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站在校外的一個小攤旁買早點,一邊咬著油條,一邊等著阿姨找錢。這時一個男生翩然走過來,對那阿姨說:“一個土豆餅,一杯豆漿,謝謝。”
這個男生的聲音挺好聽的。蘇澈好奇去看他。隻見,男生長得很帥氣,一種優雅的、略帶憂鬱氣質的帥氣。蘇澈不認識這個人,可這個人看著太熟悉了。
陳燈曾對蘇澈說過:“你知道有個韓國演員裴勇俊嗎?阮瀟臨跟他長得很像,特彆像,笑起來簡直是一模一樣。”自從聽陳燈這樣說以後,蘇澈便上網查找裴勇俊的資料,閒時也看過他的一些電視劇片段。每次看時都好像在看陳燈心目中的阮瀟臨。現在他對裴勇俊已經很熟悉,所以,當這個酷似裴勇俊的人站在他眼前時,他立刻就認出他了。
接過阿姨遞過來的錢,他和路口的四大金剛慢慢悠悠走回學校。買了土豆餅的阮瀟臨漸漸超過他們,走進了理複一班的教室。
此刻,蘇澈心裡已有了答案:那個叫阮瀟臨的人回來複讀了。
希望陳燈不會知道這件事。
又或者,她是否已經知道了呢?
蘇澈約了陳燈。
“好久不見,一起吃宵夜?”
陳燈說:“好啊,小食堂見。”
兩人買了雞蛋餅,到操場邊走邊吃。
蘇澈問:“最近怎麼樣?”
陳燈說:“還能怎麼樣。一個字-忙,睜眼就是學習,吃飯也學、走路也學,見縫插針唄。你呢?我看你們文科班好悠哉呀,每次課間走廊都站滿了人,好羨慕。你看我們班,課間根本沒有人出去休息。”
蘇澈說:“文理科確實差彆很大。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發生?”他試探性地問。他多希望聽到陳燈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可是,陳燈沉默了。蘇澈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過了一會兒,陳燈說:“有。阮瀟臨,他回來複讀了。”
蘇澈問:“他聯係你了?”
陳燈搖頭,說:“沒有。是我打電話給他。”
蘇澈問:“你打電話給他?”
陳燈說:“嗯。我跟他做了最後的了斷,跟說我已經放下他了。”
“哦”。聽到這個回答,蘇澈剛剛微微揪起來的心瞬間解開了,內心一下豁然開朗。
這時,陳燈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蘇澈,我問你一個問題啊:你喜歡單數還是雙數?”
蘇澈說:“怎麼問這個?”
陳燈說:“你先彆問為什麼,你先告訴我答案。”
蘇澈說:“雙。”
陳燈點點頭,說:“好吧,那就是天意如此了。蘇澈,我打算做一件事,你聽了可能會覺得我有病,但我不想瞞你。”
蘇澈問:“什麼?”
陳燈說:“其實,開學第一天我就知道阮瀟臨來複讀了,我在宣傳欄看到複讀名單。那時候,我覺得,無論他回不回來,無論他怎麼樣,都跟我沒有關係了。我們不是仇人、也不會是朋友,做陌生人最好。可是,最近我發現他狀態很差,差到我都不能跟你說具體的情況,總之就是很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多糾纏煩擾、不如意的事情密集地發生在他身上,使他心力交瘁、不堪重負了,於是他就自暴自棄、就墮落了。電視劇裡有太多這樣的情節了。如果以這樣的狀態複讀,再多讀一年又有什麼用呢?蘇澈,我想幫幫他,就算我跟他已經沒可能了,我也不想看到他墮落、看他放棄自己。一個人難過的時候很難自己振作起來,如果有另一個人在身邊,給予支持、給予力量,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就像之前我難過時,你們給我力量一樣。阮瀟臨跟林語溪分手後,身邊就沒有其他人能陪伴他了,所以他很孤單。我想我至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邊做一個鼓勵他、支持他的人,幫他振作起來。其實,也不必非得是個陌生人,對吧?經曆了之前那些事情,吃一塹長一智嘛,這次我肯定也知道控製各種情況,不會再無謂地浪費時間、影響學習了。”
陳燈說完後,蘇澈久久沒有應答。
意料之中。陳燈沒想過從蘇澈這裡會得到好的反應。任誰聽來都會覺得她腦子有病吧。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她心裡關於阮瀟臨的那個秘密,彆說是蘇澈了,就算是對阮瀟臨本人,她也不能告訴。那個秘密的存在,讓陳燈絕對無法對阮瀟臨不好的境遇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蘇澈沉默太久了。
唉。陳燈後悔告訴蘇澈了。有什麼必要說呢?
過了一會兒,蘇澈問:“這些和你剛剛的問題有什麼關聯?”
陳燈說:“早上剛好做到一個單數、雙數的題。所以我就想以單、雙數為題,問你們答案。如果你們當中選單數的人比選雙數的多,我就不去管他;如果相反,我就必須為他做點什麼。我今天問了十個人,結果,你們有七個人選了雙數,三個人選了單數。上天還是決定讓我為他做點什麼。”
蘇澈冷笑,說:“這個結果,更堅定你想去幫他的決心了,是嗎?陳燈,有什麼必要呢?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又沒有人能阻止你,何必找這些自欺欺人的借口。如此概率不相等的選擇,你怎麼好意思說是上天替你做的決定?你總讓上天決定。撕花瓣的時候,如果撕到你想要的結果,你就認為這是上天替你做好了選擇;如果不是,你就重新撕一朵。寫字數筆畫的時候,如果你最後一筆是你想要的單雙數,你就認為是上天做好了決定。否則,你又要重新寫。這些時候,有哪一次真的是上天決定呢?”
