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放過自己了(1 / 1)

青負 翩翩金羽 4917 字 1個月前

第二天晚自習後,陳燈和蘇澈兩個人各自握著一杯熱豆漿走在操場。

陳燈說:“對了,這段時間隻在意我自己了。我一直都沒問過,你的文科生活過得怎麼樣?”

蘇澈說:“顯然,過得比你好。”

陳燈笑笑,說:“那倒也是。沒有人會比我更糟糕了吧。蘇澈,你當初到底為什麼選文科?”

蘇澈說:“文科還是理科,總得選一樣吧。要是我選了理科,你又要來追問為什麼選理科。又不是事事都有為什麼,事事都要知道為什麼。”

陳燈說:“是啊。不是每件事都要知道為什麼。”

過了一會兒,陳燈又說:“蘇澈,我是不是超級自私的一個人?我因為這些事隻知道在這兒傷心難過,要讓爸媽、讓你們一直為我擔心,你們還要想種種辦法讓我開心。我好自私啊。”

蘇澈說:“你腦子真是談戀愛談廢了的,怎麼長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又是自私的,又是最壞的。你談的不是戀愛,你是被下蠱了吧?”

陳燈笑笑,說:“我可能是被下蠱了吧。不過,結束了,這一切也該結束了。我想過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才十七歲,可我至少要活到七十歲呢,怎麼能以為我的人生就此毀滅了呢?我覺得,之前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放棄阮瀟臨,大概就是像唐春秋說的那樣,在我的潛意識裡是不願意放棄的。可是,今天,我願意了,我願意放棄了。我不想讓你們繼續擔心我。我要做回以前的我。”

蘇澈開心,問:“怎麼突然開竅了?”

陳燈說:“我昨天遇到林念了。我們交談了很多。”

陳燈把與林念的談話都告訴蘇澈,然後說:“‘命令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想了很久。她說得對。如果我跟阮瀟臨命裡有緣,或許我們就會成為那對相攜到老的夫婦。可現在變成這樣,就是因為沒有那樣的緣分吧。沒有,就算了吧。我想放過自己了。”

蘇澈說:“好,想通就好。你痊愈的時間比我想象的快。看你之前的樣子,我甚至不敢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痊愈。”

陳燈說:“你忘記啦?我天生就超級樂觀,堅強!隻是嘛,挫折不可避免,總要一點消化的時間。有爸媽、有你們給的溫暖,其實我已經很幸福了。我應該知足。”

蘇澈說:“既然決定要振作,那、第一件事就改掉你那些自怨自艾、自罪自責的毛病吧?我聽那些話快氣死了。最好回到你以前自戀的樣子。”

陳燈瞅了蘇澈一眼,說:“什麼?!自戀?”

蘇澈說:“怎麼?不承認?”

陳燈笑笑,說:“承認啊。自戀就自戀唄。我想怎樣就怎樣。”

次日中午,陳燈沒有睡午覺。她用一個盒子裝滿了要送給阮瀟臨的生日禮物,抱著盒子去了二中,托褚青青轉交阮瀟臨。既然,那些東西曾經是為阮瀟臨準備的,那麼應該送到他手裡。盒子裡除了那些禮物外,還有那串“阮”、“瀟”、“臨”“快樂每一天”、“1314520”的瓷珠手鏈。

□□空間裡與阮瀟臨有空的一切內容、和阮瀟臨互發的所有短信都被她刪除了。

現在,除了手表,她再沒有任何與有關阮瀟臨的東西了。

手表。她左思右想過後,還是不舍得處置。這是阮瀟臨送她的第一件禮物、是他們感情的信物,已陪伴了她無數個日日夜夜。

她對自己說:現在這塊表隻是看時間的一塊普通手表,與阮瀟臨沒有任何關係了。就留下它用來看時間吧,這樣就不必買新的手表了。

從二中回來之後,她到學校附近的理發店剪掉馬尾、剪了齊耳的短發。

可她與阮瀟臨的關係就像她舍不得的手表,一時斷不乾淨。

晚自習後回到寢室,褚青青打來電話,說:“東西都交給他了。”

陳燈說:“嗯,謝謝你啦。”

褚青青氣憤地說:“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他竟然說他會來找你。陳燈,我告訴你,再也不要見他了。他也太厚顏無恥了。”

陳燈問:“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他說要來找我?”

褚青青說:“對啊。你說,他怎麼還能說得出這種話呢?”

