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引力(1 / 1)

唐譽從小就習慣生活在“被保護”下,算得上遊刃有餘。

他沒有大家族成員在叛逆期的逆反,更何況,唐譽深知自己沒有一丁點的自保能力。

老大他們早已進場,混在人群當中,分不出來。老六一直都是6人裡麵最高調的,他和唐譽是竹馬,夢想就是當一個威風凜凜、走路帶風的黑衣墨鏡保鏢。

可惜譚玉宸的夢想一直沒有實現,唐譽上大學太低調,不允許他們跟著上課,隻允許校外保持距離跟隨。就這樣,還差點出了事。

“我們到走廊了。”現在譚玉宸的手才從唐譽腰間收回,平時盯著遊戲看的那雙鷹眼不留痕跡地觀察一切。

耳朵上戴耳麥,會有人以為譚玉宸在打藍牙電話。譚玉宸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來自左方的視線,繼續和老大他們交流。而整個過程裡,唐譽都保持在一個靜止的、方便保護的站姿,對周遭的一切並未表達過度好奇。

反綁架、反跟蹤、反追車,這些技能對彆人而言非常陌生,唐譽卻從小接觸。

幾分鐘後,唐譽才從譚玉宸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放鬆。

“好了,沒事了。”譚玉宸眉頭一鬆。

“發生什麼了?”唐譽這才問。

“人流量忽然增加,老大和老三看到好幾個人背著巨大登山包進來。”譚玉宸彙報,“剛才就在三點鐘方向。門口有侍者接待,唯獨沒檢查他們的包。”

唐譽點點頭,這肯定又是家裡安保公司的預案,估計是反危險未知物品之類。“後來呢?”

“老四去近距離排查,發現他們拿的是展覽工具。誰家好人把伸縮梯放登山包背過來啊……”譚玉宸嘟噥。

“嘟噥什麼啊你,你們也太緊張了。”唐譽已經被譚玉宸帶到2層,目光在1層的麵孔當中漂遊,卻始終找不到他要尋找的落點。

“你再這樣說我就不高興了啊,我名字可是唐姥姥取的。而且水總說了,對你的安全保護已經啟動最高等級。”譚玉宸和其他保鏢不一樣,首先他爸是安保公司的二把手,而一把手是唐家的另一位人物。其次,當年他這個名字還是唐譽的姥姥親自給起的呢,與眾不同!

“你可彆提這個了,一提我就想笑。”唐譽和他逗貧。譚叔叔當年給兒子起名字,也是一段笑話。老婆懷大兒子的時候喜歡星海鋼琴,於是大兒子落地就叫譚星海,如今在舅舅身邊任職。小兒子落地的時候,老婆就喜歡雅馬哈電子琴了,於是落地之後的名字是……譚馬哈。

哪有人這麼起的,唐姥姥是書香門第的閨秀,提筆贈了個名字:玉宸。

“哼,你笑吧,再怎麼笑我也是唐姥姥起的名字。”譚玉宸能察覺到他的目光轉向,“誒,我剛才看見那誰了!”

唐譽挑了下眉。

“好巧!”譚玉宸試探,“你不去找找?”

“你再多說一句,這個月就彆想領工資。”唐譽又想起那雙淺色的瞳孔。

展覽場地是彆墅,分為內外兩個部分。外部還有法式噴泉和花園,擁有貴賓卡的VIP可以享受下午茶。裡層展區分為3層,下層大部分是大件展品,也是藝術家最為得意的展品。最大的作品是一套3幅畫作係列,用珍珠和絲綢表現了藝術家對“夜景”的理解。

中層大部分就是小件,但主題還是圍繞著“夜景”、“建築”,可以見得藝術家對這類主題信手拈來,靈感如行雲流水涓涓細流,永不乾涸。

在最上層,也就是3層,展出的100多件作品全部都是小件,主題也豐富起來。

但唐譽也能看出這些“偏離”的主題不是拿手活。

今天岑書卉和唐基德也來了,唐基德是新人,岑書卉負責帶他儘快融入。譚玉宸儘職儘責地跟在唐譽的身後,直到唐譽的腳步停下。

幾米之外,有一位畫廊講師。

“他乾什麼呢?”譚玉宸問。

“銷售。”唐譽雖然是外行,但眼界寬廣的好處就是他見過,“有些展會和畫廊有合作,能賣的當場就賣,或者找經理人上拍。”

講師也是正裝可是胖得誇張,白襯衫撐在皮膚上像虛虛一層,再用力就撕碎了:“這十幾幅作品的靈感來自於宇宙。”

然而他身邊卻沒有多少人,取而代之的,隻有一些路人偶爾打卡。他疲憊的眼睛立即鎖定一位年輕人,友善地問:“對星體感興趣嗎?”

