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終於在自己喝的雲裡霧裡之後停下了與這群猴子們推杯換盞的動作,這群猴子實在是太熱情了,不光熱情,還很可愛,有什麼就說什麼,當然這個有什麼說什麼的優點僅限於年紀小的猴子。
幾位年紀大些的猴子明明心裡記掛著那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大王,卻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急得臉色和喝了酒之後紅了臉一樣,就是支支吾吾的,李大明明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可那些大猴子們不明說,李大也壞心眼兒地不說。
李大也是喝醉了,所以格外蔫壞蔫壞的,所以刻意在逗這群猴子。終於一隻赤尻馬猴長老終於按捺不住了,“這位青萍道長,我們大王怎麼樣?壓在五行山下肯定很辛苦,我們真的很想我們大王!”
情至深處,他們竟然嗚嗚哭了起來,幾隻猴子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看得李大的眼睛也酸酸的,“你們大王應該不日就能從五行山下脫身了,你們大王還是從前那樣,爽朗豁達。我們一見如故,所以替他來這裡送信。”
“既然如此,我們幾個也能稍微放下心了。”幾位長老心下稍安,酒興上湧,一大夥猴子和李大還有李承乾在水簾洞中,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就這麼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光剛剛照亮水簾洞,李大和李承乾已經準備啟程了,他們帶著滿滿當當的東西,裡麵全是花果山的猴子們給他們和孫悟空的禮物。
李大帶著李承乾飛至大唐地界,突然有些猶豫,“高明,你要不要去長安見見你的阿耶和阿娘以及弟弟妹妹們?一晃十三年過去了,滄海變桑田,想來當今的皇帝陛下也老了很多吧!”
本來李承乾還有些傷感,結果聽到李大後麵的那句話,心裡的傷感一下子就戳漏了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十三年過去,我阿耶定然老了不少。大伯你還是這般風趣,倒是讓人心裡輕鬆不少。”
聽了李大的幽默言語,李承乾心裡輕鬆了不少。
“大伯,咱們先去五行山送東西吧,等這邊的事情都結束之後,咱們一起回長安一趟,也不知道阿娘他們怎麼樣了,也不知道青雀這個太子當得如何?我還真有點好奇呢!”
“好,都聽小高明的。我也有位長安城內的老朋友想去探望一下!”李大順著之前的路,準備前往五行山。
就在他們前往五行山的時候,不遠處的五行山上,一個身著袈裟的和尚雙手合十,虔誠禮拜之後,揭下了山頂張貼了五百年的佛家真言。
那壓帖兒被香風卷在空中,看押的仙佛都暫時避退,孫悟空五百年後驟然脫困,心裡歡喜非常,他高聲讓助他脫困的唐師傅和劉伯欽離遠些,免得脫困時的動靜太大,誤傷了他們。
李大即將抵達五行山附近的時候,隻聽得晴空一聲巨響,震得他差點兒跌落雲層。
而好不容易才隻離得悟空脫困之地遠些的唐僧二人隻覺得刹那間天崩地裂,心臟要跳出身體,耳朵都有一瞬間什麼也聽不到了,簡直悚懼交加,如果不是劉伯欽的攙扶,唐僧就要直接癱軟在地了。
“悟空——”塵埃繚繞下,孫悟空暢快大笑,一解心中被壓五百年的鬱悶之情,他本想降下雲頭,去見見那答應西天一路護送的唐師傅。
卻聽得一聲熟悉的呼喚,他眨了眨火眼金睛,那唐師傅還沒從巨震中醒過神來,便調轉了筋鬥雲的方向,迎向了那青袍道人。
“好你個青萍,說是給俺老孫送信,結果一去十多年,花果山有這麼難走?”孫悟空笑著打趣,故友見麵還是開心的,更彆說還是他脫困的這一時刻。
他齊天大聖終於又自由了!他恨不得現在就踩著筋鬥雲出去撒歡地跑上一圈。
“這不是路上出了點狀況,走著走著一下子走到十幾年後了。”李大笑著搖了搖頭,知道他記掛著花果山,連忙和他講明白情況:
“你那花果山一切都好,不過,我們到的時候,遇到了一道防禦性的法陣,像是在保護裡麵的生靈,我聽那山上的猴長老講,應該是你那結義大哥做的。”
“牛大哥一向言而有信,不枉俺老孫與他結義一場。他這一次遵守承諾,俺老孫記著了,以後定將這恩情報了就是。”
孫悟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記下了,知道花果山平安之後,他心裡也放下一塊大石頭,他總是擔心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連累那些花果山上的猴子,如今也算心結沒了。
沒了這一重心結,孫悟空心境也不再那麼焦躁,修為竟然也有了些許進步。
李大也真心為他感到高興,他將自己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悟空,這些都是花果山的猴子們給你準備的心意,你收著在路上吃些,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與那唐師傅指不定要受多少苦哩!”
“青萍,勞你記掛了,俺老孫明明看著也比你活得久,但怎麼都感覺你像個長輩。”孫悟空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俺老孫雖然看不清你的跟腳,但也知道你並非凡人,氣味讓我有點熟悉,隻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等想起來再同你說。”
孫悟空急著回去,匆匆忙忙就要離開,隻還回頭補充了一句,“你旁邊那小孩的元神給我一種海邊的感覺,日後可以去東海問問,那裡的老龍王我熟悉,還能說得上話!”
