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琳琳怔怔地抬起頭，吃力理解這句話，“假，是假的？”
她想要伸手拉住雲笙問清楚，又怕手上沾染的血跡弄臟她的裙子——儘管她的裙子本就是紅色的。
程諾用那根"沒什麼電"的電棍在血肉堆裡來回扒拉。“沒錯，是假的！骨頭和餅乾似的一碰就碎，和我們在大廳裡遇到的一樣。”
關琳琳想到追著黑影跑的李達，再回來之後確實不一樣……她還以為是這人變好了，原來回來的是怪物嗎？
她回憶起剛剛的經曆，臉上血色漸失，蒼白的要和雲笙一樣了。
“他應該還在前麵，我們再向前去找一找吧。”
因為雲笙狀態不佳，再加上關琳琳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幾人走的不快，以穩為主，把走過的地方查得詳細。
在關琳琳第四次偷瞄雲笙的時候，程諾也順著看，視線和白色眼眸對上。
這次程諾沒有如先前一樣落荒而逃。
事實上純色的眼睛很奇怪。程諾心想。但要真的一定統一成一個顏色，那白色一定是最佳選擇。它不會像紅色一樣妖豔，也不會像黑色一樣讓人恐懼，而是有著一種奇異的聖潔。
“有事？”
雲笙問他。
“剛剛在大廳，你是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怪物的？”
程諾提起大廳的事。他太好奇了，那個張天耀對上了他們的暗號，可雲笙立刻判斷出他有問題。
“我不用知道。”
是怪物就往死裡打，不是就輕一點，所以不需要分辨。
程諾聽懂她的意思，嘴角抽動兩下。
“你真的看不見嗎？”關琳琳也跟著出聲問。
不管是用電棍時的精準打擊，還是率先發現怪物的存在，都完全不像是眼睛看不見的人。
“看不見。”
“很多時候了解世界，並不是隻能依靠雙眼。”
————
作為新人直播間，【M先生的私人博物館】以驚人的速度竄到直播列表前列。
新人的第一個直播間都是新副本，可即使有【新人】【新副本】兩個噱頭，看新人直播的人仍不算多。這是因為高等級的副本更刺激，更能吸引眼球。
“天演副本”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級，每一級隱晦的又分出上中下三層，副本中帶有精神影響越多分層越靠上。一個【丁】級上層副本，幾乎可以與【丙】級的中下層副本媲美。
所以幾乎沒有人喜歡【丁】級上層。
不同難度等級的副本給的獎勵不同，【丁戊】這兩個是下級，給的獎勵隻有安全時間、少量積分和低級道具。
不容易出意外，同時也最無聊。混跡在這個等級的玩家數量最多，可如果選擇一個直播間觀看，這個等級副本的觀眾是最少的。
【丙】為中級，【甲乙】為上級。如果想挑戰上級副本，需要先通關【丙】級晉級副本。
【丙】級開始，副本獎勵除了常規的積分點數以及道具外，還有技能，血脈，身體強化點等等，這也意味著【丙】級以上玩家實力更強，直播畫麵更好看。
在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從副本出來的日子裡，誰會不想看炫酷華麗，奪人眼球的技能呢？
而現在這些獨屬於高級副本的關注，停在了一個隻有【戊】級的新手副本裡。
一區，城市西側建築群，【GM】公會基地內部。
“再往前兩秒……停，這裡放大。”
男子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抬手輕點屏幕。
“她的掌心這裡，能看到有兩個像素點的紅色。”
他指著的位置大部分被擋住，他所說的紅色混雜在藍紫色之間，眾人隨著男子的指示，瞪著眼睛用全部精力看，才勉強找出他所說的那點紅色。
也就這個對細節敏感的變態能看見了。
“有個紅點，所以呢？”
“她拿的道具是黑藍色，對比另一個人使用時的情況，道具使用電流應該是這樣的，呈現藍白的顏色。”
“不應該有紅色。”
“所以這點紅色不來自副本，很可能來自這個女子本身。”
身著暖袖的男子抱臂坐在一邊，“火元素異能？她不是新人嗎，怎麼會有元素異能？”
"這就是問題關鍵。"斯文的男子狹長的眼眸微眯，"現在，盯著她的人一定不少，我們要搶占先機，率先找到她！"
————
同一時間。
二區，【玫瑰花園】公會內部會議室。
