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則已,一見……陳燈的心就亂了。
以為他離開了,結果他回來複讀了。以為高三這一年不會再見到,卻在開學第一天的上午看到他的名單,下午就看到他的人。
陳燈有點琢磨不透命運到底在作何安排。
午飯後,陳燈無心看書便直接回了宿舍,站在窗前沉思。
幾個月前那段混亂的時光此刻又浮現在她腦海。那段時光是如此混亂、如此不堪,她本已經忘乾淨了,不再想起了,此刻卻如此清晰地浮現。
那段時光裡,她痛苦、她怨恨,可如今她已經釋懷、已經“脫胎換骨”。那段時光裡,她對阮瀟臨糾纏不休,電話、信息轟炸,晚上罵他,早上又乞求、道歉,日日反複。她對阮瀟臨是有愧疚的,愧疚於對他反複的糾纏、愧疚於臨近高考卻讓他不得安寧,尤其愧疚於她不受情緒控製的出口傷人。在她決定放下的時候,她曾想過為這一切跟他說聲抱歉,可在那些反複的日夜裡她的道歉已經太多太多,已經失去效力,再多說一句也隻是徒增對阮瀟臨的一分打擾,所以她決定不說了,什麼也不說了。一切作罷。可現在,阮瀟臨又回來了,勾起這些往事;這些往事也過去了數月,事過境遷,現在或許是合適的時機跟阮瀟臨說最後的、最真誠的一個抱歉,為他們的從前做一個了斷、化解一下他們之間的冰封狀態。
她撥通了阮瀟臨的號碼。那個曾在一天內要撥出數十遍、後來很久很久沒有撥出的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
陳燈想:去年,她打過那麼多,他都沒接過,這一個也不會接吧。就在她打算作罷、準備掛斷時,鈴聲卻戛然停止,阮瀟臨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喂。”阮瀟臨說。
陳燈笑笑。他接了,他們之間果真不再是之前的狀態了。
陳燈說:“喂,阮瀟臨,我是陳燈。”
阮瀟臨說:“嗯,我知道。”
陳燈單刀直入,問:“你是不是來一中複讀了?我今天看到你了。”
阮瀟臨說:“沒有啊,你看錯了吧。我現在正在大學校園悠閒地散步呢,景色真美。”
陳燈說:“你彆騙我啦!我不會認錯你的,你肯定來了。”
阮瀟臨笑笑,說:“那麼,在大學校園散步的那個人應該是明年的我了。”
陳燈也笑,剛才她心裡微微的嚴肅因阮瀟臨這個小小玩笑而緩解不少。
陳燈說:“我還以為高考之後你就‘遠走高飛’了呢,沒想到你竟回來複讀了。對了,你考得怎麼樣?幾本?”
阮瀟臨笑著說:“本?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不過是個小小的二專。”
“啊?”陳燈忍不住驚呼,“才二……二專嗎?憑你的實力考上二本肯定沒問題啊?”她瞬間想到,那些感情上的糾纏、煩擾果然對阮瀟臨產生了很大影響,於是心裡更愧疚了。她又想到,怎麼她每天好幾次誠心為阮瀟臨祈禱,祈求他能考一個好成績,卻沒有應驗呢?
她接著說:“阮瀟臨,我要跟你道歉,那段時間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我打擾了你很多,一定攪得你心煩意亂、不能好好學習。對不起。”
阮瀟臨卻裝作沒聽到這些話語似的,很輕鬆地轉換了話題,說:“誒,今年高考真是太不順利了。”
陳燈忙問:“怎麼啦?”
阮瀟臨說:“考數學之前,本打算好好睡午覺,起來就拿下所有題目。沒想到剛睡著就有一個初中同學打電話來借錢,電話打完了,我也睡不著了。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直就想著兩個字。”
陳燈問:“哪兩個字?借錢?”
阮瀟臨說:“‘完了’。當時滿腦子想的就是完了,數學肯定要考砸了……果然,考數學的時候完全不在狀態,一直在想我那同學為什麼偏偏那時候打電話來借錢。數學考砸了,之後英語和理綜也沒什麼心情了。”
陳燈說:“哎呀,好可惜,一個電話耽誤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要是你當時把手機關機就好了。下次高考一定要吸取教訓啊。”
阮瀟臨說:“收到。吃一塹必長一智。”
陳燈說:“第二次高考你一定會萬事順利的。”
阮瀟臨說:“那我提前謝謝陳燈同學的吉言啦。”
陳燈說:“嘿嘿,不用客氣啦。阮瀟臨,你為什麼會來我們學校複讀啊?怎麼不在你們學校。”
阮瀟臨說:“複讀不就應該到最好的學校嗎?在星雲城教學質量最好當然是一中啦。”
陳燈說:“是這樣嗎?可我們老師說,如果原來的學校不是太差的話,很多人還是寧願在原校複讀。因為,到了新學校適應新的學習環境、學習方法會很吃力,還可能產生很大壓力。而且,在我印象裡,你是那種選擇安閒舒適,而不是選擇最好的的人。”
阮瀟臨說:“高考成績這麼慘不忍睹,已經不敢選擇安閒舒適了。雖然成績不如你,不過我對高考成績還是有點追求的。”
“哦哦,好吧。”,陳燈笑著說:“你有追求。那可能是我對你的了解不夠。不過……你來一中不擔心遇到我啊?”
