絕育(1 / 1)

“你這是,在玩什麼?”

聞祈艱難發問。

裴硯初震聲:“有競爭才會有學習的動力,我這是在當元寶的同學,幫助它進步!”

被cue的小狗疑惑歪頭:“嗷嗚?”

小狗都把爪爪收回去了,裴硯初的手還搭在聞祈的掌心裡。

甚至堂而皇之反過來抓住了他的手,摸了摸,詫異地問:“這還沒到十一月,你的手怎麼這麼冷?是不是要再加一件衣服?”

粗糙的指腹撫過,似火焰燙過,留下一陣的灼熱痕跡。

聞祈冷淡抬眸,確認般地問:“你想和元寶當同學?”

裴硯初點頭。

聞祈道:“元寶絕過育,那我是不是也要送你去絕育,讓你們的進度同步一下?”

裴硯初飛速地收回手,呲溜一下站起來,尬笑著:“啊哈哈那就不用了,畢竟事關我老婆未來的□□……”

又一步步往後退:“我去端石榴汁!”

聞祈輕嗤一聲,將鴨肉乾小零食作為獎勵遞給元寶,起了身,回沙發上抽了一張濕巾擦手,接過裴硯初遞來的石榴汁。

裴硯初自信道:“石榴籽都過濾掉了,保準達到你的要求。”

聞祈喝了小半杯。

酸酸甜甜的,帶著石榴特有的清香,挺開胃。

裴硯初端著他的那杯也不喝,巴巴地問:“好喝嗎?”

聞祈鴉羽似的黑睫輕掀,看向他,柔軟的唇染上石榴汁,泛著濕潤的玫紅水光,更顯得色澤靡豔,張了口,想問他手裡不是有一杯嗎。

但視線掠過裴硯初手指上的創口貼,話到了嘴邊,轉而道:“很好喝,謝謝。”

裴硯初笑起來:“喜歡就好。”

小狗見他倆都在喝石榴汁,饞得流口水,一會兒扒拉這個,一會兒刨刨那個,嚶嚶嗚嗚的,急得快說話了。

裴硯初問:“元寶能喝石榴汁嗎?”

聞祈應:“能喝一點。”

裴硯初回廚房拿了一個小盤子,倒了一層淺淺的底,剛放下,小狗就湊過來埋頭呼嚕呼嚕地舔,嘴巴都染紅了一圈。

聞祈等元寶喝完後,叫它過來,抱進懷裡,抽了張紙巾幫小狗擦嘴。

小狗乖乖坐他腿上,任由聞祈動作,尾巴搖啊搖。

裴硯初稀奇道:“元寶好聽話。”

“因為小狗笨笨的,思維很簡單,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聽誰的話。”

聞祈望了裴硯初一眼,道:“元寶挺喜歡你的。”

“是嗎?”裴硯初有點驚訝。

聞祈的語氣和緩:“他願意跟你出去散步,中午還坐在你的背上陪你玩。”

元寶性子粘人愛撒嬌,對彆人的善意惡意更為敏感。

當初那幾個來家裡應聘的男保姆剛開始表現得很友善,小狗躲在他身後不肯出來,哼哼唧唧不願意和他們親近。

過了不到一周,那幾個保姆就被他抓住現行——不是狗糧配餐的分量隨意地超多減少,就是漏放水果片或者魚油之類的膠囊。

擺明了不上心。

裴硯初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對著小狗意外的有耐心。

“等等。”裴硯初思索兩秒,“元寶給我增加負重,是在陪我玩?我以為我是在陪他玩。”

聞祈的唇角微微揚起弧度,笑意一閃而過:“當然是元寶陪你玩了,不然直接拿你當跳板練習跨欄,不是這麼簡單坐在你背上。”

裴硯初低下頭,和小狗對視,小狗傻乎乎地在笑。

“畢竟我是硯寶它是元寶。”裴硯初正色道,“它可能把我當成了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聞祈剛張了口,還沒說話,裴硯初趕緊接下一句:“好兄弟也沒有一起絕育的!”

顯然對某句話有著巨大的陰影。

聞祈突然喚了聲:“硯寶。”

語調很輕,似雨滴打在竹尖的聲響,啪嗒敲在心口上。

裴硯初腦子都空了,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聞祈勾勾手指,裴硯初身體比思維還快,立刻聽話地湊了過來,視線直溜溜地盯著他。

“怎、怎麼了?”

裴硯初舌頭打結,磕巴問。

聞祈的眼眸似明月輕輕一彎,光彩瀲灩,他將小狗塞進了裴硯初的懷裡,道:“既然是兩兄弟,你們倆繼續玩吧。”

裴硯初傻呆呆地抱著毛絨絨的小白狗,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聞祈輕笑:“傻狗。”

也不知道是在說哪隻狗。

裴硯初眩暈得厲害,聞祈已起了身,道:“吃飯的時候叫我。”

“哦哦好。”

裴硯初慢一拍點了頭,見聞祈要回工作室,身形微動,下意識想追上去,又克製住了。

等聞祈不見了蹤影,裴硯初低頭看小狗,問:“剛剛小祈那句傻狗,叫的是我還是你?”

小狗嗷一聲。

裴硯初嚴肅點頭:“我也覺得小祈剛叫的是我。”

元寶:?

小狗一臉迷茫:誰是狗來著?

