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婿(1 / 1)

沙美鵑艱澀地問:“你真的,真的結婚了?”

田阮抬頭覷了虞驚墨一眼,羞恥地承認:“嗯,結婚了。”

“和他?”沙美鵑不可置信地看著虞驚墨。

“是。”

沙美鵑搖搖欲墜。

田阮一把扶住她,“媽,你要堅強!”

沙美鵑:“……”

沙美鵑堅強地挺了過來,深吸一口問虞驚墨:“請問,你貴庚?”

虞驚墨:“三十。”

“你比小遠大整整十歲。”

“年齡不是問題。”

“有一天,你比小遠先走了怎麼辦?”沙美鵑悲憤地說,“小遠他爸就是比我大八歲,四十歲就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我沒有能力保護小遠,隻希望他談個女朋友,好好過日子。”

虞驚墨:“如果我先走了,田遠會得到一筆巨款。”

田阮下意識問:“真的?”

虞驚墨冷冷地睥睨他。

田阮:“……我不是盼望你走的意思,我就是問問。”

虞驚墨麵不改色對沙美鵑說:“如果他想談女朋友,我不會阻攔。”

沙美鵑還愣著:“什麼?”

虞驚墨:“如果他和女人有了孩子,在一定期限內,我會一起照顧他們。”

沙美鵑:“……”

田阮:“……”

聽聽這是人話嗎?照顧什麼?怎麼照顧?

沙美鵑氣得發抖,捂著心口深呼吸,“你、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著掐了一把兒子,“你也是!”

田阮:“……”

虞驚墨自認仁至義儘:“那您要我怎樣?”

“小遠不需要你照顧!”

虞驚墨臉若冰霜,“田遠,你自己說。”

田阮哪裡敢說背負了三年內離婚就要還一億歐元的債務,硬著頭皮安撫沙美鵑:“媽,我是自願的。”

沙美鵑言辭犀利:“你怎麼就願意和一個大你十歲的男人結婚?難不成你真盼著他死,好拿到一筆巨款?你良心不會痛嗎?”

田阮:“…………我有良心。”

“那你說,為什麼和他結婚?”

田阮破罐子破摔:“因為他有錢,因為他帥!”

沙美鵑:“……”

虞驚墨聞言眉梢微挑,冰山臉終於又有了笑意。而他身後的虞商則是一言難儘地看著田阮,一臉“你果然如此膚淺”的表情。

膚淺的田阮默默地想,他的拜金人設穩了。

“小遠……”沙美鵑痛心疾首。

田阮:“我真的是自願的,不信你上網搜搜虞驚墨是誰。”

沙美鵑拿起用了五六年的破手機,這手機還是她兒子淘汰下來給她的,打開網頁已經有點卡,隻搜了“虞驚墨”拚音,便自動跳出這個名字。

看完百科,沙美鵑整個人都不好了,懷疑地問:“是這個虞驚墨?”

田阮點頭,“是的。”

“……”

虞家,蘇市有名的百年家族,祖上從政,到虞驚墨這一輩退政從商。根基雖好,但一直不溫不火,一度差點破產。

直到虞驚墨十八歲接手虞家,用三年時間起死回生,五年後在商圈站穩腳跟,十年後儼然是商界說一不二的頂級人物。

從蘇市,進軍全國,乃至世界各大國,都有虞家的產業。

沙美鵑現在住的醫院就是虞家的,她怎能不震驚。

一個白大褂老人走進來,戴著老花鏡,瘦巴巴的,見到虞驚墨卻很恭敬,笑道:“虞先生來了,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院長。”虞驚墨也沒有仗著身份就失禮,頷首看著眼前的老人,“您是心外科的聖手,多年不操刀,能否為我嶽母破個例?”

院長看了一眼沙美鵑,“這位女士?”

