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 宋清淺覺得高中和初……(1 / 1)

銀杏碎 悲格 7437 字 12個月前

宋清淺覺得高中和初中也沒有很大區彆, 除了多了個江影。

宋清淺仍在月南街等車,四周的銀杏樹沒什麼變化,隻是月城從秋天到冬天幾乎一上午都充滿了霧,久久不散。路都有些看不清,天色也沒有亮起來,整個世界都是黑灰色的,公交車自然也比平時要慢。

宋清淺在站台旁發著呆,大銀杏樹旁有一盞路燈,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清淺覺得是江影,她隱隱約約看見了書包上的銀杏葉掛件。

江影朝這邊走了過來,站到了宋清淺旁邊,可是一句話也沒說,宋清淺有些詫異,按他的性格,見到她應該是“早上好啊”並且是滿腦笑容的,是沒認出她嗎?

宋清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轉頭對他說

“早上好”

江影一愣。

“你是那天撞上我的那個?”

“嗯,不好意思”宋清淺覺得他的聲音很平靜,不像平常,但也沒有多想。

“你是高一的?”

江影這話讓宋清淺也愣了一下,他和她不是同桌嗎,怎麼會問這樣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宋清淺問。

“江書”

宋清淺徹底愣住了,都姓江,長得又那麼相似,江影也說過他有個哥哥,真相隻有一個。

“你是江影哥哥?”

“你認識江影?我是他的雙胞胎哥哥”

“我是他同學,宋清淺”宋清淺抬起頭,借著車輛的燈光看清了江書的樣子,他戴著一幅細框眼鏡,眼神就和她撞上那人的眼神一樣,一幅不好接近的樣子。

“江影本來也是高二的,生了一場病,高一沒讀,所以就這樣了”

“哦”宋清淺不知道說什麼好。

公交來了,宋清淺連忙上車,坐到角落,江書隻是坐在了靠門邊的座位,宋清淺覺得和他以後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

到了學校,宋清淺來得不早了,所以經直往班上走。

“宋清淺”

江書在後邊叫住了宋清淺,宋濤淺回頭。

“嗯?”

“我在高二(一)班有事找我”

她能有什麼事找他?宋清淺隨口一答。

“知道了”

到了班級,人已經到了一大半了,宋清淺是語文課代表,要催語文組長交作業,她自己也要收作業。

宋清淺從前排往後收,走到江影旁邊。

“語文作業”江影正奮筆疾書。

“等會兒等會兒,你先收後麵的,馬上了”

宋清淺看江影天天補作業,也不知道他怎麼考進二班的。

宋清淺把後排的作業收齊後,回到座位,江影才停下筆,把作業遞給她。

早自習沒有老師,就自由背書,真正在背書的沒有幾個。

宋清淺背了會兒,想起來什麼,偏過頭對江影說。

“你和你哥是雙胞胎”

“昂,你怎麼知道?”

江影正在轉筆,漫不經心答道。

“早上等車碰見江書了,他說的”

宋清淺回過頭,翻著語文書。

“這樣啊”

江影在口袋裡摸索著,拿出一顆糖放在宋清淺桌上,仍是芒果味的。

“謝謝”

江影已經習慣宋清淺的"謝謝"了。

"不客氣"

宋清淺又埋下頭背書了。

王辰走進教室,他是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高高瘦瘦,皮膚很白,長得有點小帥,看著很親和,其實是很嚴厲的數學備課組組長,還是個主任。

王辰清清噪子:“下個星期三就是期中考試,咱們班雖然跟一班比差了一點,但是,這次考好了,就能踩在一班頭上,不再做老二,我先說好,這次誰要是拉了二班的後腿,自己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王辰口中的後果,無非是多做十幾張卷子,下課找人“聊天”,很少叫家長,因為他覺得麻煩,除了學校組織的家長會,他從不主動找家長來,這點是其他班學生望塵莫及的。

"考得好了,我自然有獎勵,要是考到了年級第一,我就請全班吃肯德基”

教室裡一片歡呼聲。

“能不能做到?!”

“能!”