陳燈說:“青青,他怎麼跟你說的,他還說了什麼?你們當時什麼場景、說了哪些話全告訴我,一個字也彆漏。求你啦。”

褚青青說:“也沒說其他的了。就是,我約他下晚自習以後在操場碰麵,把東西遞給他,說:‘喏,給你,這是陳燈之前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我還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不過,他應該沒看到。他隻是低頭盯著你的東西看。等我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就在我身後跟我說:‘謝謝,我會去找她的。’”

陳燈問:“他是用什麼語氣說這句話的?”

褚青青說:“還能是什麼語氣,就普通說話的語氣唄。”

那一刻,陳燈的心裡是激動的、歡喜的。阮瀟臨說他會來找她?他是這樣說的。

這一次,他要回心轉意嘛?是的,應該是的,不然他不會這麼說的,不然他隻需要說一句謝謝就好。

陳燈激動難抑,用手蒙著嘴,在宿舍裡走來走去。

隻要阮瀟臨回心轉意,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她都歡迎他、都會等他。

一時的激動過去後,她又有些擔心地問褚青青:“那你對他說什麼了嗎?”

褚青青說:“沒有說,什麼都沒有說。放心吧。我記得呢,你不讓我說任何傷害他的話,不讓我乾涉你們的事情。要不是你早早交代了,我肯定要臭罵他一頓才解氣,讓他死了來找你的心。但是!陳燈,我不能說他,我總可以說你吧。不許見他!就算他來找你也不要見他。永遠也彆再見他了。”

陳燈嘴上答應著:“嗯,好,好。”心裡卻還是難以自抑的激動。掛斷電話之後,她又在寢室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多趟,直到晚睡鈴響了才急急去洗漱。

阮瀟臨一句話,讓陳燈已死之心又輕易地燃起希望的火苗。她開始等待,等阮瀟臨來找她。阮瀟臨曾來過一中,那次他穿著那件帥氣的磚紅色的外套,站在街口的那顆梧桐樹下等她。現在,陳燈每天都在憧憬著、幻想著:阮瀟臨會再次來到一中門口,仍舊穿著那件磚紅色的外套,他會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街口的梧桐樹下等她,會遠遠地就看著她、對她笑。

從宿舍的窗戶能看到那顆梧桐,陳燈每天總要盯著那顆樹看很久很久,幻想著阮瀟臨溫柔地對她說:“對不起,是我錯了”,然後她會搖搖頭,說:“沒關係,回來就好。”

一天,她經過梧桐樹的時候,街邊的商店音箱裡正播放著許嵩的《認錯》——“全是我的錯,現在認錯有沒有用……”

陳燈在心裡回複:有用!任何時候都有用。

然而,這樣的等待實在太茫無邊際。陳燈等到那棵梧桐的樹枝堆上了厚厚的白雪,又等到所有的白雪融化,阮瀟臨沒來;等到學期結束,人們都已回家,校門口冷冷清清,阮瀟臨沒來。等到春季學期開始,阮瀟臨依然沒來。

在阮瀟臨的空間裡,他和林語溪的感情漸漸生變、決裂。

阮瀟臨將他們的感情歸結為一句歌詞:“梅開時節因寂寞而纏綿,春歸後又很快湮滅。”

陳燈自私地希望這就是林語溪之於阮瀟臨的全部意義——隻是因為寂寞,並無愛情,這對陳燈來說會是一種安慰。

陳燈記得曾有一次,她和阮瀟臨坐在柳樹下的石凳上做過一個小測驗。

陳燈問阮瀟臨:“假如你的五個手指頭都受傷了,但你隻有一個創可貼,你會選擇貼在哪個指頭上?”

阮瀟臨說:“無名指吧。”

陳燈念測試結果:“無名指總是挨著中指,選擇它,說明你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因為對太多事情抱著懷疑的心理,所以不敢輕易去接受,有時接受了也是因為那個人給你想要的溫暖。一旦他(她)的溫暖不能給你庇佑了,你就會恐懼,然後迅速退回到自己的領地。這樣的你,讓人心疼,你更愛的是自己。”

陳燈覺得這個測試挺準的。阮瀟臨,他很像這樣的人,不輕易付出,也不輕易接受,內心渴求安全感。誰帶給他足夠的安全感,他的感情便依附誰,一旦安全感消失,他便離開。

陳燈想,阮瀟臨對我,是否也是這樣呢?

