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術(1 / 1)

事實如何還不能確定,但到底與那護衛脫不了乾係,三人回到胡府問詢胡千海當年事情的詳細經過。

李溫年帶著落桑與采葉二人跟隨他們一道。

事關女兒清譽,起初胡千海有所顧忌不願提及,直到曲無疚言明胡靜好失蹤一事極有可能與護衛有關他才鬆口。

那神情像是聽見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般:“那些俠士親口所言,他們是確認簡長平氣絕身亡之後才收手離開的,怎麼會……”

“況且簡長平的武功隻是尋常,那些俠士都是江湖中頗有名氣的存在,簡長平哪有那麼大能耐在他們眼皮底下耍花招?”

仆從上了清茶,是上好的君山銀針,清香撲鼻,入口回甘,嫵秋多喝了幾口問:“有跟你說是什麼弄死的嗎?”

“弄死”一詞經由她口中說出來,莫名沾染上幽深危險的意味。

胡千海愣了一下才回答:“巫山俠士一劍刺穿心臟……絕無生還可能。”

曲無疚:“巫山俠士?是自一月以前就銷聲匿跡的那位劍客嗎?”

“師兄,我應該沒有記錯吧?”

容恪頷首。

胡千海歎了口氣:“本來小女失蹤後我第一時間就想找巫山俠士幫忙尋找,沒想到……”

容恪看向毫無異樣的女人忽而開口:“聽聞巫山俠士置人於死地時常會一劍刺入對方心臟中央偏下三寸處,向來分毫不差……”

“嫵秋姑娘可有耳聞?”

雲峰的致命傷就在同樣的位置。

女人歪了歪頭,毫無破綻地笑:“是嗎,那可真有意思。”

他似隨意一問,聽見她的回答後便言歸正傳問起胡千海關於簡長平的更多事情。

光線照亮了他對著嫵秋的側臉,高挺的鼻梁落下陰影,半明半暗之間顯得愈發高深莫測。

嫵秋眯了眯眼,黝黑的瞳眸泛起湛湛涼意。

她討厭蠢貨,但也不喜歡聰明人。

不過,他遲早為她所用。

想到這裡,女人倏爾笑起。

那肆意的笑容被白衣公子的餘光儘收眼底。

剩下的東西都與落桑說的大差不差。

天色漸晚,胡千海留幾人一同用膳。

傳菜的間隙,廚房處的管事貼耳向胡千海說了幾句話,而後兩人的視線看向嫵秋。

嫵秋見狀支著下巴聽。

那管事極為恭敬:“是下人們不懂規矩冒犯了嫵秋姑娘,看在他們已經跪了一個下午的份上,還請姑娘您高抬貴手。”

嫵秋這才想起已經被她遺忘在角落裡的樂子。

“好吧。”

她難得給麵子,輕揮了揮手,沒了絲線的束縛,不遠處的小廝和婢女紛紛癱倒在地,幾人不敢多待片刻,哪怕是爬也要即刻離開。

正廳裡的人自然看不見那一幕,隻是依照女人的動作猜測已然放過了幾人,管事忙道:“多謝姑娘,奴才日後必定嚴加管教。”

嫵秋對此不置可否,她有些累了便自顧自地擦過采葉離開,一句話都未曾留下。

她的隨心所欲讓胡千海戰戰兢兢。

從她的言行舉止看來,絕不是一個好惹好性的人物,胡千海生怕她因此生了不快日後會向胡府發難。

但他又不敢隨意挽留,於是隻能看向容恪:“嫵秋姑娘這是惱了?”

容恪三言兩語散去了他的憂慮:“今日嫵秋姑娘頗為費心,大抵是累了。”

胡千海鬆了口氣,轉頭吩咐管事:“你親自把晚膳送到嫵秋姑娘房裡,一同陪罪。”

“是,老爺。”

夜深人靜,天上徒留繁星點點。

奔波勞碌了一整日,曲無疚隻覺一無所獲,唉聲歎氣之際,卻聽得身邊的師兄風輕雲淡地開口:“若是走運,今晚便能有結果了……”

他精神一震,死乞白賴地溜進容恪房間讓人告知他緣由。

“難不成師兄你已經知道簡長平身在何處了?”

容恪坐於窗前,皎潔的月光灑下,落在他極為端正的身姿上。

朦朧月色中,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起簡長平,而是談及此案最初的疑點:“落桑與采葉二人沒有中失魂,采葉卻一直堅持胡靜好是憑空消失的。”

“那麼便隻有兩種可能。”

曲無疚趕緊在師兄身邊落座:“哪兩種可能?”

“無疚,你覺得除了失魂以外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左右人的記憶?”

憑空消失是不可能的,隻能是用了手段改變了人的記憶。

容恪明顯意有所指,曲無疚莫名想到了什麼。

“師兄是指……三大邪術嗎?”

他當即否認:“這怎麼可能!”