陳燈愣怔了一下。她覺得蘇澈說的是對的。好像從來都是這樣,她心裡已有答案,隻是要印證她的答案,而非要尋求答案。隻是她還有些疑惑,問道:“你說的概率不相等什麼意思?為什麼會概率不相等?”
蘇澈並不回答,繼續說:“你難過的時候,他在哪裡呢?你難過是他造成的,他難過不是你造成的。你想過這些嗎?”
陳燈說:“當然想過啊。就算他曾經傷害過我,但現在我已經好了,完全好了。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有心力去幫他。以前的傷害已經過去了,不值一提了。”
蘇澈又冷笑一聲,說:“原來人真的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你說,我該信你還是不信你呢?如果信你,我那就得信你是一個聖母,真的很偉大,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了還要考慮怎麼讓他不難受。我不信你,是因為,如果你對他真的無情又怎麼會在意他怎麼樣?尤其是在高三,你走路吃飯都在學習,卻有時間去管一個曾經傷害過你的人。陳燈,你真的相信你說的朋友的名義嗎?”
陳燈說:“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如果騙你,我又何必跟你說呢?”
蘇澈氣憤地站起身,說:“隨便你吧,我走了。你確實不該跟我說。”
唉!
看著蘇澈遠離的背影。陳燈重重歎了口氣,說:“我說了乾嘛呢?搞得兩個人都不痛快。”
回到宿舍,陳燈問了鐘愛蘇澈提到的概率不相等的問題。鐘愛說:“好事成雙、成雙成對、孤孤單單。雙總是圓滿、好的意思,單總是不太好的意思。肯定喜歡雙啊。概率是不相等。”
陳燈這才恍然大悟。可是,她一開始確實沒想到這裡啊。她自己就喜歡單數,電視劇裡叫小五、小七、小九這些名字的多好聽啊,叫小二、小四、小六的反而不好聽。
唉!
先這樣吧。
哪怕蘇澈激烈反對,也確實無法阻止陳燈的想法。
看到阮瀟臨發色情圖片的那一晚,陳燈希望,一覺醒來,這一切就都消失了,仿若從未發生過一般。可第二天醒來之後,她打開手機,那些照片仍不知羞恥地展示在空間裡。這個時候,照片的發布者“阮瀟臨”這三個字在陳燈看來實在比照片更加刺目。
陳燈不明白阮瀟臨為什麼會這樣?發這些照片,難道不是一種墮落嗎?他為什麼會允許自己墮落?是因為心裡的悲傷太深,自己一個人已經難以承受嗎?是想用毀滅自己的方式來對抗命運的不公嗎?陳燈的腦子裡接連跑出這一連串想法。她在電視劇裡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了——某個人因遭受嚴重打擊而選擇放棄自己,任由自己墮落沉淪。難道阮瀟臨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嗎?與陳燈的一連串糾纏煩擾,之後又與林語溪漸漸決裂直至分道揚鑣,這些事情全都在一個時期內密集地發生在他身上,這已經足夠使他深受傷害、心力交瘁了。白天,他必須若無其事地生活、上課。可是,在深夜,人會變得脆弱,這時,種種情緒就會毫不留情地向他攻擊。
陳燈還想到了另一個念頭:使阮瀟臨沉淪的最後一顆稻草是否就是她?
應該不會是林語溪,阮瀟臨和林語溪早在年初就已經分手、不再聯係。若是因為她,阮瀟臨不會時隔半年多才爆發。那麼,最近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突然之間變成這樣呢?陳燈想到了她打的那通電話。在電話裡,她斬釘截鐵地對阮瀟臨說她已經放下,已經不喜歡他了。當時阮瀟臨的表現不是突然很不自然嗎?陳燈想,不管阮瀟臨現在是否還喜歡她,她在他的心裡一定還占有相當的分量,畢竟她曾經那麼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喜歡他。在阮瀟臨目前為止的人生裡,沒有第二個人像陳燈那樣喜歡他了吧,他心裡一定也在乎陳燈對他的感情。
陳燈所付出的感情是值得被他放在心裡深深懷念的,這種懷念也值得作為支撐他的某種力量。可是,當陳燈說出不再喜歡這句話,他的這種力量便崩坍了,於是,他沒有了支撐,開始自暴自棄。發表那條傷感的說說和那些象征墮落的圖片,那些都是他心情的寫照。
這些隻是陳燈的猜想,可是直覺告訴陳燈,這個猜想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原因。
那些圖片一直在阮瀟臨的空間裡留了很久,沒有被刪除,陳燈不能對此無動於衷。她可以對阮瀟臨的悲傷視而不見,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墮落、看著他毀掉自己。現在阮瀟臨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的陪伴了,那麼她應該在他身邊做一個有用的朋友、幫助他振作起來。這也是她曾經對阮瀟臨的承諾。可另一方麵,陳燈又想到自己的學習。她不希望自己現在心無旁騖的狀態被打擾,想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她不想再做任何會讓爸媽失望的事情。
陳燈覺得為難至極。到底是應該對阮瀟臨袖手旁觀、任他自生自滅?還是如她曾承諾的那樣,她會一直在他身邊?
陳燈希望命運對此有所指示。於是,她以單雙數為題,去問身邊的同學,問她們的答案。
不論最後的答案,是命運給她的指示,還是她自欺欺人的形式總之,她決定按這個答案的內容去做了。
至於學習,她吸取經驗不再下降就好。至於爸媽,她交出一個不讓他們失望的結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