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燈環顧房間,問阮瀟臨:“這房間原來是兩個人住嗎?”
阮瀟臨說:“嗯。”
陳燈問:“現在隻有你一個人住嗎?”
阮瀟臨說:“嗯。”
不知道說什麼了,陳燈內心覺得很局促但臉上還是竭力表現著自然。她想,她本不該來的。好尷尬啊!她發誓以後再不因好奇而去看男生的住所了。現在既然已經看完了,她應該儘快走。
她正醞釀著要道彆時,阮瀟臨問她:“你想不想聽歌?”
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阮瀟臨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說:“那要不坐這裡?方便看你想聽什麼歌。”
陳燈猶豫了一下,還是坐過去了。雖然心裡緊張,但她儘量裝作自然,雙手拄在床沿,兩腳晃晃悠悠的。
阮瀟臨拿起身旁的手機,翻開他下載的歌曲列表。那時候網絡不便,要看什麼、聽什麼,都要先到網吧裡下載好。陳燈偏頭去看,這才發現他下載了很多許嵩的歌。她問:“你怎麼下載了那麼多許嵩的歌?你不是隻聽周傑倫嗎?”
阮瀟臨低著頭,說:“有人喜歡啊。”
陳燈一愣。有人喜歡?他在說陳燈嗎?陳燈最喜歡的明星就是許嵩和裴勇俊。喜歡許嵩是因為喜歡他的歌,喜歡裴勇俊是因為他和阮瀟臨長得太像,愛屋及烏。
阮瀟臨把手機湊過來,問陳燈:“你想聽哪一首?”
陳燈說:“幻聽。我最近喜歡聽他的幻聽。”
阮瀟臨說:“好,就這首。”
他伸手到書桌上拿有線耳機,插進手機,然後……出乎陳燈意料地,阮瀟臨把一隻耳塞輕輕塞入陳燈的右耳——他不是遞給陳燈,讓陳燈自己戴,而是直接幫陳燈戴上。這個動作太親密了吧。這一瞬間,陳燈的全身一陣酥麻、仿佛一陣微弱的電流流過。她的身體仿佛一下子變得僵硬,剛剛晃動的腳也不再晃了,正在看手機上的歌詞的眼睛也呆住了。
阮瀟臨把另一隻耳塞塞進自己的左耳。歌聲在他們的耳朵裡流動。可陳燈卻一句也沒聽進去,一直處於發懵狀態。
阮瀟臨還挪了挪位置,距離陳燈更近了。
歌曲結束之後,阮瀟臨問:“你想聽我給你唱歌嗎?”
陳燈驚訝地問:“你唱?你會唱嗎?我從來沒聽過你唱歌誒。”
阮瀟臨笑笑,說:“馬上就能聽到了。這是我最想唱給你的歌。”
陳燈疑惑:“唱給我的歌?怎麼會有唱給我的歌啊?那我洗耳恭聽啦。”
阮瀟臨說:“嗯”。他又從陳燈耳朵輕輕取下耳機放在了桌上,然後打開伴奏,輕聲唱了起來。
“也許這就是宿命——我聽見了這樣的你——擁有沉默的華麗——像一顆遙遠的恒星——那些孤單的夜裡——晚歌縈繞在心底——多想親口告訴你——你是我心裡的唯一——惟愛你——你的聲音是幸福的動力——惟愛你——想著你心裡就多一片光明——惟愛你——不論一路經曆再大暴風雨——我會永遠堅定陪著你……一場美麗的煙花雨——我微笑著寫進日記——我不會忘記——你出現在我生命——惟愛你——你的聲音是幸福的動力——惟愛你——想著你心裡就多一片光明——惟愛你——不論一路經曆再大暴風雨——我會永遠堅定陪著你。”
是許嵩的《惟愛你》。
阮瀟臨唱得很好,他的音色跟許嵩的有些許像。恍惚間,陳燈還以為阮瀟臨在播放原聲。
這首歌,她本就熟悉。此刻,阮瀟臨對著她低吟淺唱,她低頭靜靜聆聽。那每一句充滿愛意的歌詞仿佛一個個浪頭拍打在她的心上,拍得她發懵。
阮瀟臨為什麼要對她唱這首歌?
歌曲結束,阮瀟臨笑著問陳燈:“聽完有什麼感覺?”
陳燈低著頭,心亂如麻,可嘴上還是說:“沒感覺。”
阮瀟臨問:“沒感覺?怎麼會沒感覺?”
陳燈繼續嘴硬,說:“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嘛。”
阮瀟臨看著陳燈羞赧的表情,心裡已明白了一切。他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
他問陳燈:“你還記得,剛開學時我剪了寸頭嗎?”
陳燈說:“嗯。從沒見你剪過那麼短的頭發。”
阮瀟臨說:“那是為了大學軍訓剪的。其實,我當時已經準備去大學報到了。”
“啊?那怎麼又回來複讀了?”陳燈問。
阮瀟臨說:“因為,某一天,某人打電話給我,說在文具袋發現了下載周董歌曲的內存卡,問我還要不要……”
陳燈說:“哼。你當時說不要唄。我是不想留著任何跟你有關的東西了。既然那張卡是為你準備的,就應該送到你手裡。可你說不要,那我就扔掉了。不過,你複讀跟我打那個電話有什麼關係啊?”
