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1 / 1)

田阮默默地放下了浴袍,直起腰腿,站在原地活像一隻烤紅薯。

虞驚墨挪開視線,放下手裡的陶盅,說:“這是桂圓紅棗牛奶,可以補氣血,幫助睡眠。”

田阮羞惱地瞪著他,不需要補,臉蛋氣血十足。

虞驚墨:“……你要是不想喝,可以不喝。”說罷便走出門。

至門外,他想了想補充道:“我不來了,你睡吧。”

門關上後,田阮立即去反鎖——然而丟的臉已經撿不回來,被看的春光一去不還。

田阮忍著滿腔羞憤,給自己的屁股套了一條新內褲,而後鑽進薄薄的蠶絲被裡,把自己裹成一隻蠶蛹,翻來覆去地滾。

直到捂出汗來,他才把通紅的臉蛋露出來,精疲力儘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學生的生物鐘還在,早六點三十,田阮準時醒來,看到陌生的床鋪,陌生的臥室,他愣了足足十幾秒才想起來,自己穿書了,成了一本晉江狗血耽美文的炮灰小爸。

現在開始算,可能活不過兩年就嗝屁。

田阮立馬清醒,探測危險的雷達伴隨敲門聲響起。

“誰?”

“夫人,起來吃飯了。”

“……”

田阮起來洗臉刷牙,從衣櫃裡挑出一身乾淨的家居服穿上,慢悠悠走出門去。

外麵站著的正是昨晚第一個道喜的那個傭人,五十來歲,長相和藹,大家叫她劉媽,不光做事勤快,更是做得一手好菜。

“不知道夫人喜歡吃什麼,就簡單蒸了湯包,生煎,燒麥,和糖粥。”

田阮:“我都可以,不要叫我夫人。”

劉媽笑笑:“你們這些新嫁娘,哦,是新嫁夫,就是害羞。過一陣就習慣了。”

田阮目光放空,他一個大男人,被叫夫人習慣不了。

樓下的客廳緊連餐廳,足有五米的長方形餐桌旁,已經坐著兩個離得不遠不近的人。

東方的主位上,坐的自然是虞驚墨,在他右手邊一米遠,坐著虞商。這對父子正食不言地用餐,規矩優雅地有如國王和王子。

虞驚墨看向田阮,“你可以多睡會兒。”

田阮:“不用。”

虞商神色一動,複雜地瞥了一眼田阮。

管家拉開虞驚墨左手邊一米遠的餐椅,準備好餐巾鋪在桌邊,並且貼心地準備了一個軟坐墊,彆的椅子都沒有。

田阮:“……”

顯然,管家以為他屁股不便

“不要坐墊。”田阮羞憤地說。

管家:“夫人,您要是身體不適……”

“沒有不適,好得很。”

管家掛上欽佩的笑容,“夫人果然鐵骨錚錚,和先生佳偶天成。”說著彎腰取走坐墊。

田阮:“……”再忍忍,馬上就走了。

田阮彆扭地坐下,享受“皇後”的待遇,湯包生煎等在他麵前依次擺開,粥也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麵前。

糖粥以粳米和糯米熬得粘稠,鋪著一層豆沙,還撒了桂花,田阮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味道香甜,桂花還是新鮮的。

田阮又吃了生煎,表皮軟嫩,底下酥脆,肉味鹹鮮,一口一個在口中爆炸般的香,五臟六腑都似得到了慰藉。

田阮眉眼舒展,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嗯~”。

虞驚墨吃粥的動作一頓。

虞商抬眼瞧了對麵“小爸”一眼。

田阮咀嚼的動作變慢,直到完全吃下,說:“好吃。”

虞驚墨淡聲道:“喜歡吃什麼,說給劉媽。”

“嗯……”

吃過早飯,虞商去上學,虞驚墨去上班,田阮無所事事待地在“家裡”。

新婚沒有蜜月,果然是假的結婚。

劉媽見田阮喜歡吃生煎,眉開眼笑地表示明早還吃的生煎。

田阮心動了一秒,堅決抵製美食誘惑,生煎而已,外麵也能吃,千萬不能迷失了心智。

他回屋思索神不知鬼不覺離開的良策,忽然聽到手機鈴聲,找了找,原來在書桌上。

來電顯示:肥豬。

田阮:“……”

很明顯,這是田遠的手機,五六年前的水果機,雖然沒壞,換了新殼子,但鋼化玻璃上裂了一道不起眼的紋路,不知是沒時間換,還是沒錢換。

田阮想了想,劃到接聽鍵,“喂,肥豬?”

對麵:“……你他媽罵誰呢?”

田阮立即掛斷。

過了四五秒,手機再次響起。

田阮接通:“肥豬?”