王辰向來說到做到。

接下來的幾天,全班跟吃了興奮劑一樣,百年難得一見地認真複習起來。

宋清淺倒不在手,她每天都很認真。保持著自己的節奏。

江影仍是那樣,宋清淺勸過他。

他說:"沒關係,我會考好的,我有後牌。”

宋清淺其實已經猜出他的後牌,便也沒有再說。

午後,陽光正好,蘇糖拉著宋清淺去籃球場散步,宋清淺想,走走也好。

宋清淺左手在籃球場周圍的鐵絲網上滑動著,蘇糖在旁邊說著她放假都乾了什麼,吃了什麼。

從她口中得知,蘇糖本來隻能進十班的晉級班,晉級班就是踩分數線過的,隻有在期末考試中達到一定的分數才能進入普通班,之所以在二班是比爸爸找關係又砸錢才換來的。

她的名字叫糖,是因為她的爸媽希望她能活得像糖一樣甜蜜,幸福。可見她的父母有多愛她。

蘇糖繼續說著,宋清淺繼續聽著。

天上的白雲靜靜地飄著,太陽靜靜地掛著,四周的吵鬨聲倒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遠處一個身影吸引了宋清淺的注意,少年穿著號碼“2”的衣服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少年停下來走到休息的地方喝下一整瓶水。

是江影,江影看見了遠處的宋清淺,朝她招了招手。

宋清淺也回應了他,江影收拾好背包,走向宋清淺的方向。

江影拉開掛著銀告葉掛件的拉鏈,拿出一個棒棒糖遞給宋清淺,宋清淺看著眼前的芒是棒棒糖,有一些猶豫,但還是接了過來,剛想道謝就被蘇糖拽走了。

“江影這人真是,我一個大活人在旁邊,他怎麼不知道給我一個,雖然我不喜歡芒果味的”

蘇糖一路絮絮叨叨,宋清淺隻是把糖裝進了外套左邊的口袋。

綠色的樹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生機勃勃,哪怕快要進入秋天,它仍綻放著自己的光芒。

下了晚自習,宋清淺在站台等車,大部分人住宿,少數人不是家長接送,就是住在附近,自己走回家,站台隻有她一個人。

微風起來卷走了天上的陰雲,月亮露了出來,月光瀉在站台裡,毫無遮攔地照耀著她,也照耀著走近的那個人,

宋清淺一眼就認出,來的是江書。

江書走到宋清淺身旁,宋清淺向旁邊挪了一點,點了個頭就算打招呼了,江書也沒說什麼。

他長得很高,他們長得都很高,比宋清淺高出一個頭不止,宋清淺低著頭,看不見江書的腦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回應她。

車來了,宋清淺的老位置坐了人,她隻好坐在離後門近的單人座上,江書沒坐下來,站在後門旁,扶著扶手,就在宋清淺斜後方。

公交車上的燈光很昏暗,宋清淺拿出作業向窗邊靠了靠,借著月光做起了題。她的數學不差,但也不是特彆好,簡單的題她都會 ,中等的題要思考一會,難點的就算想半個小時也隻能寫個解在上麵。

她現在就在思考,兩三分鐘還沒想出來,窗外的樹影一次次閃過,忽明忽暗的白光在宋清淺纖細的右手上掠過。

"把圖按題目畫出來,把x的值代入公式,設α和β”

一道清冷的聲音出現,宋清淺知道是身旁的江書,於是按他說的做了。

宋清淺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一會兒就得出來了答案,是個根數,而且開不出來,她不太確定,宋清淺抬頭望了眼江書低著的雙眸。

“對嗎?”

“是對的”

宋清淺長舒一口氣,看了看窗外,收拾了一下東西,公交車到了月南路,宋清淺和江書先後下了車。

“怎麼隻有你 ,江影不和你一起嗎?”宋清淺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早上碰見他也是隻有他一個人。

"他……都是我們父親接送,我們都有些擔心他的病會複發,所以這段時都要去醫院調養”

江書說得很隱晦。

“哦”

宋清淺不是刨根問底的人,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其他的。

“我家就在前麵一點,再見”

“再見”

宋清淺轉身想看看有沒有公交來,已經走出幾米遠的江書卻又返了回來,宋清淺想問江書卻搶先她一步。

“天黑不安全,我等你上了車再走”

江書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調整了一下單挎在右肩的黑色書包,那片銀杏葉也隨著他的動作搖搖晃晃。

“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等了,謝謝你的好意”

宋清淺不想麻煩他。

“沒事,我家沒人,挺……無聊的”

