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初出車禍失憶了你們知道嗎?】
【真假?!什麼時候的事?】
【我去國際醫院的住院部探望親戚,正好碰到裴硯初了,我給他打招呼,他居然問我是誰。】
【你確定不是他不想理你,故意裝失憶?】
【他和小祈是三中有名的死對頭,我們幾個又和小祈玩得好,說不定是在那兒裝不認識呢。】
【我當時也懷疑,還特地記了他的床號去問護士站,結果護士先問我是不是他朋友,他住院費欠兩周了該繳費了,嚇得我趕緊走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裴硯初也有今天?!】
手機屏幕上四人小群刷新著消息。
【嘖,當初裴硯初在高中的時候呼朋喚友多風光啊,轉眼之間怎麼混成這樣了。】
【裴家集團的人事變動連我在國外都知道,裴硯初被他小叔叔給架空了,職位也除名了,估計和破產沒差了吧?】
【換成我是裴硯初,落魄成這樣還撞見高中同學,也得裝失憶。】
群裡三個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隻有聞祈一直沒說話。
發起話題的朋友在小窗私敲了聞祈:【小祈,你看到群裡的消息了嗎?】
聞祈回:【看到了。】
他眼眸低垂,敲著屏幕:【國際醫院是吧?我正好在附近,裴硯初在住院部的幾樓?病房號發我。】
對麵大驚失色:【你想乾嘛?】
聞祈:【看看裴硯初在玩什麼把戲,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看到消息,聞祈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那可是裴硯初。
裴家老爺子站在風口上靠倒賣房產發家吃到了時代紅利,成立霈澤集團後,在各領域撒漁網似的廣投資,裴家親戚多,勢力盤根錯節,家族企業一時顯赫。
在高中時期,裴這個姓像閃著金光一樣,再加上裴硯初的父親是霈澤現任掌權人,吸引著周邊所有人討好殷勤,連校董會也有裴家的注資。
裴硯初自小在眾星捧月中長大,有一副蠱惑人心的俊美相貌,性子吊兒郎當,拽得像每個人欠他萬八千兒。
那張嘴……
更是惹人生厭。
聞祈的眸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幾分厭惡。
“叮——”
機器女音輕柔地提示著到達的樓層,電梯的廂門徐徐向兩側打開。
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出現在轎廂中,身形頎長清瘦,栗子色的發絲似暈著光,穿一件白色衛衣,長褲修飾出修長直挺的腿型。
他抬起頭,露出黑色口罩外的一雙昳麗的眉眼,眸底的情緒卻似湖麵平靜無波。
聞祈往病房區走去,手機上顯示著對麵發來的一串數字。
“713,715,717……”
聞祈在717病房前放緩腳步,裡麵傳來護士交代的聲音。
“1502床,你預繳的住院費已經用完了,記得及時繳費嗷!”
而後是成熟男性的低沉聲線,語氣帶著歉意:“抱歉,可能還要幾天。我堂弟說會幫我代付住院款,但這幾天聯係不上,等我借到錢了,會第一時間補交。”
那個裴硯初居然也會道歉?
聞祈的眉尖輕輕一挑。
出個車禍,性格也能變?
小轉輪滑過地麵的骨碌碌聲音響起。
聞祈退開幾步,往旁邊讓了讓,待護士推著小推車離開後,走進病房中。
國際醫院是私人醫院,費用高昂,醫師隊伍一流,配套的醫療機械對標的是國際最先進的水準,病房裝潢得像酒店套房。
此刻正值下午兩三點,光線明亮,窗外的銀杏樹閃爍熠熠金光,病人獨自站在窗口前,背影在空曠的病房中顯得孤零零的。
他聽到腳步聲回頭來,視線對上聞祈。
聞祈下意識放緩腳步。
麵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額頭纏著紗布,麵容俊美深邃,大概因著病號服的原因,整個人透出些許的脆弱。
見到他的一瞬間,裴硯初愣神了一下,才禮貌不失客氣地問:“你是?”
裝得還挺像那回事兒。
聞祈嗤笑一聲,沒回答,掃了一圈病房想找找他裝失憶的蛛絲馬跡,視線落在桌上的一籃子芒果上,神色閃過詫異。
連他都知道裴硯初對芒果過敏,誰來探望他帶了一大兜子芒果?
聞祈皺眉問:“誰給你買的芒果?”
他問得毫不客氣,裴硯初也不在意,道:“我的堂弟上次看望我買的。”
他的唇角勾笑,慢悠悠地感慨:“他真是個好人啊,我剛醒過來的時候,他忙前忙後親自照料,連芒果都是削好了送我手上。”
語氣又一轉,惋惜道:“可惜堂弟最近太忙了,沒時間來看我,住院費也忘了轉給我。”
聞祈麵露古怪。
架空裴硯初的職權,趁機上位的是他的小叔叔,那現在說的堂弟,不就是裴硯初小叔的兒子?
聞祈問:“你吃了芒果?”
“吃了啊。”裴硯初理所當然地點頭,“就是吃芒果吃到過敏休克了,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連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更不知道。”
聞祈的聲音似林間山泉,清淩淩的,含著半點沒掩飾的嘲諷:“裴硯初,你出個車禍,不會把智商也撞掉了吧?”