孟小旭剛到，就被大屏幕上的女子吸引了視線。
“是她？”
女子扭頭露出正臉，孟小旭怔愣片刻，在腦海裡扒拉出女子的信息。
【玫瑰花園】公會是個全女子的公會，在天演各類排行榜上，超六層的在榜女子都來自這個公會。
因為一些天然的性彆優勢，【玫瑰花園】有著華國最大的情報網，情報來源龐大複雜，而孟小旭正是這個情報網的最高負責人。
“誰？”
會議室裡坐著的人全看向孟小旭。
“稍等。”她點開虛擬屏幕，調出資料發給眾人。
資料最頂端的名稱上寫著程雲笙三個字。
“是她，我聽過她的事。”
“三區的？三區最有名的瞎子不是顧止那個小青梅？”說話這人又向下翻了幾下資料，"我靠！小青梅就是她？"
孟小旭給出的資料上詳細的記錄著程雲笙的生平。
22歲，就讀於H大電子信息技術專業。父親是高中教師，母親是電視台記者，在校成績優異……
這些無人在意，她們，或者說所有人都隻關注著最後一句話——是顧止的青梅竹馬。
提到顧止和他瞎了眼的小青梅，大概每個活在區內的華國人都能說上兩句。
故事裡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郎才女貌兩小無猜，但在上大學期間，程雲笙不幸地患了神經性疾病，雙眼永久失明。
眼前的黑暗讓程雲笙性情大變，但顧止始終如一地陪在她身邊，四處求醫問藥，甚至在天演上線後也沒有改變。他細致入微地保護，照顧程雲笙，每次進副本都把她帶在身邊，不讓她受一點傷害。有時他自己身受重傷也會強忍著，不讓程雲笙知道。
那些日子無數人都看到了遍體鱗傷的男人，和他身邊毫發無損的女子。
就這樣，早在一開始就該死在副本裡的盲女被保護著活到一年後，而顧止幾乎寸步不離她身邊。為了給她兌換能治病的道具，顧止不要命一樣地下副本賺積分，硬生生給自己刷上了三區排行榜前十。
“真的想不到，世界上還能有顧止這樣重情義的好人！”
“他是上天派下來受磨難的吧，唉，我心疼他。”
網上傳言有顧止在，這個世界就還有希望。
他的故事流傳後，顧止一度成為"情"“義”的代名詞。他是眾人口中的君子，是肮臟世道上出淤泥不染的蓮花。無數人讚揚他，就連政府都為他專門發聲稱讚。
“嗬，裝模作樣。反正我的經驗告訴我，一定不要心疼男人。”齊耳短發的女子雙腿交疊，一雙長靴上下晃了晃。
“你要相信世上肯定有好人！”
“好了，我們不是來討論顧止的。”會長馮佳打斷她們的對話，“我們要聊的是程雲笙為什麼會出現在新手副本裡，以及，想辦法把她納入玫瑰花園。”
資料翻到最底，關於程雲笙的最後一條資料記錄的時間是半年前。
孟小旭：“當時網上有傳言，副本【佛塔】會獎勵有治愈能力的道具【佛骨】，顧止為了這個獎勵到處收【佛塔】的線索，大價錢買了門票，就在他進入副本之後不久，程雲笙就在三區失蹤了。”
顧止經曆了九死一生從副本裡出來，聽到這個消息後瘋了，找遍了三區也沒有找到程雲笙的下落。
直到現在，程雲笙出現在眼前這個新手副本裡。
馮佳關閉資料，右手憑空出現一根烏黑細長的木杖，木杖如她延展的手臂，點在會議室的大熒幕上，熒幕上女子麵向玻璃展櫃而站，展櫃玻璃上是藍紫色電流組成的通天網。
“以她展現出來的實力，晉級隻是時間的問題。萌萌，安排人手進丁級副本，想辦法聯係到她，把她拉到我們公會來。”
“小旭，把她的檔案提前，集中力量調查她失蹤事件。程雲笙失蹤後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對了，留意顧止。”馮佳頓了頓，“他一定知道什麼。”
——
三區，【和平鴿】公會基地。
“顧哥哥！你看這個……她是不是程姐姐啊？”
顧止剛從訓練場出來，門外來找他的女子捧著平板電腦給他看。
“這是今天開的新人副本，我一看她就覺得像程姐姐。太好了，姐姐還活著！”女子狀似欣喜說道，隨後她又想到什麼，咬了咬嘴唇，“既然姐姐沒事，她為什麼一直不來聯係你？”
“姐姐難道不知道顧哥你對她多好，多麼擔心她嗎？”
顧止緊緊盯著視頻畫麵裡的倩影，完全沒注意到女子在說什麼，直到女子拽他的手，顧止才從愣神中醒來。
“真的是她，雲笙還活著……抱歉，我太激動了。”
顧止又哭又笑地扯動嘴角，繞過女子快步回到休息室，打開終端找到直播視頻。
“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