江書又摸了摸鼻子。

宋清淺清楚,他口中的"無聊"實際上是“孤獨”,她能感同身受,但她現在已經不在乎了,反而對江書有些同情,於是鬼使神差般說了句

“會好的”

江書明顯一愣。

“嗯”

宋清淺從江書的言行舉止大概猜出了一些事情,他的父母相對他而言更看重江影,家中常常隻有他一個人,所以造成了他這樣的性格……

宋清淺不想繼續深入,努力把這些事情從腦中趕走。

夜晚很安靜,隻有遠處的商業街還熱熱鬨鬨,燈火通明。

宋清淺總是發呆,尤其在等車的時候,她眼神定定地望著對麵的台階,什麼也沒有想,江書也隻是安靜地站在她身旁,看著她。

遠處的燈光照得兩人睜不開眼,公交停在了兩人麵前打開了門,宋清淺看清車的路數,偏過頭對江書說了聲“再見”,沒等他回複就上了車,坐在了角落,透過窗外,江書淺淺地笑著向她招了招手。

為什麼?為什麼兩個人笑起來也完全不一樣,江影的笑充滿溫暖陽光,能把人的心暖化,江書的笑是克製卻飽含溫柔和傷感。

這是她見他第一次笑,其中的柔情要溢出來,但她不敢多想,僅僅隻是不敢。

宋清淺到了家,這個家其實是當初宋臨單位派發的,是月城裡一個還不錯的小區,張茹住在這裡是因她過世的丈夫也曾是那個單位的,宋清淺家住在三樓,小區有些老了,沒有安裝電梯,宋清淺腳步很輕,走到張茹家門口時,張茹打開門

“清清回來了”

張茹笑著,她對宋清淺從來都是笑著。

“嗯,張姨”

宋清淺打開門進去,汪珍已經做好飯。

“怎麼這麼晚?是不是去哪鬼混了?”

宋清淺放好書包來到餐桌前,看著眼前的清炒白菜,胡蘿卜湯,湯裡有幾小塊肉,宋清淺沒說話,汪珍也習慣了,罵了句

“死丫頭片子,好吃懶做的東西”

宋清淺吃著飯,把湯裡的幾塊肉挑出來吃了,她很少能在家吃到肉,汪珍看著她吃下肉,陰陽怪氣道

“還知道吃好的?肉啊,都要留給靜靜吃,像你這種喪家犬,有你口飯吃就感恩戴德吧,天天在家什麼也不乾,我養條狗它還會對我搖尾巴呢,廢物一個”

汪珍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心情不好時說得比這難聽幾百倍,宋清淺隻是聽著。

汪珍“切”了聲就去看電視了,宋清淺吃完洗好碗,一個小時就寫完了作業,程靜也回來了,她吃著汪珍做的紅燒肉,臉上儘顯疲憊。

宋清淺從房間出來有些忐忑,但還是開了口

"媽”

程靜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乾什麼”

很明顯,程靜今天心情很差。

“王老師說讓買校服,夏秋冬三季一起一共一千三百”

程靜放下筷子,終於抬起了頭。

“去把衣架拿來”宋清淺從這張麵孔裡看不出一絲情感,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去衣櫃拿了一個程靜最常用的衣架,回到餐廳,放在桌上。

程靜拿起衣架站了起來,走到宋清淺身前第一下打在了宋清淺左胳膊上,嘴裡也不停。

“錢!錢!線!天天就知道要錢,你說你還會乾什麼?!”

“你個死丫頭,吃我的喝我的,還把宋臨給克死了,你就是個掃把星,喪門星!”

第二下打在宋清淺腿上。

“要不是你宋臨他怎麼會死!都是你的錯,你也該死!”

