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啊談洵？離開爸爸媽媽寄人籬下這麼多年，辛酸無奈都要這具骨瘦如柴的身體承擔。

他何時說過痛？何時流淚抱怨過命運的不公？

從來沒有。

這個世界就是這般，撕開表麵祥和安樂的麵皮，骨血裡流淌的都是邪惡黑暗的東西。

談洵愣在那，他餘光快速掃過手背上的凍瘡，猛地將手抽回袖子裡，可惜衣服不合身，袖子太短，怎麼也藏不住傷疤。

宋滿站在他麵前，小臉殘留淚痕。

她記得，多年後的談老板，手上的黑色皮手套從未摘下來。

“管好你自己。”許久，談洵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他語氣裡聽不出喜怒，可是少年微紅的麵頰，和眼底動容終於泛起的漣漪出賣了他。

你也很想被人關心吧談洵？

宋滿記得，上輩子她也是這般同情他可憐他，甚至偷偷將家裡的吃食拿給他吃，可惜談洵每次都拍開宋滿的手，亦或是冷冰冰拒絕，久而久之，宋滿很怕他。

可是滿滿，他不是冷血不是沒有感情，他隻不過，待在這樣黑暗陰晦的世界太久，不敢沐浴陽光，也不希望彆人用審視弱者的眼神去打量他。

談洵說完這話，扭頭不再去看宋滿，自己裝作凶巴巴的樣子，為什麼這姑娘不怕他？

“哎呦小滿，怎麼亂跑呢？”宋滿被宋老太一把撈起來。

宋滿扯扯嘴角，奶奶年紀不小了，身體倒是和從前沒什麼不一樣。

“奶奶......摔倒了......哥哥扶......扶小滿。”宋滿結結巴巴說著，小臉憋得通紅。

死嘴，你倒是快說啊！！！！

宋老太疑惑看著兩人，麵前這冷漠少年哪裡像是扶乖孫起來的？推倒的還差不多。

“謝謝啊小洵，要不要來奶奶家坐坐？奶奶煮了雪梨湯。”宋老太最喜歡研究這些，做出來的味道倒還是不錯的。

“不用了，謝謝。”談洵冷冰冰拒絕，轉而告彆宋老太離開。

這舊街，麵兒上看都是好人，可真正心疼他的又有誰？

不過都是嘴上說著可憐，看見他躲得遠遠的。

“哎。”宋老太歎口氣，抱著宋滿回了家。

......

談洵慢吞吞走回家，門檻剛邁進一隻腳，迎麵一個酒瓶子砸過來。

“臭小子死哪裡去了！外頭這麼煤不趕緊挑走難道它自己會長腿跑掉嗎？！”張嵐見談洵回來了，隨手撿了院子裡的酒瓶子狠狠砸過去。

她沒有心情不好，沒有脾氣暴躁，她隻是想找談洵麻煩，僅此而已。

談洵不說話，拿起掃把將碎了一地的碎玻璃掃起來。

掃把放下，他又走到偏房拿了兩個竹筐和一根長木棍，將堆在一塊兒的蜂窩煤一塊一塊撿到竹筐裡。

他的手黑黢黢的，沾染了許多煤灰，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方才那姑娘，她穿了雪白的毛呢外套，天使的衣服也是雪白的。

兩筐煤很重，一個成年男人堪堪挑的起來，談洵才十二歲，力氣卻很大。

張嵐不給他飯吃，他依舊很爭氣，比同齡孩子高出許多，腦子也聰明，他身上全是肌肉，沒有一絲贅肉。

多年後的談老板，有一米九的個子，許多姑娘心儀他，這樣有錢長得還不錯的男人，沒人不喜歡。

“死遠點兒彆回來！晦氣東西！”談洵一邊挑著煤走，一邊聽著張嵐無儘羞辱和謾罵。

他早已習慣，眼皮都不跳一下，不痛不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