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並不信我。”狄飛驚說。
“沒有不信啊?一見鐘情不就是見色起意麼,我這麼漂亮,對我一見鐘情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斜斜地支著腦袋,“況且這個世界上對我一見鐘情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何必一個個都記下來?你又有什麼特殊的呢?”
說著你打開好友列表看了看,發現狄飛驚確實在好友列表上,好感度有足足75。
你:…………
還真是一見鐘情啊。
真有意思。
“姑娘似乎並不喜歡我。”狄飛驚輕言細語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呢?”
“沒有。”你爽快地說,“沒有誤會,我確實不喜歡你。”
狄飛驚更疑惑了:“為何?是我做了什麼讓姑娘厭惡的事情麼?”
你笑了,微微仰倒在座位上,狄飛驚站著,這個角度能讓你看清楚狄飛驚的全貌,而狄飛驚也能看清楚你完整的一張臉。
“你說你頸骨折了隻能低頭看人,”你含笑道,“真厲害啊,這不就意味著沒人配讓你抬頭看?你豈不是可以一直俯視眾生?”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遠方傳來雷鳴的沉悶之聲,狄飛驚不語,那白得帶點藍的眼睛折出明明滅滅的光,他眼瞳微微動了一下,你看清楚了他眼底的一瞬愣神。
“您啊……”他輕輕歎息一聲,喉嚨間滾出一陣笑意,“難道您認為,您是被我俯視的眾生中的一員麼?”
當然不是。
你甚至不是眾生之一。
你是高於眾生的,這個世界是隻在你指尖行走的。
狄飛瓊看清了你的表情,歎然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在意我對他人的看法呢?總歸我看姑娘您是不一樣的。”
“有道理。”你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轉了個話題,“話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
狄飛驚從善如流地回答:“是的。”
“霍天青一直在京城?”你問道。
“不算是。”狄飛驚說,“為了把握您的動向,他一直跟著您呢。”
“那這個霍天青的人頭是什麼時候準備的?”你問道。
“姑娘在破板門那一戰足夠讓我知曉您是誰,這天底下用飛鐮出神入化的隻有您一位。”狄飛驚恭維道,“在那時我便已經決定要送您一份禮物了,這禮物本不止霍天青的人頭,因為這對於要送您的禮物來說實在拿不出手,隻是剛剛見到姑娘便情不自禁想要——”
“討好我?”你一挑眉。
“取悅您。”狄飛驚眼神含笑,“這個答案,能讓您更記得我麼?”
說實話,你的確被狄飛驚取悅到了。
你站起身來,慢慢靠近狄飛驚。
這下子狄飛驚無法看見你的神情了。
他隻看見你的手慢慢抬了起來、靠了過來,一捧暖玉按在了他下巴底,輕輕摩挲了兩下,帶起細微的癢意。
這癢意直達心底,讓狄飛驚忍不住一陣輕微地顫栗。
“我記住你了。”
你眉眼彎彎,俯下身來像是摸小貓皮一樣捋了一把他的脖頸。
“繼續努力取悅我吧。”
說完這句,你離開了房間下了樓。
蘇夢枕撐著一把綠傘,正靜靜地看著你。
“聊完了?”他淡淡地說,好像對你和狄飛驚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你“嗯”了一聲:“在等我?”
“顯而易見。”蘇夢枕斜著瞥了你一眼,“估計你不知道去金風細雨樓的路。”
金風細雨樓這樣一個標誌性的地方,你若真要找,怎麼可能找不到路?
但蘇夢枕還是這麼說了。
因為你之前對著他叱過「破板門怎麼走?怎麼還不帶路?」
所以這是一個玩笑話。
你聽懂了,捂著嘴笑了起來。
*
狄飛驚還在屋內,他低著頭,好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想,隻是在發呆。
發呆。
狄飛驚忽然回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似那裡還殘留著你的溫度。
他竟然也會發呆?他上一次發呆是什麼時候?
一個灰袍人自屋頂走了下來。
如果玩家在場的話,她一定知道這是誰。
因為這是地圖裡寫得明明白白的,她剛登上樓就看見了的那個黃名——雷損。
“總堂主在屋頂久侯了。”狄飛驚恭敬道。
雷損笑道:“你也辛苦了,先洗洗眼睛,再洗洗手吧。”
他這句話一說,就有兩名俏麗的少女,捧了盛水的銀盆和潔白的毛巾上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狄飛驚身邊的桌子上。
狄飛驚捧起潔白的毛巾,溫暖的、柔軟的、白皙的……
他輕輕捧在臉上,就好像他意中人的手捧起了他一般。
忽然,他又臉紅了起來。
雷損複又笑道:“當真是春心萌動?”
