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
關琳琳意識滯澀，她心跳得飛快，按了按胸口問：“你追到了嗎？那個黑影。”
“沒有，追丟了。”李達一副不想再說的表情，“你要是跑快點，我至於追丟？”
此時隻有兩個人在一個展廳，關琳琳忍了，沒和他爭執，兩人簡單休整片刻繼續向前。
沒走多久，二人看到一個逃脫在外的展品。
一塊繈褓大小的布。
實在很難看不見，這塊布就橫亙在前進的路上，並且大搖大擺地，正從一側走向另一側。
手電的光照過去，在繈褓身後拉出細長的影子，把關琳琳嚇了一跳。
反觀李達卻很淡定。
“就是一塊破布。”他在破布後麵找到塊隻有標牌沒有展品的空位，摸索找到櫃門的位置，打開玻璃門，示意關琳琳把“破布”塞回去。
“我，我去？”
“廢話！你一點力都不出？”
李達拿眼睛瞪她，像個用鼻子出氣的老牛。
關琳琳拒絕不掉，深呼吸從自己珍藏的道具裡拿出一副手套戴上，抓起“破布”對著打開的櫃門衝過去。
也就三兩步的距離，隻要快跑兩步就到了。關琳琳安慰自己。
一秒，兩秒……怎麼還沒到？
關琳琳覺得自己的思維變得尤為遲緩，她眨眨眼，看到李達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
李達為什麼在展櫃裡？
不對……是她在展櫃裡！
“你怎麼跑進去了？”李達隔著玻璃大喊
關琳琳心中一震，她手裡的破布不見了，剛剛打開的櫃門現在緊緊關著，整篇玻璃完整的找不到一絲痕跡。她拚命拍打眼前的玻璃，“救我！李哥！救我出去！快開門！”
玻璃在她的拍打下紋絲不動。
“沒有門，打不開啊！門在哪？”
李達像個沒頭蒼蠅，轉來轉去沒找到打開的方法。關琳琳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視線四下尋找，掃到牆上一抹紅色後眼中一亮。
“錘子！李哥牆上有錘子！你身後！”
牆上掛著的正是一把破窗錘，李達砸下錘子換了手裡的電棍，嘴裡喊著往後站，一錘子砸了下去。
這錘子剛砸下去就被彈開了——像砸到一個韌性極高的氣球薄膜上，玻璃毫發無損，破窗錘連帶著李達被彈出三米遠。
雖然沒砸開，但好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點痕跡。關琳琳盯著那處，“再敲一下！李哥在這個點上再來一下！”
李達不顧手腕疼痛，晃了晃腕部回到玻璃前又砸下一錘。
沒想到這個猥瑣男這麼有擔當。
但沒等關琳琳發表感謝宣言，情況又有了變化。
第二次砸下來的錘子將異變的玻璃砸出一條微不可察的縫隙，如果不是玻璃像漏氣了一樣“砰砰砰”地劇烈晃動，關琳琳可能都沒看見那條縫。
縫隙逐漸擴張，無數條“藤蔓”在關琳琳身後鑽出來。關琳琳微微向後看，那塊繈褓破布就掛在她身後，伸出一條條細長的“藤蔓”觸手在縫隙旁邊蓄勢待發。
藤蔓？關琳琳細看分辨出來，不是藤蔓，是一條條臍帶！
就在縫隙擴張到小臂粗細的時候，那些“藤蔓”揮舞著，爭先恐後地擠出展櫃，衝到李達身邊。
破窗錘砍斷幾根，但更多的襲來，很快錘子掉在地上，李達被捆住四肢，拖拽著來到玻璃縫前。
關琳琳在展櫃裡乾著急，她什麼都乾不了，隻能大喊，期望著被“藤蔓”偶然打開的對講機能幫他們搬來救兵。
“救命！你們聽得見嗎？快來人！誰都行……快來救命！”
沒有人回應，對講機裡隻有茲拉茲拉的電流聲，她的呼救石沉大海。
這根本不是戊級的副本。李達的臉已經貼到了玻璃上，“藤蔓”還在用力回縮，想要把李達從那條手臂大小的縫隙裡擠出來。關琳琳心生絕望，淚水奪眶而出。
道具……她有什麼道具可以用？
不會斷油的鋼筆？永遠能看到時間的懷表？和另一個短暫簽訂契約的魔女斷發？
她為什麼沒有去晉級副本？要是升到丙級有了技能現在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
關琳琳試圖用鋼筆尖戳斷“藤蔓”，但這太無力了，一根都還沒戳斷，高大的李達已經被捆得隻剩下兩隻眼睛和半張嘴。
他貼在玻璃上，麵對麵盯著關琳琳，眼球因為擠壓漲得通紅，冒著詭異的光，滿含著恨意，還有幾分關琳琳看不懂的，扭曲的笑。李達剩下的半張嘴一開一合好像在說什麼。
關琳琳用力辨認。
“你……你害，了我？”
