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暃淪落風塵(1 / 1)

畫舫船抵達幽離島時,已是申時,夕陽西下,水天一色。

殘陽如血,極致瑰麗的光鋪滿赤水河,映照著幽離島的蔥蔥林木和亭台樓閣。

烏蜦理了理裙擺:“島上迷霧重重,一不小心就可能失蹤,諸位可要跟緊奴家哦。”

眾人應和,登島。

施夷湘望著停泊的畫舫船,一時明悟。

怪不得世人渴望幽離島,卻從沒想過孤身一人渡河登島。怪不得登過幽離島之人數不勝數,卻無一人道出行徑。

隻因幽離島要求半夜登島,本來夜間可視度就不高,加之迷霧四起,船上的人更難看清路線。

烏蜦又以美酒佳肴伺候,坐船的人隻顧得上遊戲人間,又怎會在意所經之路呢?

京商以扇輕點她額頭,“怎麼?”

施夷湘揉了揉額頭,“沒事…京公子昨晚喝了酒,感覺怎麼樣?”

京商搖頭,“我酒量還可以,一杯迷仙醉而已,還好。”

施夷湘點頭,敷衍道:“沒事就好,京公子好好享受哦。”

京商搖扇笑。

施夷湘攙這蘇顰月走,心想:難不成這迷仙醉果真沒問題?

幽離島,隻見群木環繞,難辨東西。隱有鳥鳴,叫聲空幽,聞者心有戚戚焉。

走了一段時間,一座牌匾刻著望仙樓的瓊樓玉宇映入眼簾,碧瓦朱甍,門大開,兩邊各站著一名侍女,頭垂下,儀態端正。

“烏蜦大人安,玉虺大人已在藝香堂等候。”侍女畢恭畢敬地說。

烏蜦領著眾人進樓,一進門隻見一個巨大的蛇身人麵像擺在中間,蛇尾盤踞,數不清的鱗片堆疊,袒胸露背,發絲垂落,神態魅惑。

石像眼皮微微垂下,眼神半露,似乎來客皆在眼底。

眾人心裡一寒。

——藝香堂

一白衣男子端坐,正閉目養神。他麵容姣好,卻無一絲表情,眼型狹長,眼尾上挑,為他的冷漠憑添一分性感之色。

烏蜦領著眾人進來。

“來了?”白衣男子起身,“諸位客官請坐,在下玉虺,已為各位備好佳肴。”

一個人將香牌扔在桌麵上,大喝:“寶貝呢?”

他雙頰酡紅,神情恍惚,非正常狀態。

玉虺麵色如常:“客官不用急,寶貝早已等候良久。”

他拍了拍手,兩聲清脆的響聲落下,仿佛什麼指令,一群美貌的粉衣婢女魚貫而入,個個手裡端著一盤珍饈。

“諸位客官還不落座嗎?”玉虺看向眾人。

書生帶頭在左下側坐下,眾人遂紛紛落座。

婢女將菜盤放置在每個小桌上,緩緩退下。

“誒誒?這美人咋走了?”有好色之徒急了。

烏蜦笑:“彆急,這美人也是分等級的,這些小丫鬟不過是些清湯寡水,真正的珠翠之珍各位還沒見識到呢。”

玉虺又拍了拍手。

這時,十餘名白衣美人伴著白霧緩緩走入,步伐輕盈飄逸,雖戴麵紗,但身段奇佳。

左右各一名美人手抱樂器,一古箏、一琵琶。

樂起,舞動。

令施夷湘詫異的是,這些舞者有男有女,個個衣裳輕薄,隱見雪肌玉膚,赤足而舞,若步步生蓮。

蘇顰月遮眼:“哎呀我不能看,澤衍哥哥還在等我呢。”

施夷湘:“。”又是男主,怎麼哪都有他的事啊?

她笑著扒拉開蘇顰月的手,“你想想我們的目的,你要好好觀察細節啊。”

蘇顰月一瞬間醍醐灌頂,睜大眼睛盯著眼前。

舞畢,曲停。

“怎麼樣,幽離島的寶貝們沒令你們失望吧?”烏蜦嘻嘻笑。

“美極美極。”

“嗬嗬~憑香牌配對哦,各位客官可以將香牌舉起。”

於是眾人紛紛高舉香牌。

施夷湘心不在焉地舉起香牌,心裡思考著這幽離島的不對勁之處,還有如何尋得幽離望仙香。

此時,那名抱著古箏的美男子走近施夷湘,一股冷香襲來,那股頭暈目眩之感淡了很多。

他直接將香牌拿走。

施夷湘:“?”

美男子端坐在施夷湘身側,朝她眨了眨眼睛,麵紗之下,隱隱可見一張清逸俊朗的麵龐。

那股冷香環繞,施夷湘頭腦清醒了很多,她認真看了看身邊人,一股熟悉之感浮上心頭。

“你你你……”

美男子,也就是孤星暃以食指抵唇,小聲地“噓——”了一聲。

施夷湘驚,不是!孤星暃咋在這?這是什麼就業新形勢嗎?

孤星暃看著她瞪大的眼睛,一時好笑,端起玉箸:“客官長途跋涉,定是餓了,可要試試這飯菜?”