唐譽平和地走了過去:“這周圍都是?”

“是,這周圍的主題都是‘引力’。”可能是好不容易碰到感興趣的,講師現在都不期望賣畫了,就聊天,“你聽說過坍塌理論嗎?在很早之前,星體的運動軌跡都是科學家用公式算出來的,但總有一些差錯。”

譚玉宸是沒工夫聽這些理論,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彆離太近就成。

“後來科技發展,科學家用上了計算機,結果發現曾經的計算沒有問題。”講師擺擺手,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為什麼?”

唐譽想到剛才他說的“坍塌”,說:“因為在運行軌跡出問題的星星附近,曾經有過一顆星星,隻不過坍塌了。但它們之間的影響永遠留下,更改了留下的那顆星星的軌道。”

“是!”講師投來讚賞的目光,“所以當這樣的星星出現,就說明在漫長的宇宙時間裡它的星係裡還存在過一顆,哪怕無法觀測到,人類也會明了這周圍必定有過一顆。這就是‘坍塌’和‘引力’。”

唐譽垂著頭聽,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製造丁達爾效應。

“這周圍的作品都是天體引力,有興趣就看看吧,不貴。”噱頭說完了,講師引入正題,但他並沒抱太大希望,畢竟樓上沒多少人來。

譚玉宸也沒興趣,但唐譽卻盯著一幅畫將近半分鐘。當他們走近時,譚玉宸一眼認出:“這不是太陽係嘛。”

“你還知道太陽係?”唐譽反問。

眼前作品是一副長40厘米、寬20厘米的小作,深藍色的絲綢裹在畫板上,代替沒有光線的宇宙。太陽和八大行星按部就班排列,找了巧妙的角度詮釋出天體軌道和環繞太陽的斜度。用來代表“太陽”的珍珠直徑足有2厘米,其餘的星球皆是從太陽的視角出發,越來越小。

而唐譽的目光既沒有被太陽吸引,也沒有被淡藍色珍珠所代表的地球吸引。他一直往後看,安靜地注視著那顆淡粉色的小珍珠。

海王星。

溫潤淡粉色光暈的周圍,還有一顆軌道和它交彙的純黑色小珍珠。

講師看他有興趣,便介紹:“純黑色是冥王星,因為它已經被移除‘九大行星’了。你如果對天體感興趣,就該知道冥王星的遭遇。”

“冥王星……不是太陽係的星星。”唐譽很想用手指觸摸一下,但現在彆說是觸摸,禁止拍照的大牌子就掛在牆上,“冥王星本身是柯伊伯帶的星星,有一種理論說,它是被海王星的引力拽到太陽係的。所以冥王星才會有不同尋常的運行軌跡,會和海王星的軌道交彙。”

“是的,但它畢竟不是太陽係的星星,所以用了純黑色。”講師說。

“要真是海王星拽過來的,那也是海王星的本事。”唐譽輕輕一抿嘴,“這幅畫是給你們畫廊了麼?”

“價碼在右下方。”講師大喜,“這次我們彆出心裁,價碼使用了體溫感應材質,隻要有人翻過價碼就會留下一個指紋痕跡,用以證明這幅作品有多少人感興趣。”

這種小把戲,唐譽也見過。就和拍賣一樣,越是往上拍越有人要拍。收藏家原本或許根本不感興趣,但看到價碼被很多人翻過,還是會心動。

隻不過這幅“太陽係”行情淒涼,大概是因為主題偏冷門,整體風格又偏向於簡潔冰冷,隻有一枚指紋。也就是說,在唐譽之前,隻有一個人翻過。

唐譽很好奇,今天來了這麼多人,究竟是誰和自己有著相同的品味,對它投來青睞的一瞥?那個人為什麼又放棄了,是價格不合適?

