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給禪院直毘人寫信的時候,禪院影就猜到禪院直哉會大為不滿,但實在沒有料到,竟然會在高專宿舍門口看到自己染回黑發的堂弟。
“喲,這不是橘子弟弟嘛。”五條悟遠遠地就說,“——夜蛾老師怎麼把你放進來了?”
禪院直哉臉色鐵青,用吃人的眼光瞪他,並不接話。不過五條悟慣會演獨角戲,隔著好幾十米連退了好幾步,做作地“哎呀哎呀”著抱緊禪院影的手臂,跟他告狀說:“桂醬,你看他——”
禪院影:“……你是女高中生嗎?”
“原來桂醬喜歡女高中生嗎?”五條悟從善如流,從兜裡掏出他的月〇兔墨鏡戴上,笑眯眯地偏過頭用墨鏡上的大藍眼睛看他,“尊敬的小桂學長,快來給月〇悟出頭吧!”
自從相敬如賓體驗卡到期,五條悟嘴裡是越來越聽不到一句正經話了。
禪院影在心裡默默合十雙手拜了拜:不管是哪位神仙聽見,就算副作用是像小學生一樣經常衝我發脾氣,也麻煩再給我續卡十年吧。
禪院影隻能儘量無視五條悟的表演,指望能憑一己之力將與堂弟的對話進行下去。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招手示意禪院直哉靠近,禪院直哉儘管還是一副不快的樣子,湊過來的腳步倒是不慢。
“直哉?”禪院影保持微笑,暗暗用力拖著五條悟往前,“來看哥哥嗎?”
五條悟咬牙切齒地拖他後腿:“禪院影!不要扯我!”
禪院直哉微微露出勝利的微笑,靠近了才勉強壓平嘴角,不太高興地說:“誰來看你?”
“不看快滾啊!”“六眼”將他挑釁的表情一覽無餘,五條悟登時大怒,伸出去指指點點的手指就差戳到禪院直哉的腦門上,“你個黃毛橘子狗——”
禪院直哉微微朝五條悟偏過臉,擠出虛偽的微笑:“原來是五條前輩,剛才沒看到你真是失禮了……”
“不過,我們兄弟要聊一些家事。”他咬著“我們兄弟”、“家事”的重音說,“五條前輩是否應該回避一下呢?”
他嘲笑的目光從五條悟的月〇兔墨鏡移到蹬著地麵妨礙禪院影往前走的皮鞋,最後落回五條悟臉上,拿腔拿調地慢慢說:“五條前輩真有童心。”
五條悟露出被他惡心到的表情,轉頭衝禪院影跳腳:“好有心機的橘子狗!他挑撥離間啊桂醬你快管管!”
禪院直哉掛著禦三家特有的虛偽笑容,不冷不熱地:“桂醬是誰?我哥哥的名字可不叫這個。‘影’是家主親自示下的名字,還是好好稱呼吧,五條前輩。”
禪院影在他們兩人先後投來的目光中一陣頭痛。
五條悟一向這德性就算了,怎麼直哉也趕在這時候犯犟?
……而且現在這個對峙的情形是什麼意思啊?禪院影被五條悟拽住,硬著頭皮站在兩人之間,感覺自己好像什麼家庭矛盾調解員。
能不能原地消失啊。禪院影盯著宿舍門前木地板上細細的一條裂紋,神遊著想:現在立刻變成一條影子的話,應該可以從這條縫裡逃走。
禪院影及時被自己無用的責任心喚回,深吸一口氣,拍拍五條悟死死纏著自己半邊肩膀的手臂,偏過頭低聲說:“你去看著津美紀他們。”
五條悟為了在展示自己小鳥依人的同時阻礙禪院影的行動,兩條腿往後傾斜了快有六十度,臉頰緊緊貼住禪院影的手臂。
禪院影要湊到他耳邊說話,努力低頭還差了幾公分,說話時的氣息難免吹到五條悟的頭發。五條悟從墨鏡頂的縫隙看他的嘴唇,揉著耳朵彈起來站直了。
“癢死了。”五條悟嘟囔說,抱著手臂走了。
禪院影:……?走得倒快。
剛剛不是還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嗎?禪院影放棄思考,樂觀地想:不過五條悟一向這樣變臉如翻書……我真懂小學生。
小學生六眼應對法則:共同的秘密能夠有效安撫小學生情緒。
——來自幼年禪院影日記。
禪院影從五條悟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先發製人摸了摸禪院直哉染回黑色的後腦勺。
染發對發質的傷害畢竟不是可以靠染回原色恢複的,禪院直哉的頭發摸起來還是毛毛躁躁的。禪院影體貼地沒有提他染發的事,低頭對他笑了笑。
“說吧。”禪院影說,“不是有‘家事’?”
禪院直哉彆過臉不看他,好半天才惡聲惡氣地說:“什麼家事?——說了你也不聽。”
“在你這裡我從來也說不上話。”他冷冷地說,“禪院影,不要因為在這裡沒人叫你的名字,就真的把它忘了。”
禪院影微微晃神,想起家裡那棵金桂。
他出生在禪院旁支,軀俱留隊的父親沒有術式,母親是不知名的侍女。禪院影降生的那天是滿月,滿院的桂樹投下詭譎的陰影,陰影扭曲著變成玉犬、脫兔、大蛇……殺光了分家熟睡著的所有人。
禪院宗家被傳來的求救信息驚動,剛擔任禪院當主不久的禪院直毘人星夜趕到,隻救了他這個剛出生的嬰兒,起名“影”。
他其實不太喜歡這個名字,聽起來像“弑父”、“弑母”、“責任”和“血債”。
不過禪院家人人羨慕少主的名字,說這是“尊榮”、“期待”、“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