春季學期開始後,學校主樓的牆麵上掛起了高考倒計時的牌子——99天。陳燈抱著書本駐足跟前,看著那紅底黃字的數字,這才深切地意識到,阮瀟臨在麵臨這些感情紛擾的同時,也在麵對著高考的壓力。

隻有99天,他就要高考了。

時間的流逝真快。

陳燈為阮瀟臨擔心。在最忙碌、最緊張、一分一秒都浪費不起的高三,阮瀟臨卻左一次右一次地陷入感情漩渦,被感情問題牽扯、攪擾,不得安寧。

這次與林語溪分手,他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

唉。

現在陳燈也走出那些痛苦了,所以陳燈希望阮瀟臨一切都好。她本想每天去他空間留言為他加油鼓勁的,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不要再有可能攪擾到他的行為了。於是,陳燈便在每次入睡前以及每次醒來後都坐在床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為阮瀟臨祈禱:“老天爺,求求您保佑他不要再因為什麼事情煩心了,讓他安心學習吧。求求您保佑他高考超常發揮!考一個好大學!求求您保佑他。求求您,求求您。”每天如此,早晨、中午、晚上無一次漏掉。

她還在□□上聯係了阮瀟臨最喜歡的表姐,拜托她在阮瀟臨高考前能為他多多加油鼓勁。表姐果然就常常去阮瀟臨的留言板留言。

她也聯係了林語溪。不,不是聯係,是讓林語溪停止影響阮瀟臨。林語溪每天都到阮瀟臨空間留言,哭訴阮瀟臨的冷漠、無情、乞求複合、說她想割腕、說她夜夜醉酒、說她生不如死……陳燈看到便很生氣地衝進林語溪的空間,給她留言:“你知不知道他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天天發那些東西,你讓他還怎麼學習、怎麼高考?你能不能為他考慮一下?!你就算要怪他,能不能等他高考結束以後再怪呢?!

你這個壞女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寫著寫著,她心裡愈加氣憤,竟把阮瀟臨和林語溪剛在一起時她的氣憤也一並發泄了出來。

此後,林語溪的空間便屏蔽了陳燈,林語溪也不再到阮瀟臨空間訴說她的傷心難過。阮瀟臨或許得到了一些安寧了吧。

高考前夜,陳燈沒忍住,還是想為阮瀟臨加油,於是托褚青青給阮瀟臨送去了一對紫色的水晶蘋果,並附上一張卡片:“高考順利!”

她不寫“祝”字。並非人人都會高考順利,所以世人要在前麵加上‘祝’字。她不寫便是不想給阮瀟臨高考不順利的可能,他的高考一定會順利。

褚青青無奈地說:“有些人真是不長記性啊!去年冬天不知道是誰要死要活、痛不欲生呢,現在又關心起那個負心漢來了。”

陳燈用手堵住褚青青的嘴,說:“不行,不能這麼說他,他不是負心漢。不要說他了。這可是高考啊,是一個人這輩子最重要、最重要的時刻,哪怕能為他做一丁點事情也好。反正,高考之後,他就會離開這座城市,我們再也不會見了。”

晚上,陳燈收到阮瀟臨發來的感謝短信:“謝謝你的禮物。”

陳燈回複,說:“不用謝,加油。高考一定順利。”

高考結束的那天下午,陳燈和蘇澈一起去校外吃飯。走在路上,又看到那顆梧桐,可此刻,她的心裡沒有了任何期待,她很放鬆,似卸下千斤重擔。

她說:“蘇澈,你說我傻不傻,竟然一直等他?那句話也許隻是他隨口一說。”

路邊有一個很大的鐵皮垃圾箱,堆滿了垃圾。經過垃圾箱時,陳燈停下腳步。她從腕上取下手表,依依不舍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毅然決然地,她把手表扔進了垃圾箱。

手表被扔出去的那一瞬間,因為太不舍,陳燈的手竟條件反射般地再次伸出去,試圖抓住手表。

但最終,那塊漂亮精致的手表還是躺在了那些肮臟的垃圾之上。這次扔了就真的是扔了,不會像電視劇裡所上演的,被扔進海裡的戒指多年後會被找回。

就這樣吧。

陳燈和蘇澈離開,沒有回頭,毫不留戀。

那天的陽光和暖明亮。手表的玻璃在陽光下反射著晶瑩的光。

陳燈再沒有了關於阮瀟臨的任何東西,她的心裡也沒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