狄飛驚輕輕地“嗯”了一聲,並沒有否認。
連他自己都有點不可置信,他竟然真的會動心。
“真好啊。”雷損感歎道,“愛真是有種奇妙的魔力。”
他們沉默了一會,雷損耐心地等待狄飛驚收拾好心情,等待他一絲不苟地整理好手中的毛巾之後才開口問道。
“你對玩家怎麼看?”
狄飛驚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麵色嚴肅,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道。
“霸王。”他說,“她是天生的上位者,所以她不會入金風細雨樓,也不會入六分半堂,隻有彆人屈服於她的份,斷然沒有她委屈自己的份。”
狄飛驚又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她會是一個沒有迷天盟、沒有瘋掉的、強盛時期的關七。”
“哪怕她現在甚至夠不到關七的邊、現在最大的敵人僅僅是石觀音?”雷損嚴肅地問道。
“是!”狄飛驚斬釘截鐵地說。
雷損不說話了,當初沒瘋的關七是壓在所有人頭上的一座大山,他信任狄飛驚,也知道哪怕狄飛驚對玩家一見鐘情,在這個時候也絕不會參雜任何私人情緒,所以當狄飛驚說出對玩家的判斷的時候,哪怕他再不可置信,也要以玩家會成為下一個關七為前提做打算。
“那你認為,我們應該以什麼態度對待她呢?”雷損問道。
“有三種方式。”
“第一種,什麼都不做。”狄飛驚說,“讓她忽略我們,就像是忽略一個腳邊的小石子、一朵野花,不屑於去看,自然我們兩相無事。”
雷損默然不語。
“第二種,與其交好。”狄飛驚繼續說,“但她眼界很高,若非數一數二的人物難入她眼,我們六分半堂……能跟她說上一二話的,也就隻有您和我了。
而且她……隻與人交,不以權交。”
“最後一種——殺了她。”
“趁她羽翼未豐,殺了她,而且隻能一擊即殺。”
在說出這句話時,一陣巨大的瘋狂的警報在狄飛驚內心響起,他有一股強烈的不安的預感。
他忽然想起之前玩家跟他對視時的場景,當時未曾發覺,現在想起來隻覺得冷汗漣漣。
那種眼神……
“如果沒有一擊即殺……”狄飛驚的語氣乾澀,麵色慘白,“那麼,我們會遭受滅頂之災。”
“為什麼?”雷損這才說話了,說得又快又急,“她僅僅一人,為什麼會讓我們遭受滅頂之災?難不成她的師門力量雄厚?還是說她能說動金風細雨樓?亦或是她自身學了什麼高深武功?”
“我不知道。”狄飛驚麵露茫然,這是極為少見的,“這是一種直覺——一種強烈的直覺。”
雷損忽然極快地轉移了話題:“蘇夢枕呢?”
提到蘇夢枕,狄飛驚趕忙回神。
“他病了。”狄飛驚這次說得順暢了起來,“病的很嚴重,他全身上下,無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種病,到目前為止、可以算是絕症;還有五、六種病,目前連名稱也末曾有。
按照道理,這個人的病情,早該死了三、四年了,可是到今天,他仍然活看,而且還可以支持田金風細雨樓浩繁的重責,隻能說是一個奇跡。
蘇公子本來可以等,不必急,因為局勢的發展都對他有利,他不必急於解決我們兩幫之間的紛爭……可是,他很急切。”
到這個時候,狄飛驚的語速慢了下來。
“所以……”雷損小心地說,十分地謹慎,“他的身體不行了?”
狄飛驚目若電閃,迅疾的逡巡了搜上一遍,才自牙縫裡透出一個字來:
“是。”
雷損滿意地點點頭,在他看來雖然玩家很重要,但是蘇夢枕的狀態才更為重要。
“但我們不能拖時間。”狄飛驚繼續說,“今天跟著他來的那兩個年輕人已經足以名震京師!”
“但是……”他歎息一聲,“他們可以是蘇夢枕的心腹,同樣也可以是蘇夢枕的心腹大患。”
雷損眼睛裡有了笑意:“他們既可以是我們的敵人,也可以是我們的朋友。”
狄飛驚道:“朋友與敵人,本就是一線之隔,他們先跟蘇夢枕會上了,我們也一樣可以找他們。”
“至於玩家……”雷損又沉默了,半晌後才緩緩地說,“等這段時日過了之後,你和玩家一同去一趟大漠。”
說到這裡,雷損的眉眼冷了下來:“蘭州那邊的分舵很不安定,當真以為與京城距離過遠,我們就鞭長莫及麼?”
“這種事似乎不用我親自出動。”狄飛驚說道。
雷損笑了:“自然如此,不過想讓你確認一下,我們到底要以什麼態度對待玩家。”
“若能成為朋友,那是天大的好事,絕對不虧;若是點頭之交,和玩家保持不鹹不淡的關係,也並非壞事;若是敵人——”
“想要截殺她,那就隻有在大漠才是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