“是的。”

“哎,我老了,就怕手不穩。不如交給我徒弟小張,他也操刀四五年了。”

“小張還年輕,放眼全國,沒幾個比您手穩的。”

院長歎氣:“既然虞先生這麼要求,那我破個例。”

“多謝。”虞驚墨道,“醫院的儀器設備若有舊的,儘管換。”

院長頓時喜笑顏開,“好啊。”

這就談妥了,院長和沙美鵑聊了幾句了解病情,安慰道:“沙女士放心,這個手術不難。”

沙美鵑千恩萬謝的。

“要謝你有個好兒婿。”

沙美鵑:“……”

院長離開之後,病房裡陷入難堪的安靜。

虞驚墨身為虞家掌權人,冬青集團的管理者,在任何社交場合都難不倒他,唯獨麵對“自家人”時,他很難用常理揣摩出他們的心思。

毫無疑問,沙美鵑是討厭他的,虞驚墨並無意外,也不在乎。

正因為不在乎,虞驚墨語氣平靜:“嶽母想要孫子的話,這裡現成的——虞商,見過外祖母。”

虞商眼角一抽,不情不願地上前,對著病床上的女人冷淡地叫了一聲:“外祖母好。”

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十七歲大孫子的沙美鵑,徹底傻眼。她抬手指著虞商,“你,你們……”

“是養子。”田阮適時補充一句,怕沙美鵑受刺激太大暈過去。

沙美鵑一口氣喘上來,無力再多話,擺擺手,“你們走吧。”

虞驚墨道了聲“再會”,乾脆利落地掉頭離開。虞商也禮貌地說了聲“外祖母再見”。

病房內隻剩“母子”二人,沙美鵑問:“小遠,你是不是為了我的醫療費,才會和他結婚?”

田阮:“有這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喜歡有錢人。”

“……”沙美鵑語重心長,“小遠,媽不希望你委屈自己。這病媽不治了,隻要你平安快樂過一輩子,我就知足了。”

這話要是真正的田遠聽見,鐵定炸毛,但田阮隻有無奈:“媽,你覺得你死了,我真的會快樂?”

沙美鵑含淚道:“那我也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田阮:“我不委屈,我開心著呢,虞驚墨除了年齡比我大一點,身材相貌家世,哪個不是頂尖的?”

沙美鵑無可辯駁,虞驚墨的條件,就是她八輩子也不敢攀上的。但她仍是顧慮:“兒啊,人不是有錢就行,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田阮想了想,這回說了真話:“他雖然冷冷的,但沒凶過我,對我還算……相敬如賓。”

“光相敬如賓有什麼用,要舍得給你花錢,舍得花心思。”沒有哪個丈母娘會看女婿兒婿特彆順眼,再完美也能挑出缺點。

“他給我定製了很多衣服,每件都一萬往上。”

“……他比你大十歲。”

“表麵看不出來,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五。”

“他還有那麼大一兒子,你都跟他兒子差不多大。”

“兒子大了,能提前孝順我。”

沙美鵑再挑不出錯,唉聲歎氣:“真是兒大不中留,掉錢眼裡了。”

“……”

田阮在病房陪沙美鵑吃了一頓清淡的晚飯,管家不知何時侯在門口,待他們母子閒話家常時進來,笑眯眯地告知:“沙夫人您好,鄙人姓王,是虞家的管家。虞先生已經吩咐我雇了護工,以後餐飯會有五星酒店大廚親自給您送來。”

沙美鵑沉默須臾,“我是生病,不是殘疾。”

管家:“這隻是為了更方便地服務您而已,您彆誤會。”

沙美鵑語氣淡淡:“不需要,我自己能行。”

田阮:“媽你就接受吧,這是身為兒婿應該做的。”

沙美鵑自覺雖然貧窮,但骨氣不能丟,就說:“我自己真的可以。”

田阮不明白沙美鵑身上這股彆扭勁哪裡來的,他再次勸道:“媽,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不還有你?”

“你要我陪護?”

沙美鵑變得小心翼翼:“不行嗎?”

田阮:“……”他無法想象自己和一個不熟的中年女人睡在一個病房的場景。

沙美鵑的神情逐漸變得失望。

田阮猶豫著要不要獻出這尊老的心,管家連忙插話:“不行的,夫人他每天晚上都要陪虞先生,畢竟是新婚夫夫,還在恩愛甜蜜期。”

沙美鵑:“…………”

田阮:“…………”

管家深藏功與名,這就帶來一名女護工,笑眯眯地說:“虞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飯都沒吃,夫人您看……”

田阮木著臉,“那我先回去了。”

沙美鵑含淚送兒,“小遠,是我對不起你。”

田阮心累,“媽你彆這麼說,我給你養老是應該的。”