施夷湘眨了眨眼,不是,有毒沒毒啊?就吃吃吃。

孤星暃輕搖頭,先吃了一口,“味道極好。”

施夷湘半信半疑地吃了一口,確實,還挺好吃。

孤星暃一時語塞,耳朵有點熱。

他冷靜了一下,輕聲道:“姑娘,這是我用過的筷子。”

施夷湘石化。

對麵的京商搖扇,咬牙切齒,詭計多端的老男人!

……

用過膳後,天也漸漸黑了。

玉虺拍了拍手,粉衣婢女走入。

“夜已深,帶諸位客官到房間休息吧。”

“是。”

烏蜦掩唇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祝各位客官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哦。”

施夷湘看著她曖昧的笑容,頓覺猥瑣。

婢女們領路,走上二樓。

施夷湘小聲對蘇顰月道:“見機行事。”

蘇顰月一臉懵,還笑說:“湘兒你看,這位是楓先公子。”

施夷湘點頭,幸虧蘇顰月還是遇到了男二墨楓先,起碼清白是保住了。

“楓先公子,顰月酒量淺,請務必好好照顧她。”

墨楓先點頭。

見蘇顰月跌跌撞撞地進了房間,施夷湘也就近選擇了一個房間。

門關上。

施夷湘小聲道:“孤公子為何在這?”

孤星暃摘下麵紗:“說來話長,我之前受了重傷,遭人追殺,然後誤入赤水河,被拐到這。”

施夷湘驚:“這裡的人都是被拐到這的?”

孤星暃點頭,“原本都是良家子,要麼是被拐騙,要麼是被買賣,皆身世淒涼。”

施夷湘問:“這隻有玉虺烏蜦看守,為何不逃?”

孤星暃歎息:“不是不想逃,是無法逃。湘兒你發現了嗎?這些登島的人已經開始精神不正常了。”

施夷湘點頭,“是!他們神色癲狂,行為不受約束。孤公子……可是赤水河迷霧有問題?”

孤星暃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聰明!我也是前兩天才發現赤水河的煙霧有毒,表征初期神色癲狂,行為粗野,重症者神情恍惚,記憶消失,身體孱弱。久居幽離島的人沒有解藥,長期吸入這種煙霧,很多都已經忘記自己是誰了。”

施夷湘皺眉,“那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對了,你身上好香啊——”

她眼見得孤星暃一瞬間聚精會神地看自己,趕緊說完:“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用這種冷香,可是這種冷香有什麼奇效?”

孤星暃收回目光,再度點頭:“對,說起來,這個冷香就是那位墨楓先墨公子給我的,他是藥宗首席弟子,極善醫,比我早來幾天,已經研製出緩解毒霧蔓延的冷香。”

施夷湘艱難接受中——果然女主身邊的人沒一個簡單。

還以為這墨楓先都淪落幽離島了,就等著蘇顰月救風塵呢,結果!人家還是妙手神醫啊。

孤星暃將腰間的香袋摘下,遞給施夷湘:“原料有限,加之時間緊急,暫時沒有彆的冷香丸,姑娘身體虛弱,你戴好。”

施夷湘接過,一臉懵逼:“孤公子你呢?”

這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孤星暃看了看手臂上蜿蜒的黑痕,一時語塞。

甘幽之毒毒性猛烈,是天下第一毒。其他的毒在它麵前作用甚微。

身中甘幽之毒的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百毒不侵呢。

施夷湘見其沉默不語,就猜想人家大佬要麼有後招,要麼有奇遇,自己個平凡人何必多問呢?

她乖乖戴好。

“謝孤公子。”

眼前的姑娘腰間佩戴著常伴自己的香袋,孤星暃感覺有一瞬間心跳加速。

自己生病了嗎?

施夷湘疑惑地睜大眼睛:“孤公子你怎麼了?臉這麼紅…脖子也是…耳朵也是…”

她說著,意識到眼前的人在害羞。

孤星暃冷靜了一下,轉移話題:“沒事…說起來,某還不知湘兒姑娘為何會登島呢?”

他目光清淺。

偏偏此人眉眼如畫,眼神無情也似多情。

施夷湘莫名感到一絲心虛:“我,我是有正事的!”

對啊,她又不是那等好色之徒。

施夷湘解釋道:“霧蘭真人中毒,我和顰月受命調查幽離望仙香,因此登島。”

孤星暃坐好,“哦,原來如此。”

施夷湘摸了摸額頭,不是,自己緊張啥呀。

“世人皆傳頌幽離望仙香乃天下奇香,但我來幽離島已有三日,暫未見過幽離望仙香。”孤星暃說道。

“……那明天刺探一下烏蜦玉虺吧。”她說罷,打了個哈欠。

哎,困了。

孤星暃點頭,“外麵有婢女巡邏,晚上不宜走動……墨公子應是可信之人,蘇小姐那邊有墨公子照顧,你可以放心歇下,一切等明日聚起來再說吧。”

施夷湘點頭,不過……

“孤公子,這隻有一張床啊……”

孤星暃:“……”

“你睡床吧,我睡塌。”

施夷湘思索了一下,“輪流來,要是還有明晚,我睡塌。”

孤星暃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