阮瀟臨說:“據我所知,陳燈同學是一個美麗、善良、優秀、大方的美女子,不是吃人的猛獸,所以我應該是不擔心遇到的。”
“哈哈哈哈”陳燈又被阮瀟臨逗笑,說:“你講話還是這麼好玩。是我格局小了。高考複讀確實應該選擇最好的,我竟然還想著什麼遇不遇到。”
正說時,午睡鈴聲響起,阮瀟臨在電話裡聽到了,說:“午睡鈴響了,那你早點睡午覺吧。”
陳燈說:“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
阮瀟臨問:“什麼?”
陳燈說:“雖然你剛剛轉移話題了,但想說的話我還是要說。就是,去年真的很對不起,我的各種混亂的情緒、對你的打擾,都很對不起。我想告訴你,我不恨你了、也不怪你、不怨你,那些負麵的情緒我全部沒有了。以前那麼固執地喜歡你是因為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會永遠喜歡,但後來我想明白了,喜歡不該是那麼痛苦、那麼病態的,所以我放下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阮瀟臨,我想告訴你這個,我希望這個電話能為我們之前的經曆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陳燈說完後,阮瀟臨好一會兒才回複,說:“好。”語氣似有些淡然、有些無力。
陳燈又客氣地說了句:“反正你在一中遇到什麼事情也可以隨時找我,畢竟我在這裡待兩年了嘛,比你熟悉一些。”
阮瀟臨說:“好。”
陳燈說:“那拜拜啦。早些休息。”
阮瀟臨說:“嗯,拜拜。”
陳燈說:“要天天開心啊。”
阮瀟臨說:“嗯。”
“思緒不斷阻擋著回憶播放——盲目的追尋仍然空空蕩蕩——灰蒙蒙的夜晚睡意又不知躲到哪去——一轉身、孤單已躺在身旁”。
這是阮瀟臨的偶像周傑倫的歌,也是阮瀟臨空間的新動態。
已經是深夜。陳燈剛學習完,關了台燈、收了書本、懶人桌準備睡覺,睡前習慣性地刷一下空間,便看到了這條動態。
但她隻看了一眼便略過了。無論這隻是一句歌詞,還是代表阮瀟臨的心情,都與她無關了。
今後,無論阮瀟臨怎樣,孤單或者不孤單,都與她無關了。
很快,她關了手機,躺下睡覺,沾枕便入夢。
小吃街上有一家叫德福小店的餐館,味道最好,人最多。陳燈和鐘愛每天都是到這裡來打飯,打好後端著飯盒邊走邊吃,一路走回學校。
有那麼幾次,陳燈打飯時從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了阮瀟臨,他總是一個人、低著頭、坐在小店最裡麵吃飯。她從不過去和他打招呼,隻當看不到。她隻在心裡默默地對他說一句:“加油。”高三學生吃飯的地方就這麼一條不到五十米的小街,兩人遇到也是不可避免的。有時陳燈遠遠看到阮瀟臨對向而來,她便移轉目光,裝作沒有看到,裝得極其自然、瀟灑。
阮瀟臨也裝沒看到。兩人默契地裝作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從彼此身旁經過,連禮貌的微笑也沒有。
又一個深夜。陳燈打算睡覺,躺下後打開空間隨便看看。剛一點進去,竟看到有人連發了好幾條裸男裸女的圖片,□□尺度之大,讓她立刻覺得反感。
她在心裡咒罵:“這是哪個神經病發的啊?在空間裡麵發這個。”她定睛去看發布者,卻驚訝地發現那個人不是彆人,竟是阮瀟臨。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阮瀟臨怎麼會發這種□□圖片?
她又擔心是係統錯誤,於是退出空間再次進入。圖片還在。她甚至退出□□登錄,而後再次登錄、再進入空間。圖片還在。
陳燈徹底懵了。阮瀟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