阮瀟臨說:“其實,在那個電話之前,我已經認命。無論是我跟你的結局,還是高考的成績,我都認了。可你的電話提醒了我——我跟你不能就這樣結束,我的成績也遠不止現在這樣,所以我回來了。”
陳燈點點頭,說:“哦。原來是這樣。嗯。”
阮瀟臨接著說:“沒想到,回來後你給我的第一個電話,就是告訴我你已經放下我了,已經不再喜歡我。你說得那麼坦然,讓我覺得你是真的放下了,我們再也沒機會了。不誇張地說,我當時真的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不過,因為你的勇敢,我們今天還能坐在這裡。陳燈,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就是你出現在我生命。你知道,剛剛許願的時候,我的願望是什麼嗎?我祈求上天,求他讓我眼前的這個人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對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嗎?”
這些話都是陳燈愛聽的。陳燈本應感動不已,可此刻她心裡覺得怪怪的。
她心中仍有芥蒂。
阮瀟臨現在是在跟她敞開心扉、表白心意,可是,他們之間有過那麼一段不愉快的經曆啊?阮瀟臨好像直接跳過了那段經曆。陳燈一直在等一個道歉,她一直期待阮瀟臨對她說一句“對不起”、“全是我的錯”。隻要這幾個字就夠了,就足夠抹平她心裡所有的傷痕,抹去關於那段不愉快經曆的所有記憶。
可是,阮瀟臨為什麼不說呢?
她想聽到那句道歉。
心意?
她曾無比確信阮瀟臨對她的情意。
若是從前,聽到阮瀟臨這樣的表白,她定時喜不自禁,激動得要發瘋。
可是,他們之間畢竟發生太多太多事情了。現在的陳燈要怎麼當作一切未曾發生去相信阮瀟臨的心意呢?
現在,哪怕阮瀟臨在她耳邊輕輕說著這樣動聽的情話,她也無法確認他的心意。
勇敢?
陳燈沒有在為他們的感情勇敢,她隻是在為他一個人勇敢,不忍他的身邊無人陪伴。為何,每一次她都想要與他做朋友,卻每一次都會很快地超過朋友的界限,落入他的溫柔的陷阱?
陳燈心裡早已亂得似一團無法解開的亂麻。
過了一會兒,陳燈問:“那你是不是因為……額……你說的心碎……就自暴自棄啦?你竟然還在空間發那些□□的圖片。哼。你都不知道我看到的時候有多震驚。”
阮瀟臨急忙解釋,說:“沒有!那不是我發的,真的不是!我被盜號了。”
陳燈吃驚地問:“你說真的?”
阮瀟臨舉起右手,作發誓狀,說:“我發誓,真的被盜號了,我後來才發現。”
陳燈一時呆住了。原來,竟是她自己誤會了嗎?
嗬。
造化弄人。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想起。是鐘愛打來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陳燈便趁此機會站起來跟阮瀟臨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啦。”
阮瀟臨也站起身,笑著問她:“下周日,你會再來嗎?”
陳燈問:“你希望我來?”
阮瀟臨說:嗯。”
陳燈傲嬌地說:“看我心情咯。”
阮瀟臨送陳燈到門口。陳燈的手握在門把手上,打開門之前,她還是忍不住轉身問道:“去年冬天,你是不是跟褚青青說過,你會來找我?”
阮瀟臨笑著說:“嗯。”
陳燈問:“那為什麼一直不來?”
阮瀟臨說:“來了呀。”
陳燈忙問:“什麼時候?”她以為是阮瀟臨偷偷來過,而她不知道。
阮瀟臨說:“現在不是站在你眼前了嗎?”
陳燈這才反應過來阮瀟臨說的是他回來複讀這次,她略帶失望地說:“哦。好吧。你來得好晚。”
離開阮瀟臨的住所之後,陳燈慢慢走回學校。陽光很明亮,很溫暖,她的心情也漸漸從沉重、混亂變得甜蜜、幸福。她開始回味阮瀟臨為她唱的《惟愛你》,回味阮瀟臨對她表白的那些情意。
她發現,她貪戀與阮瀟臨在一起的美好感覺。她發現,她還是很喜歡阮瀟臨,還是很想跟他在一起。現在想起喜歡這個詞時已經不再是從前那種口頭上幸福直率地說:“阮瀟臨,我喜歡你”,說完之後笑靨如花。而是,心臟在微微顫動且酸澀地說:“阮瀟臨,我還是很喜歡你啊,真的、真的很喜歡”。
她從前對阮瀟臨的熾烈的喜歡現在已完全被喚醒了。
這時候她突然明白,她曾說的放下阮瀟臨,原來不是放下,隻是以為他們之間沒可能了。現在這可能性冒出來,她的心便又輕易地死灰複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