“你、你也不要太貪財,謀殺親夫……”

“……”

沙美鵑看著田阮離開,心裡五味雜陳,雖然兒子對她不再疾言厲色,卻也是真的平淡下來,維係在他們之間,不過一道母子親情。

在動物界,雛鳥長大後都要離家遠飛,沙美鵑自我安慰,至少,至少她沒有被兒子丟下不管,這就夠了。

距離虞驚墨離開醫院,已經過去將近三個小時,田阮原還不相信虞驚墨沒有回去,但看到熟悉的邁巴赫,真皮後座上的虞驚墨長腿伸展不開隻能翹起,一台筆記本擱在膝上,以一個不算舒服的姿勢辦公。

虞驚墨工作沒有完成就趕來醫院“探望”,也算儘到一個兒婿的本分了。

田阮小心地坐在他身邊,一開口就打了一個飽嗝。

“……”

虞驚墨瞥他一眼,“醫院夥食不錯?”

田阮:“還行,我不挑食。”

虞驚墨唇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合上筆記本往後一靠,吩咐司機:“回去。”

回到虞家,莊園燈火通明,尤其是主宅,沒有一間房的燈是暗的。剛進客廳大門,就聽到少女嬌俏的笑聲,與一名少年的無奈嗬斥:“虞啼,注意點形象。”

十六歲的少女在沙發上笑得四仰八叉,手裡拿著手機,“哥你看這個視頻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直到虞驚墨進門,虞啼才猛地收聲,端端正正坐好,“小叔,小叔父,你們可算回來了。”

“有事?”虞驚墨每次回家的第一件事是脫下外套,第二件事是洗手,現在他已經做完第一件事,傭人拿著外套默然退下,劉媽已經在餐廳忙碌著上菜。

虞啼抽了抽鼻尖,喜笑顏開:“有糖醋小排。對了小叔,你都結婚三天了,本該在今天‘回門’的,太爺爺等了你們一天。”

虞驚墨反問:“回門?”

田阮:“不是回娘家的門嗎?”

虞啼:“你倆都是男人,回誰家都一樣。”

有道理。

虞驚墨卻淡淡道:“有時間會回去。”

田阮心裡不太樂意,他越是跟“豪門”裡的人關聯太深,離危險就越近。

“不願意?”虞驚墨注意到田阮的神色,太好懂了,什麼都寫在臉上。

田阮:“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為什麼要見麵?”

虞驚墨:“那就不見。”

“?”

“小叔!”虞啼叫道。

虞驚墨不容置疑地說:“回去告訴他們,想要見我夫人,就得帶足誠意上門。”

虞啼:“……我們是一家人。”

“如果你們不是姓虞,早去喝西北風了。”虞驚墨淡淡丟下一句,長腿信步走去洗手間,瞟了田阮一眼,“你也過來洗手。”

田阮乖乖跟上,“哦。”

虞啼瞪大眼睛,“小叔也太絕了,讓太爺親自過來看孫媳婦,還要帶足誠意?”

虞商起身前往餐廳,語氣與虞驚墨如出一轍:“你們對‘一家人’這個詞,好像有誤解。”

虞啼不明所以。

“你覺得,現在誰才是我父親的家人?”

“我、我們不都是?”

“但枕邊的家人隻有一個。”

“!!”虞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叔和小叔父夫夫一體,小叔見不得小叔父受委屈,哪怕是家裡的長輩也彆想動小小叔父一根頭發。媽耶,小叔他好愛!”

田阮恰好出來聽到最後一句,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抖了三抖。

虞驚墨看著他抖,“你屬刺蝟?”

明明渾身都是刺,卻弱小又可憐,被人類抓住就滾成球抖個不停。但其實身上的刺也沒多刺人,徒手就能剝開堅硬的盔甲,露出柔軟的內裡。

那時,人類一定會發現,這隻小刺蝟眼淚撲簌撲簌掉了一地。

田阮就睜著這樣一雙潤澤的眼睛看他,“刺蝟?”

虞驚墨抬手捏了一下他軟乎乎的臉蛋,一觸即分,抬腿走向餐廳,“去吃飯。”

田阮呆了一下,“我吃過了。”

“那就坐著看我們吃。”

“……”果然剛才的溫柔是錯覺,冷酷無情才是虞驚墨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