他嫌悶,摘了口罩,繼續道:“你芒果過敏嚴重到進醫院的程度,你堂弟不知道這事才是真有鬼,我看你也彆等著他過來幫你交住院費了,還不如問問這裡收不收兼職幫工。好歹也是霈澤的前總裁,總不能逃住院費吧?——”
對麵的裴硯初安靜地聽著,望著他,眸底浮起很淺的笑意,問:“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嗎?”
聞祈的話語驟然卡住,眼眸瞪大,一股說不出的惱怒帶著熱氣直衝臉上,轟然炸開。
高中時裴硯初翻牆進校園跳到小路上,第一次見到他也是說的這句!
一個字都不帶改的。
裴硯初故意的吧!
聞祈的眼眸因為怒火而淬得發亮,閃動瀲灩光彩,他咬牙問:“裴硯初,你到底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高中時候的裴硯初見他生氣了,還笑著逗他:“怎麼誇你還不高興了?”
此刻的裴硯初同樣察覺了他的臉色不好看,反問:“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截然不同的回答,喚醒聞祈的幾分理智。
聞祈的怒火稍稍平複了些,道:“我不喜歡彆人說我長得漂亮。”
裴硯初卻笑起來:“這麼霸道啊,長得漂亮還不讓說。行,那就不說了。”
又問:“你來了這麼久,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聞祈抿了唇,生硬道:“我們也不熟,我就是路過,等會兒就走了,沒必要說名字。”
裴硯初的眼眸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神色變得落寞,道:“我還以為……你是我的朋友。”
聞祈蹙緊了眉,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哪裡都不對勁。
麵前這個可憐兮兮的裴硯初是怎麼回事,以前那個拽勁兒呢?
他身邊那堆一招手一大片的狐朋狗友們去哪兒了?
真的是樹倒猢猻散?
裴硯初聲音落寞:“也算是我醒來的新認識的人,至少告訴我你的姓吧。”
聞祈移開視線,不自在地道:“……我姓聞,聽聞的聞。”
搞得真的像他倆第一天見麵認識。
隻不過那天裴硯初問他的名字,他沒給,兩人打了一架被路過的教導主任給當場揪住,而今天的他給了自己的姓。
裴硯初若有所思:“我手機裡通訊錄的'聞校花'是你?”
聞祈剛下去的怒火又噌的冒出來,道:“你再喊那兩個字試試?”
當初高中論壇裡舉辦什麼校花校草的競選比賽,不知道是誰拍了他的上課照片傳到了校花選項的一欄。
等他知道的時候,票數已經是斷層第一,甩了第二名兩千多票。
他一個大男人當什麼校花!
氣得他找到上傳照片的賬戶,連夜托管理員查了ID。
——裴硯初乾的。
校花的帖子是刪了,校花的名頭卻跟著他傳了三年。
那些過往都隨著分開的時間悄無聲息地掩蓋,現在倒好,見麵說了攏共沒幾句,就翻了兩筆舊賬,燒成一腔怒焰。
偏生裴硯初還一臉無辜地舉著手機,火上澆油:“真的不是嗎?那我打個電話試試。”
聞祈反應過來:“不對,你怎麼會有我的聯係方式?”
裴硯初道:“我這通訊錄裡有八百多個人呢,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我醒來先給爸媽打電話,沒人接,後來給我打電話的人倒是不少,但隻有我堂弟來醫院看我。”
聞祈微怔。
裴硯初的父母在兩年前的一場車禍裡去世了,報道的新聞鋪天蓋地,連那時在上大學的他也知道。
聞祈有些不忍起來,聲音也變輕了,問:“醫生有說你什麼時候恢複記憶嗎?”
裴硯初道:“醫生說要看腦袋裡的淤血情況,可能三四個月,也可能永遠都不會恢複。”
他又笑著補了句:“不過沒有人找我,記憶恢不恢複也沒什麼差彆吧。”
聞祈看慣了他高高在上的權貴做派,竟生出怪異的不適應感。
算起來,高中時裴硯初有一次芒果過敏和他也有關……
“雖然不熟,但我們高中同學一場。”聞祈猶豫了下,“住院費我替你交吧,不用還了。”
說完以後,他自己也覺得怪得慌,彆開視線,語速比平時更顯匆促:“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失憶還是裝失憶,到最後也沒看出來。
聊了幾句話,倒是上趕著幫忙把住院費給交了。
聞祈自嘲地笑笑,又想著後麵也不會見麵了,當是還高中的那一筆賬了,轉身準備走。
微急的腳步聲從後響起接近,聞祈的手腕被一把拉住。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緊緊地攥在他的腕間,力度微重,緊張得像怕弄丟了什麼寶貝。
聞祈驚愕地回過頭去,撞進了裴硯初閃動急切光芒的眼眸中。
“我——”
似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得體,裴硯初恍然醒悟,觸電般放開了人,站在那兒,有幾分手足無措:“我現在沒有記憶,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他望著聞祈,眸底好似壓抑著湧動著什麼異樣的情緒,聲音很輕,問:“你……可以帶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