聞祈回了工作室,戴上耳機繼續搗鼓自己的音軌,等房間的門被敲了第二遍,才在音樂的間隙裡遲緩地反應過來,摘下耳機去開了門。

裴硯初站在外麵,帶著點無奈:“你中午就喝了一碗燕麥粥,還不餓?”

聞祈後知後覺,確實有幾分餓了,肚子應景地抗議一聲。

裴硯初笑了笑:“來吃飯。”

客廳裡的落地窗外映照出晚霞時刻,在地板上投落一地光輝,小狗圍著一個小口水兜,埋頭在小飯盆裡,吃得正歡。

餐廳裡開著燈,光線明亮柔和,空氣裡飄滿著屬於食物的甜甜香氣。

聞祈去洗了手,到了餐桌前,抽開凳子剛坐下,目光下落到麵前的蛋包飯,愣了下。

蛋包飯金澄澄的,番茄醬在上麵歪歪扭扭地畫了幾個圖像。

兩個舉著手的火柴棍小人,還有疑似戳著四根牙簽的一團雲。

聞祈滿頭霧水:“這什麼?”

裴硯初熱情解釋:“我們倆和元寶。高一點的這人是我,矮一點的是你,旁邊這一團是元寶。傳神吧?”

聞祈重新看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裴硯初不死心:“雖然我畫得有點爛,但是神韻在的吧?神韻。”

聞祈勉強道:“有一點?”

裴硯初泄了氣,頭上仿佛有狗狗耳朵失望地耷拉下來,道:“好的吧,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不是很像,但挺可愛的。”聞祈道,“我……確實喜歡。”

他很少表露自己喜歡什麼,連說這個詞的時候,整個人也顯得不自在。

裴硯初的眼眸登的亮了起來。

聞祈彆開視線,道:“吃飯。”

刀叉劃開表麵的金黃色的蛋皮,裡麵是青豆、胡蘿卜塊和玉米粒做成的醬油炒飯,裹上沾著酸甜番茄醬的蛋液,調味剛好。

聞祈早就餓了,吃了一半,速度放慢下來,又想起什麼,問:“廚房裡還煮著什麼嗎?”

空氣裡一直彌漫著某種甜滋滋的香氣。

裴硯初道:“在煮紅豆,我打算做紅豆沙小丸子給你當宵夜。”

聞祈下意識道:“我平常不吃宵夜。”

“我用小鍋煮的,就一小碗,不多。”裴硯初笑著比劃了下,“我第一次做甜品,晚上賞個臉唄。紅豆補氣血,喝完以後你的手說不定就沒那麼冷了。”

聞祈的心弦被很輕地觸動一下,微微猶豫,點了頭。

裴硯初道:“再說了,你又不當大明星又不去熒幕前,不用控製飲食,多吃點也沒事。”

聞祈執勺的動作一停,回:“習慣了。”

裴硯初疑惑:“什麼?”

“我不需要控製飲食,但是我媽媽需要。”

聞祈輕聲道:“她在結婚時宣布退圈,回歸家庭,但在飲食和鍛煉上一直像以前那樣要求自己。自從我有記憶起,媽媽吃的菜色就隻有那些,我和她吃的是一樣的,習慣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也養成了少油少鹽,清淡簡單的飲食習慣。

甚至因為不適應學校食堂的飯菜,隻能從家裡帶飯盒。

“我不管。”

裴硯初大少爺的霸道性子跑出來了,想也不想就道:“你知道你抱起來有多輕嗎?多吃兩碗飯才是正事,什麼狗屁習慣,該改的就改。”

聞祈皺著眉:“你什麼時候抱過我?”

裴硯初剛還在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小了下去:“就,上次你罰我跪的時候,我看你靠在床頭睡著了,就幫你調整了位置……”

又近乎執拗地重複:“你太輕了。”

聞祈啞然。

裴硯初依舊記得那晚。

深夜萬籟俱寂,客臥燈光通明。

他低頭跪在地毯上,一邊兢兢業業地擔當暖爐的職責,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聞祈到底有沒有點過男模,要是真的點過,尋思找誰查一下會所,研究研究聞祈點的男模是什麼類型。

等懷裡那雙玉石般透著冷的腳一點一點染上暖意,裴硯初抬起了視線,卻發現聞祈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栗子發絲在光下泛著柔軟的光澤,青年長睫低垂,睡顏穠豔如畫,下頜微尖,就這麼斜斜地靠坐在床頭,閉著眼,平日如霜似雪的疏離氣質也褪去幾分,讓人錯覺觸手可及。

他就這麼望著,看著藏在心尖、比記憶裡身量清減許多的眼前人,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他本以為,聞祈過得很好。

“你……”

聞祈本想問為什麼裴硯初不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反而讓兩人一起睡在客臥,剛開口,又發覺這個問題不對勁。

怎麼就默認了裴硯初抱他這事?

聞祈心生一股彆扭,頓了頓,道:“下次可以直接叫醒我。”

裴硯初笑著道:“我這不是怕你醒了讓我繼續跪嗎?正好躲個懶,當懲罰結束了。”

理由挑不出錯,但聞祈望著對麵神色坦然的裴硯初,心跳驀然錯漏一拍。

好似有一道念頭隱約閃過,卻什麼也沒抓住。

如霧中看花、水中賞月,明明就在眼前,似有似無、亦真亦假,讓他尋不到最深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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