對麵是個粗獷的中年男聲:“好你個田遠,飛上枝頭變鳳凰,就忘了舊恩是吧?”

田阮:“您哪位?”

對麵罵罵咧咧,田阮又給掛了,並拉黑。

拉黑完,田阮忽然覺得那聲音好像聽過,也許昨晚婚宴上的某位男賓客,算了,不重要,不想了。

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微信視頻電話。

好友名稱:肥豬。

田阮:“……”田遠對這位肥豬先生究竟是有多大的仇?

田阮也很好奇肥豬皮下究竟是何許人也,也許和原身的死有關,他再次接通:“喂。”

“田遠你再給我掛了,我馬上弄死你媽的。”

“你再罵人,我馬上報警抓你,我已經錄音了。”

“……”

對麵喘著粗氣反問:“究竟是誰罵人?你罵我肥豬幾個意思?”

田阮猜測:“也許是您比較胖?”

“行了,彆廢話,你就告訴我,昨晚和虞驚墨有沒有上床……”

嘟,田阮又給掛了,並拉黑。

田阮喃喃:“什麼人哪,一聽就是壞人。”

不管壞人好人,隻要不接觸,就能避免造成最終死亡的可能性。田阮翻看通訊錄,意外發現居然還有“爸”“媽”,其他人都是用譬如“肥豬瘦猴”的外號起的。

如果田遠有父母,那應該來參加婚禮才對,由此可見,這父母要麼死了,要麼離了再也不見。

田阮放下手機,去探索莊園的地圖,尋找“逃生”的突破口。

他一下樓,就有三四個傭人叫他“夫人”。

田阮忍了,反正明天也見不到了。

田阮走在莊園裡,管家跟在後頭,就跟一個監控攝像頭似的毫無存在感,有時田阮會忘了管家在後麵……

“夫人,您做什麼?”管家冒出這麼一句。

田阮一腳已經踩到莊園邊的圍欄上,若無其事地放下來說:“我拉伸一下腿。”

“那邊有健身器材。”

“哦。”田阮就去露天的健身區仰臥起坐,甩腿,扭腰,蕩秋千。

秋千真好玩,蕩得高高的,可以看到很遠的山下綠意盎然,高樓大廈,河流如梭。

田阮仰頭看去,秋高氣爽,天藍得醉人,白雲間不時有飛機路過,還有麻雀、黃鶯,它們或站在梢頭,或飛過金黃殷紅的楓葉,漫山遍野都是它們的鳴啼。

一切的一切,都看似舒心,平靜,都是好時光。

田阮幾乎要沉醉在這樣美好的時光中,直到聽到傭人朝這邊遙遙喊道:“夫人,先生回來了!”

田阮:“?”

他怎麼回來了?這是田阮見到虞驚墨冒出的疑問。

雖然他沒說,但寫在臉上,虞驚墨想忽略都不行,“不歡迎?”

田阮的疑問變大,“這是你家。”

虞驚墨的臉肉眼可見的冷下來,雖然平時也很冷,但早上還不是這樣的。田阮疑心自己說錯了話,但思來想去,沒錯啊。

劉媽這時喜氣洋洋地插話:“先生難得中午回來吃,有想吃的嗎?”

虞驚墨:“毛血旺,酸菜魚,辣子雞,水煮肉片,剁椒魚頭。”

劉媽:“……這些都是辣菜,您和夫人確定?”

田阮:“辣的好,天冷了就該吃點辣的。”

要說高中的食堂哪個最讓田阮難忘,必須是辣子雞,非常下飯。

虞驚墨冷笑一聲:“越辣越好。”

然後到了午飯時。

田阮吃得斯哈斯哈,不時要喝檸檬水解辣。反觀虞驚墨,那叫一個淡定——淡定地吃白米飯,菜是鮮少碰的。

田阮:“……你乾嘛不吃?”

虞驚墨:“你喜歡,你多吃點。”

田阮懷疑虞驚墨想辣死自己。

田阮使用激將法:“你就是不能吃辣吧?”