李達嘴角詭異上升，他的聲音扭曲可怖，“都是因為你！你害了我！是為了救你！是你讓我砸的！你害了我！”
他機械地重複這一句話，讓這句魔咒縈繞在關琳琳耳邊。
關琳琳的情緒漸漸繃緊，最後終於爆發。她失聲尖叫，被裹成了繭的李達被怪力拽進窄小的縫隙。
一瞬間肉繭爆開，血肉橫飛，露出裡麵支離破碎的血肉。
那些炸開的東西飛濺到整個空間，也濺到展櫃內的關琳琳身上。前麵是炸開的繭，身後是揮舞“藤蔓”的“破布”，關琳琳跌坐在地。
她已經沒辦法思考什麼了，無力地，絕望地看著那些猙獰惡心的東西在一地血肉上貪婪吮吸，隨後朝著她縮回來。
她要死在這裡了，要像李達一樣，成為它們的食物了。
誰能來救救她？
就在她絕望之際，眼角突然閃過一道藍色電光。
是程諾。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來，握著電棍，狠狠打在堵在縫隙中的“藤蔓”身上。這些“藤蔓”僵住片刻，它們停在空中，可僅僅五秒鐘不到，又劇烈揮舞起來。
程諾拉滿電又揮一次，這次“藤蔓”隻輕輕抖了抖，隨後一條條立在空中，嘲諷地對著程諾。
電棍第三次打上去，“藤蔓”們沒有絲毫反應，程諾在一眾無聲的嘲諷中默默後退。
電棍在他手裡怎麼這麼弱？
程諾和“藤蔓”僵持中對著身後來人喊道：“雲姐！電棍沒電了！”
關琳琳抬頭向後望，裝進了黑暗中走出來的純白眼瞳之中。
雲笙徑直走過來，拾起李達掉落在地的另一根電棍，右手握住，按下開關，輕飄飄落在“藤蔓”身上。
沒人看見有幾縷橙紅色火苗順著雲笙右手鑽入電棍，再跟著電流打在“藤蔓”上，包括直播觀眾在內，眾人隻看見雲笙力氣都沒用幾分，電棍隻是點在“藤蔓”上，下一刻藍紫色的電流頃刻間爬滿“藤蔓”，一路連在關琳琳身後的“破布”上。
“破布”發出像是布匹被撕扯成布條的刺啦聲，幾根沾染電流太多的“藤蔓”被它舍棄，掉在地上，剩餘的快速縮回本體。
程諾看到這一幕，暗戳戳用自己手裡的電棍又捅了一次，電流弱弱地冒出來，完全沒用雲笙用時誇張的場麵。
他悄悄用身體擋住玩具一樣的電流，假裝沒事發生。
雲笙掂了掂新的電棍，“嗯，是沒電了。”
她剛剛牽引著身體裡的火元素融入電流，從效果來看對麵的家夥很怕自己的力量。
力量的波動讓她體內元素失衡，“明火”的地盤裡闖入些許“粉塵”，隨時會在體內爆炸。
雲笙將電棍插入展櫃的玻璃縫隙，用精神力小心包裹住兩種力量，牽引二者在外爆開。
她要借著電流的掩護把爆炸丟出去。
但此時關琳琳還在展櫃裡，電棍的位置距離她不足兩厘米！
“救我出去！求求你們救我出去！”
“裡麵還有人！雲姐！關琳琳在裡麵！”
牽引動作才進行一半，雲笙聞言硬生生停住。不能在體內爆炸，也不能傷及無辜，雲笙當即從識海中又分出兩縷精神力牢牢包裹住體內的元素，將其附著在玻璃櫃上。
精神力化作盾牌擋住兩側，讓爆炸隻作用於展櫃玻璃。
“茲——砰”
電網爬滿玻璃，藍紫色電流中帶著幾分橙紅，而後一道爆炸聲響，李達費力才打出一條縫隙的玻璃碎了一地。
程諾：“……”
這下沒辦法用電量不足騙自己了。
剛剛還張牙舞爪的“破布”把“識時務”刻上每一根纖維，老老實實把自己貼在牆上。
關琳琳踩著一地玻璃碎片恍恍惚惚走出來。
“好了沒事了，現在安全了。”何美娟引著她走到乾淨的地方，輕聲安撫她的情緒。
關琳琳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看著玻璃碎片，尤其是血色模糊的地方雙目無神。
“李達，李哥他死了……”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他，如果不是我……”
她哭紅了眼，淚珠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恐懼消退後，自責幾乎把她填滿了。
內疚，反思，這是美德，但在副本裡是要人命的東西。
元素爆炸之時雲笙的精神力首當其衝，她正忍受著識海傳來的，如電鑽鑽腦殼一般的疼痛，耳邊的一切聲音都被放大。關琳琳的抽泣聲簡直可用震耳欲聾來形容。
雲笙忍耐。
雲笙忍無可忍。
“安靜！”雲笙厲聲喝道，展廳2瞬間寂靜，就連掛在牆上的破布都跟著抖了幾抖。
雲笙蒼白著臉色，緩和些許後又道：“它是假的。”
“真的李達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