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 ——你上交報告的字跡,跟平時不……(1 / 1)

時隔短短兩日,禪院影又推開議事堂的障子門,這次禪院扇沒在堂上,隻有禪院直毘人獨坐飲酒。

“家主。”禪院影默默跪坐到下首,習以為常地規勸,“飲酒傷身。”

“總有一些愛好。”禪院直毘人說,“叫你不喝咖啡也是很難的。”

他也不是把禪院影叫來看自己喝酒的,此時暫且放下酒杯,側過身來麵向禪院影說:“你受傷的事情我已經大致了解了。從你出世起,這類事情就沒有斷過……”

他微微沉吟,啜了一口酒才問道:“這次的詛咒師,有透露什麼特彆的信息嗎?”

特彆的信息?禪院影回想與秋田仁的寥寥幾句對話,遲疑說:“似乎對我和五條悟的身份看不慣。”

“他術式的增強方式比較特彆,”禪院影思索著說,“即使承受這樣的痛苦也想要刺殺一個人……讓我覺得或許並不隻是出於對懸賞金的渴望。”

禪院直毘人“嗯”了一聲,放下酒杯說:“在你沒看到的地方,禪院家的勢力為你攔下的危險事件正在逐漸增加……一年以來,這是你遇到的第一條漏網之魚,但不會是最後一條。”

“這樣的傳言有很多,你自己也知道。”禪院直毘人凝視禪院影,“‘十影’、‘六眼’的出世打破了咒術界的平衡,導致日本咒靈激增——尤其是你和五條悟相繼入學,進入公共視野之後,有些人越來越坐不住了。”

“影。”他說,“這是你的名字,也是我的期望,在如今的時代,更將成為你的責任……我答應過,隻要不侵害到禪院家的利益,不會乾涉你的決定。但現在我不得不以禪院家主的名義,要求你回到家族的庇護之下。”

禪院影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好一會才說:“我還是……需要再考慮一下。”

禪院直毘人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我明白。年輕人心裡總是有很多問題,我願意等你考慮清楚,但有些人未必願意。”

他揮了揮手說:“算了,你先回去吧。不過,你的安全牽涉到千頭萬緒,儘快給我答複。”

“是。”禪院影說。

他站起身來,向禪院直毘人行禮告退,手扶在障子門上正要推開的時候,又被禪院直毘人叫住。

“對了,我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禪院直毘人說。禪院影頷首回目,在他筆直尖銳的上髭之下捕捉到了一絲調侃的笑意。

“不是什麼大事,我已經替你處理好了。”禪院直毘人說,“——你上交報告的字跡,跟平時不太一樣。”

*

禪院直哉在議事堂邊的回廊外來回走了快十分鐘,烈日曬得他淺金色的頭頂發燙。

他百無聊賴地踢地上的石子,海外園林大師精心造就的枯山水景觀被他糟蹋得七零八落。

“直哉?”

禪院直哉捏緊汗濕了的手心,梗住脖子,故意慢吞吞地抬眼去看從議事堂裡退出來的禪院影。他站在回廊之中,隔著矮矮的欄杆看過來,一金一藍的雙目映出廊簷的陰影。

“剛去演武場,路過這裡。”禪院直哉說,“今天也不是月中,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比禪院影矮了十多公分,又不肯仰頭看他,眉毛壓著堪稱婉約的漆黑上目線,挑釁的話也顯得不太有威懾力。

……不過禪院直哉的“威懾力”,禪院影根本從來沒有意會過。

禪院影從禪院直毘人的話裡分出心思來回答他,“出任務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家主希望我優先考慮自身的安全問題。”

“安全問題?”禪院直哉不動聲色地掃視他全身,從喉嚨裡發出冷笑,“你要是真的考慮安全問題,就該早點從那什麼高專退學。一年級的新生也會被派去祓除一級咒靈,說白了都是一群炮灰。”

禪院影回過神來,多看了幾眼這位不久前剛被自己確診為叛逆期的堂弟:“……你倒是跟他一條心。”

禪院直哉從小就愛纏著他,又是家主的嫡子,在禪院直毘人的默許下,相當一部分時間在禪院影教養下成長。雖說因高專學生時間安排緊湊,禪院影一年來都隻在月中回宗宅一天,但還是保留了關注堂弟心理健康的習慣。

“炮灰?”禪院影說,越過欄杆“邦”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少爺,你能長到現在還不出任務是為什麼?”

禪院直哉被他拍得往前一倒。他其實知道禪院影想說什麼,但還是要跟他犟嘴:“因為我們姓禪院。”

“……”禪院影心說這時候“我們”上了,我可不是特彆評定咒術師。

他也知道禪院直哉故意跟自己頂嘴,沒跟他計較,隨口說:“下次出任務帶上你。”

禪院直哉“哼”了一聲,撐著欄杆跳進回廊,揣著手不快地說:“帶我出任務?老頭答應總監部也不答應。”

煩死了。禪院直哉想,連自己當過我的推薦人都不記得。

雖說“總監部維護的並非是全體咒術師的利益”這一點已經是咒術界的共識,但為了安撫占據絕大多數的平民咒術師,也確實存在一些用於維護所謂公平正義的條款——禁止推薦人與被推薦人共同出任務就是其中之一。

禪院影愣了一下,也才剛想起有這麼回事,禪院直哉已經在前麵走了老遠。迎麵而來的管家謙卑地為禪院直哉讓開道路,雙手捧著長柄黑傘,貼著走廊矮身行禮。

禪院直哉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經過,隨手拿走了他捧著的長柄傘。管家對這類事已經習以為常,順從地垂下手去。

禪院影看著禪院直哉站在廊口撐開傘,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禪院家真是擅長養育上等人。他想,可是直哉……在做我的堂弟這件事上,其實很努力。

“快點。”禪院直哉撐著傘站在大太陽底下,回過頭來不耐煩地催促,“老頭讓你退學是不是?趕緊上車回去跟你們校長說,要不要我陪你?”

“離十五夜也沒幾天了。”禪院直哉說,“那時候你差不多能辦妥了吧?”

禪院影略微低下頭,走進他撐開的一小片陰影之中,抬手摸了摸身側禪院直哉淡金色的腦袋,笑了笑說:“還是不要染頭發了。”

禪院家的司機車技很好,穩穩地在傘前停下,車門無聲地自動滑開,他隻在禪院直哉的傘下停留了短短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