虞驚墨:“嗯。”

田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生氣之下,更辣了。實在受不了,直接乾了三碗飯,他又懷疑虞驚墨想撐死自己……這日子沒法過了。

晚上,田阮和虞驚墨進行一天中的第三次會麵。這次田阮老實了許多,因為逃跑的計劃已經在他腦海裡成形——

相安無事吃過晚飯,田阮默默回味了一遍蛤蜊蒸蛋的味道,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這間臥室已經打掃過,四件套都換了,那一對大紅鴛鴦枕套自然也被收走。田阮打開衣櫃,翻找抽屜,果然找到自己的證件,一張身份.證,一本戶口簿,還有c駕駛證。

田阮不會開車,但他還是把駕照拿了出來,萬一用得著呢。

他沒找到行李箱,就連背包也沒有,不知道是原身沒帶,還是帶來之後扔了。田阮作罷,去浴室洗漱。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門被敲響。

田阮下床去擰開反鎖的門,門外站的是劉媽。

劉媽端著一個白瓷湯盅,笑道:“這是先生讓我給夫人準備的桃膠牛奶。”

“哦,謝謝。”田阮接過湯盅。

劉媽:“這桃膠是個好東西,美容養顏。”

“……”

田阮小口地喝了牛奶,果然昏昏欲睡,他拿過手機,定了淩晨三點的鬨鐘,便倒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田阮被鬨鐘吵醒,情緒上還想賴床,理智告訴他現在就是最好的逃跑時機,錯過就沒了。

田阮強撐惺忪的睡眼摸到衛生間,用冷水洗臉,徹底清醒後便開始收拾東西跑路。

沒有背包是個不大的麻煩,田阮學著古裝電視劇,用一條寬大的紗巾將衣物包起來,係好了掛在肩臂上。

田阮對著全身鏡欣賞了一下,覺得自己像古代被狐狸精騙回家,然後千方百計逃跑的柔弱書生。

柔弱書生已經想好逃跑路線,他白天的時候在莊園散步時觀察過,後院跨過花園的圍欄邊有一顆桂花樹,這時節正是桂花飄香的時候,他特地走到樹下假裝看桂花,實則在判斷能不能爬。

結論是能爬,並且桂花樹一根枝丫伸到圍欄外,猶如對自由的渴盼。

田阮悄摸下了樓,穿過一條昏暗的長長的走廊,來到後門。

主宅的後門用的很簡單的門栓,方便傭人進出做事,田阮緩慢地打開門栓,一路穿過花園庭院,皎潔的月光為他照路。

暗處閃過極為細微的紅燈,田阮沒發現,順利來到桂花樹下。

桂花飄香,尤為怡人。田阮靈巧地攀上那根通往自由的枝丫,摘一團桂花放入懷裡,而後輕盈地跳到草地上,頭也不回地奔進夜色中,逃離虞家。

清晨,莊園的傭人們忙碌起來。

管家指揮修剪花草的工人前往後院修樹剪花,在除草機的隆隆聲中,莊園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虞驚墨路過客房時,順手敲了敲,“起床了。”

裡麵並無回應。

虞驚墨擰開門把走進去,床上鋪得整整齊齊,洗浴室也不像有人的樣子。虞驚墨走下樓去,餐廳裡隻有劉媽和另一個傭人在忙著做飯。

“看到田遠了嗎?”虞驚墨問。

劉媽稀奇道:“夫人這時候應該在睡覺吧。”

虞驚墨走出主宅,恰逢虞商走來,便問:“看見田遠了嗎?”

虞商一臉疑惑:“沒有。”

虞驚墨抬起長腿,走向附房的監控室。虞商跟在後麵,沒有多問。

虞驚墨走進監控室,這房間雖然常年空著,但每天都有人進來打掃,檢修儀器是否正常運作。

此時監控室裡就有負責檢修的保安,保安大叔見東家眉眼陰沉,氣勢洶洶,唬了一跳:“虞先生,怎麼了?”

虞驚墨參過軍,語氣一如軍官:“調取莊園淩晨的監控。”

保安大叔慌忙在一台電腦屏幕前坐下,敲著鍵盤,鼠標噠噠的響了一會兒,調出莊園昨夜0點之後的監控畫麵。

這些畫麵如同一個個小長方格布滿屏幕,將莊園各個角落囊括其中。

隨著右上方的時間推進,在淩晨三點三十五的時候,主宅的後門鑽出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保安大叔的嘴巴張大:“這是夫人?”

虞驚墨不動聲色地看著田阮出了後門,跨過花園,直奔圍欄邊的桂花樹。看到田阮肩上掛著頗為滑稽的包袱,虞驚墨的臉色才倏然轉晴。

虞商良久無語,問:“他這是離家出走?”

監控裡,田阮爬樹的動作頗為熟稔,從三米高的樹枝跳下來時更是敏捷如貓科動物。

虞驚墨又氣又好笑,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克製。田阮這一跑,讓他徹底確認,這根本不是田遠。

適時管家進來,見此處氣氛詭譎,一時沒敢吭聲。直到瞥到監控屏幕,夜色下,田阮正在重複逃跑的過程,尤其是爬樹那一段,被虞驚墨反複播放,以至於屏幕中的田阮就跟一隻鬆鼠似的,在樹上來回躥。

管家:“???”

虞驚墨淡聲吩咐:“召集保安隊,下山逮捕……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