第三下,第四下……都打在宋清淺的脊背上,然後就是雨點般的暴打。宋清淺全程隻是站著,一句話也沒有說,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程靜最近一次打她是上個月,程靜掉了一千塊錢,以為是宋清淺偷的,後來卻在公司找到了,她對此隻字不提,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半個多小時過去,程靜喘著氣,把已經變形的鐵衣架扔在宋清腳邊,從包裡數出了一千三,又在手機上問了王辰,把錢甩在地上回了房間。

宋清淺把衣架弄回原樣,拿了錢回了房間,她脫了衣服,看著鏡子裡傷痕累累的自己,內心毫無波瀾。她曾告訴自己,忍過一時就不會痛了,手心也早已被她扣出了傷,流出了血,背後一條一條紅色的傷痕下還隱隱約約有些紫綠色的痕跡,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宋清淺洗澡時,熱水在傷上澆著,刺骨的痛她早已勻慣。

宋清淺從不去想為什麼自己要承受這些,她隻覺得是自己活該,是自己不配過好的生活。

期中考試

宋清淺在第二考場,黃昏一中按成績排位,一個考場三十個人,宋清淺在年級前五十。

江影也在,不過在最後一桌。

考完後,同學們都對著答案,歡呼聲和歎氣聲交織著。

江影遞給宋清淺一個棒棒糖,宋清淺撕開包裝放入口中,芒果味的。

“考得怎麼樣啊,同桌?”

宋清淺玩弄著手中的包裝袋,是徐福記的

“不知道,沒對答案”

宋清淺又補充了一句

“我沒有對答案的習慣”

“這麼有原則?我可忍不住,估摸著能進前五十”

“你哥幫你補的課?”

宋清清說出了自己猜出的答案。

“你怎麼知道?”

江影有些驚訝。

“猜的”宋清淺隻覺得笨蛋都能猜出來

"這麼神!"

江影不會說那些俗氣的口語,更何況是在宋清淺麵前。

“你哥挺厲害的”

“我也厲害”江影小聲說著

“什麼?”

“沒事”

成績兩天後就被貼在了班級後麵。

宋清淺從上到下仔細找著"宋清淺,班排4,校排25”宋清淺鬆口氣,不算太差,本不想再往下看,可目光卻不覺下移"江影,班排5,校排26”

“喲,同桌,我在你後麵呢,繼續加油啊”江影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宋清淺沒回頭,輕“嗯”了聲,低下頭出了後門。

宋清淺撐著下巴,寫著題,緊閉的房門外是汪珍對著電視大笑的聲音。

麵前的窗半掩著,時不時有微風吹進來,宋清淺在狹小的窗台放了一盆小小的牽牛花,她隻覺得牽牛花好看,比任何花都好看,也沒有什麼意義在裡麵,花語是什麼,她也沒有興趣去知道。花盆裡的牽牛花早已結束開放,它隻會在早晨五六點時開放,宋清淺正好可以親眼看著它綻放,那是它一天中最美的樣子。

房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打開,宋清淺聞聲望去,程靜不耐煩地說道

“有什麼秘密還要關門?”

宋清淺沒應她,隻是平靜地注視她那雙冰冷的眼睛。

“你敢再關一次這扇門,我立馬找人拆了它”說完瞟了眼宋清淺就回了房間。

宋清淺轉過身子繼續寫題,右手無名指上染上了黑色的墨跡,很深很深。

宋清淺突然想起了什麼,拿起了桌前的台曆,“10月7日”,明天是宋臨的生日,10月8日。

第二天,宋清淺比往常早了一些回家,一開門,程靜就在門口她在等她。

旁邊是宋臨的遺照和牌位。

“跪到12點,老規矩”

宋清淺放下包就跪了下來,程靜則回到房間,邊哭邊盯看宋清淺。

這是第六年了,每一年程靜都是如此。宋清淺試過拖延時間故意晚回家,可程靜是個聰明人,宋清淺什麼時候應該在哪,她了如指掌,晚了,就跪到天亮為止。

時間一點點流逝,客廳的燈早被關了,宋清淺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了眼表

“00:27”

宋清淺望了眼程靜的房間,已經關上門了,於是起身,跪太久的緣故,站都有些站不穩,宋清淺扶著椅子,拿到書包又靠著牆慢慢回了房間。

晚上沒吃飯,宋清淺就喝了幾杯水,這樣會好受些,冰箱裡的東西她不敢動。

宋清淺胃痛了一整晚,幾乎沒有閉過眼 。

天微微亮,宋清淺看了眼表“05:13”

宋清淺吃了兩粒江影給的胃藥,稍稍緩解了一些,看著手中剩餘的藥丸,宋清淺心中又泛起一絲波瀾。

宋清淺不想去相信,總感覺是錯覺,是不可能的。

但假使是真的,她也會自欺欺人,她總是不堅定。

什麼真真假假,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