江湖之中,將蠱術、毒術、傀儡術稱為三大邪術。

它們之所以被稱為邪術,是因為其使用方式或者使用後果慘無人道,傷天害理,偏偏增益極快,讓江湖中人談之色變。

一直以來千麵魁魅聲名狼藉,除了因為曆來為人詬病的陰毒行事之外,更是因為她所修煉的武功便是三大邪術之一的傀儡術。

將人做成傀儡肆意操縱,甚至生死不忌。

除了失魂,便隻有三大邪術可以輕易改變人的記憶。

“當今世道,除了魔女擅自修煉傀儡術外,再無人沾染邪術。可魔女向來隻對江湖中人下手,胡靜好隻是一閨閣小姐而已……”

“魔女怎會?”

曲無疚不是在為千麵魁魅開脫,魔女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此事根本不可能與魔女有關。

容恪耐心地聽完,淡淡地笑:“不是邪術……那就是有人撒謊了……”

曲無疚終於反應過來:“采葉?”

迎著容恪讚同的目光,他迫不及待地起身:“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問她為什麼要說謊!”

容恪攔住了他:“她不會說的,應該是遭到了威脅。”

“我已經讓李溫年偷偷遣人跟著她,耐心等待便是。”

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安排妥當,曲無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坐了回去。

“師兄你果然是無所不能。”

一陣風透過窗戶吹來,院子裡粉白的海棠花瓣裹挾穿過,落在容恪潔白的衣袖,他抬手拂開,花瓣飄落,白衣公子的視線落在與他相對的卻一直沒有動靜的廂房。

曲無疚隨之看去,想起了師兄與仙女姑娘的賭約。

“若是采葉隱瞞,確實不能排除她是受了胡小姐的指示幫忙私奔的。”

又聽聞仙女姐姐一言不合讓人跪了一下午的詳細經過,他頓時格外憂心:“師兄……你與仙女姑娘的賭約應該不是較真的吧?”

容恪不疾不徐收回了視線,依舊是一貫清風朗月的模樣,笑意卻從始至終未達眼底。

“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咚——

小廝敲開了房門,躬身說:“姑爺遣小的告知公子一聲,采葉姑娘悄悄回了胡府,如今人正在小門……”

魚上鉤了,看來他們今日很走運。

*

“放開我!”

“你們做什麼,快放開我!”

胡府小門,正想悄悄離開的采葉被李府的護衛抓住,怎麼掙紮都掙紮不開。

不僅如此,她剛剛送進胡府的東西也被截了回來,令她焦急萬分。

她盯著護衛手中的方形木盒:“快把它給我!這是救命的藥啊!”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天而降拿走了方形木盒,采葉看去,來人竟是白日裡的兩位公子。

眼見事情敗露,她一時失了所有的力氣委頓在地。

想起杳無音訊的小姐,她紅了眼眶向容恪哀求道:“容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奴婢現在被抓住了,想必簡長平那處很快就會得知此事,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和夫人呐!”

她想要磕頭,曲無疚眼疾手快地製止她,將人拉起。

“采葉姑娘有話直說便是,我們本就答應了胡府要找到你家小姐,不必行此大禮。”

按照采葉剛剛說的話,歹徒就是本該在三年前就死去的簡長平。

但還有很多疑點。

采葉抹乾了眼淚,她一貫機靈,知道早把事情告知二人更有利於早日找到小姐,如今沒了顧忌,她便長話短說道出了前因後果。

“這三年裡,簡長平一直在胡府四周窺探小姐,兩個月前突然現身於小姐閨房逼迫小姐退婚嫁給他。”

“小姐當然不願,可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每次他一來,不管小姐喊叫得再大聲都沒有人聽見。”

“那紙雕也是他逼著小姐拿回去放在博古架上的。”

“他整個人不複往日裡憨厚老實的模樣,極為陰森嚇人,甚至給夫人下毒強迫小姐屈從。”

“萬般無奈之下,小姐隻能按照他的要求在大婚當日逃婚,奴婢也隻能依言撒謊。”

不是什麼憑空消失,更不是遭人擄劫,而是迫於無奈的逃離。

“簡長平說他給夫人下的毒需要每一個月吃一次解藥,落下一次,就會即刻斃命,小姐也沒辦法……”

“他還說若是小姐逃走了或是奴婢說漏了嘴便不會再管夫人的死活。”

說著說著,她止不住地流淚,那方形木盒裡裝的顯然就是所謂的解藥了。

天下竟有如此無恥之徒!

曲無疚怒發衝冠,沉聲問道:“你可知他在何處?”

采葉淚眼婆娑地搖頭:“他讓奴婢去同方醫館附近的酒棚裡拿解藥,可是小姐並不在那裡。”

敵暗我明,案子又陷入了死胡同。

“好生狡猾!”曲無疚憤懣道。

他偏頭問師兄的意見,卻見容恪突兀地伸手握住采葉的手腕。

“師兄?”

采葉一驚:“公子……”

好看的白衣公子盯著看了一會兒,隨即斷定:“千香引。”

他的記性很好,因此幾乎是立刻想起傍晚時鬨騰任性的姑娘與采葉擦肩而過。

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