自己的體溫指紋留在了那一枚指紋的旁邊,翻過去後,是一串數字。

20,0000。

講師立即說:“主要是太陽係那顆澳白太大,價格就上去了。其餘的珍珠和彩寶都不算什麼。”

“那冥王星呢?”唐譽問。

“那顆雖然是黑珍珠,但是太小了,算送的。”講師說,“您要是感興趣,我們這邊可以商談。”

“不用了。”唐譽偏了偏頭。

譚玉宸上前一步,將價碼撕下來,交到了唐譽手裡。

講師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展子裡都是可以砍價的啊。“您確定?您真的確定?”

“直接送到我的地址,我不留著上拍,也不放你們倉庫,我要帶走。”唐譽剛想摸卡,忽然想起了他和那個人的賭約,“老六……”

譚玉宸再上前:“乾嘛?”

“把你的卡借我。”唐譽小聲說。

譚玉宸瞪大眼睛:“少爺這可不行哦,我可是姥姥親自起的名字……”

“你閉嘴,我先用下,肯定不差你的錢。”唐譽漫不經心地說著,但心裡還是好奇,究竟是誰在自己之前翻過?

訂了作品,講師就請人帶這位神秘買家去後頭走程序、簽合同,和藝術家本人見麵。畫廊的人帶走了買家,講師繼續留在原地吆喝,突然間又來了一個人,修長的身影停留在那幅畫麵前,久久沒有離去。

“真抱歉,畫剛剛賣出去。”講師上前。

白洋倒是笑笑:“我知道。”

剛才他就很喜歡這幅,去接了個電話的功夫,價碼就被人撕掉了,不知道是哪個人眼光獨特。隻不過自己也沒有要買的意思,除非20萬降到2000塊。

“這真的是一幅好作品,您瞧。”講師是賣出去了才這樣說,明明幾分鐘前還是大冷門,“您瞧這顆太陽,兩厘米的澳白,您再瞧這顆地球……還有淡粉色的海王星,黑色的冥王星。”他現學現賣,“冥王星原本不屬於太陽係,是海王星改變了它的軌道,將它從柯伊伯帶拽了過來,兩顆星星軌道才有了交彙。哪怕海王星某天坍塌消失,冥王星也無法再回去,這就是‘坍塌引力’。您覺得呢?”

白洋端著一杯新拿的白葡萄酒,小口啜飲後說:“我覺得,海王星真不是個東西。”

辦好全部手續,半小時已經過去,老六痛失20萬。

“少爺你一定要還錢。”譚玉宸生怕他不給,甚至想讓唐譽寫個借條。

唐譽站在2層的旋轉樓梯上,1層的酒會已經開始,穿著靚麗的男男女女遊走在彼此身邊。“你彆跟著我,我下去看看。”

“這不行。”譚玉宸盯緊行走的20萬。

“他們都在呢,出不了事,我下去拿杯酒。”唐譽走下樓梯,耳邊響起鋼琴聲。專業的演奏家獻曲,音符將空氣彈得炙熱又停滯,歡聲笑語被每個人反複說起。燈光閃爍,唐譽的側臉被打出了大麵積的陰影,喉結更是一片令人遐想的凸起。他攔住侍者,要了一杯冰葡萄酒,耳畔響起腳步聲,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士正在朝他靠近。

“看著點兒,有人靠近。”譚玉宸在2層鳥瞰全場,按住耳麥。樓下最起碼有老大、老三和老四在朝目標靠近。

唐譽卻沒動,他在聽聲音。

助聽器針對於重度耳聾,擅於收集人聲,卻不擅於收集其餘的雜音,他聽得朦朦朧朧。況且助聽器的收音方向主要在前方和兩側,背後的一切都不能感知,聲音混成一個平麵,沒有主次。

一個身影趕在女士之前抵達他後側。

“老六怎麼沒跟著?”白洋冷冰冰地問,在開口之前先用皮鞋踢了下唐譽的鞋後跟。

唐譽一刹那回過頭,眨了眨眼睛:“他玩兒去了。”

此時,2層的譚玉宸再次按住耳麥:“行動解除,羊過去了,少爺和咩咩一起,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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