“悟空,有緣再見!”李大揮了揮手,那毛茸茸的小猴子隻瀟灑地笑了一下,便回到他那師傅身邊去了。
李大一路東行,李承乾隻覺得幾次呼吸之間,便遠遠看到了長安的城頭,果然與十幾年前大不相同了。
長安城口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從雲端看去,鬨市坊區規整有序,井然繁華,李承乾近鄉情更怯,突然有點猶疑起來,“也不知道他們都怎麼樣了?”
一彆經年,對李承乾來說,他隻是短暫地離開一會兒,但對他那些留在長安城中的親人來說,卻是已經分離了十三載光陰。
“去吧,進宮去見你的親人。”李大揮了一下拂塵,化作那看著平平無奇的老道,兩人步行進城,一路上那些行人都對他們的存在視而不見。
直至皇城,李大才顯露他二人身影,順理成章地被衛兵攔了下來。而此刻正是下朝之時,各路官員熙熙攘攘,都對這被攔在宮門外的一老一少投以隱晦好奇的目光。
“快看,高明,那不是你弟弟青雀嗎?”李大耳聰目明,眼睛好使得很,老遠就看到了一個矮冬瓜似的身影,他連忙拉著一旁不吭聲的高明大聲招呼。
“太子殿下——”他聲音洪亮有力,倒是唬了路過的那些大臣們一跳,畢竟都以為這老頭看著年紀頗大,不像是能發出這麼大聲音的樣子。
李泰本來抬頭與身邊的人在商量事情,突然聽到有人呼喚太子殿下,他轉頭去看,先注意到的不是那個白發飄飄的老道士,反而是一旁沉默著的孩子。
“孤先過去看看,等明日再去魏大人府上拜見。”他瞳孔一縮,嘴上應付了魏征幾句,就往宮門口快步走了過去。
“大哥?”李泰把人領了進來,派人去通知了他那已經做了多年皇帝的阿耶,然後才一臉複雜地看著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喝茶的孩子,“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當年的樣子?難不成已經修成仙家手段不成?”
“青雀,一彆多年,你倒是身體強壯了不少,就是樣子沒怎麼變,做哥哥的隻一眼就認出你來了。”李承乾露出一抹微妙的微笑,圍著李泰轉來轉去。
李泰忍了忍,憑借多年的涵養,強忍著不衝著這個多年未見的小兄長發火的衝動,“這麼多年,大兄你一次也沒回來,一封信也沒往家裡寫,阿耶和阿娘一直惦記著你,麗質妹妹因為你流了多少眼淚,就連我也……”
李泰說不下去了,他本來想說,如果有李承乾在,他也許就不會在這個位置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行差踏錯,就被那些臣子戳著脊梁骨罵,而且因為太子這個身份,他有苦無處說,曾經疼他愛他的阿耶把他擺上了這個位置,卻轉變了態度。
將他渴求的父愛都給了年幼的九弟,而他隻能在心裡默默羨慕著,壓製著自己,就怕出了紕漏,就算如此,好像也不能讓阿耶滿意,他總能看到阿耶看著他唉聲歎氣,說著什麼“如果高明還在就好了……”
是啊,如果李承乾在,他作為阿耶的嫡長子,皇祖父親口起名的“承乾”,定然是阿耶心目中的那個理想太子,他說不定也能與稚奴一樣,現在也享受著阿耶的關心和愛護。
“阿娘她怎麼樣了?”李承乾一把拉住還在悲風傷秋的李泰的衣袖,一臉關切。
李泰神色黯淡下來,“阿娘她……”他悲傷得閉了閉眼,“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他不忍說下去,隻好偏過頭去沉默了下來。
李承乾一下跌回了座椅,茫然失措,“我竟然,竟然連阿娘最後的一麵都沒見到嗎?”
“高明居然回來了,稚奴你大兄回來了!”李世民本來以為自己被那老道士騙了,白白搭上了一個兒子不說,自己也惱羞成怒之下,對這些臭道士也看不順眼起來,對那些寺廟的建立也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起來。
沒成想還有能見到高明的一日,聽到李泰派人來傳的話之後,大喜過望,當即決定擺駕前往東宮,路上遇到了下學後跑來給他請安的小兒子稚奴。他想著要讓稚奴見見大兄,便拉著李治一同前往東宮而來。
李治沒少聽阿耶和阿娘提起他有個素未謀麵的兄長,不過才七歲就離家出去修行了,再也沒有音訊,他也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了,對這些朝堂權力的爭鬥也有了一些模糊的認識,但就像他那舅公所說的一樣,以不變應萬變,一切看阿耶的意思,不爭就是爭。
李治垂下眼簾,把自己迸發的野心壓抑在心裡,再抬起頭來,仍然是一派純良無害的樣子。
“高明——”李世民眼眶裡盈滿了熱淚,顫抖著手,看著屋裡那個小小的身影,“阿耶,高明給阿耶請安。”高明的神情同樣很激動,“好,好孩子!回來就好,這麼多年,真是想死阿耶了啊!”
李世民第一次把自己的長子抱了起來,感受著那小小的身體裡熟悉的溫度,觀音婢,咱們的高明回來了,你要是能一起看到高明回來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