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抱著膝蓋整個人都縮在沙發裡，兩眼發直，假裝自己隻是一顆不會說話的蘑菇。

天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這裡！

他不明白這種父子交心解除矛盾的情節裡為什麼非得有他這麼一個外人，就算是要緩和氣氛也不該輪到他才對，他跟這父子倆中認識最久的那個也隻有兩個多月，另一個則是完全的陌生人，讓他參與進這種事情裡真的好嗎？

他就應該在計劃確定的當晚跟著另外三隻小鳥一起離開這間公寓，直接飛過去找喬納森，而不是跟他線上聯係。

比起現在這種場麵，摩西寧願滿世界飛一個個把他的律師團成員帶過來，送他們最真實的飛翔體驗當員工福利。

或者更早一些，在被阿斯洛打殘的那晚，他應該直接把傑森丟下，自行飛去柯莉的飛船，哪怕是被柯莉念叨他也能接受。

客廳裡的三個人各自占據一隻單人沙發，呈三足鼎立之勢，沒能跑掉的摩西被傑森安排在正中間，兩側說著要談談實則相顧無言的兩人如有實質的目光讓摩西如芒在背。

處在目前這個環境裡，摩西渾身難受，像是有螞蟻在身上爬。

他們再不說話氣氛就真的要死掉了！空氣都已經尷尬到不再流通了。摩西可以不需要呼吸，但這倆人類不覺得窒息嗎？！還是說他們打算冷死自己，用死亡換對方的痛徹心扉幡然醒悟嗎？

哦，那真是蠢透了！

摩西已經從他和阿斯洛剛誕生緊握著彼此的手感受到的溫度開始回憶了。

他甚至開始想念那個一句話把他和阿斯洛打成不祥之物的老登的山羊胡子了，呃，還是八字胡來著？

他的眼神越發飄忽，視線完全沒了落點，內心在哀嚎，阿斯洛！救救我救救我！你帶我走吧，把我藏在你的翅膀裡！我真的不想麵對這對父子！

窗外那團被陽光染成金色的雲真的很像阿斯洛的配色，更難受了。

摩西很想回繭裡去，他才五百多歲，按他們有翼者的生態來算他還是個未成年！就是換算之後也隻相當於人類的九歲，他們怎麼忍心讓一個九歲孩子參與這種劇情？！

真該去哥譚兒童保護協會告他們！

摩西被砍下翅膀送上祭壇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麼崩潰。

簡直是要了命了！

“我去給你們倒兩杯咖啡……”摩西終於忍無可忍地起身，打破沉默。

“你坐下！”傑森不再當一具會呼吸的屍體跟他牆一樣的老爹大眼瞪小眼，眼疾手快地把摩西拖了回來。

“拜托，親愛的，放我走吧。”摩西被迫坐回原位，這個他最愛的沙發現在像個可怕的監獄，他無力地捂著臉呻|吟，“就算是報複我給公主發你糗照，也不要挑在這個時候，我既不是傳話筒也不是測謊儀，留在這裡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留在這，摩斯！”傑森強迫自己忽視布魯斯的視線，維持著麵無表情的狀態，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喊摩斯也沒有用，摩斯隻想跑。

“留下吧，我也很想了解一下傑森這些年的經曆，但他大概不想親口告訴我，所以有個他的朋友在場就很重要。同樣都是父親，我想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對吧，摩斯先生？”不愧是被英國人養大的布魯西寶貝，麵不改色地說著陰陽怪氣的話，看向摩西的眼神裡滿是警惕和不信任。

摩西當然理解，理解個屁。

這種事情不應該從當事人口中得知，再從朋友那裡查缺補漏嗎？而且蝙蝠俠對他的不信任都擺在明麵上了，這種謊話也說得出來！

在這方麵摩西就有點誤會布魯斯了，蝙蝠俠找線索情報的時候可不是那麼在意來源，如果必要他連小醜那裡都能問一問。

但摩西不知道，隻感受到蝙蝠俠不善眼神的摩西還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能，謝謝！”

他果然對蝙蝠家過敏。

說起來韋恩家是不是有英國人？這說話的語氣真的很像他在英國待的那段時間遇到的絕大多數英倫紳士。

就，刻板印象。

傑森打斷了兩人的視線交鋒，他總擔心他們會直接打起來把他家拆了，當然如果真打起來，他絕對站摩西這邊，誰能抵抗住和蝙蝠俠乾架的誘惑呢？超人都不行。

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氪星人聲稱很多時候他都在克製把自己搭檔腦袋擰下來的衝動。

“你來做什麼？蝙蝠俠？”傑森的語氣很惡劣，“逮捕紅頭罩？”

“我在一開始就說了，傑森，我來接你回家。”布魯斯似乎覺得還不夠，又補充道，“阿福他很想你。”

聽到阿福，傑森態度有些許軟化，他總是無法拒絕這位老人，但這不能完全打動他，他可是還藏了一個小醜呢！所以，“不，我是個死人，死人的家，很顯然是那個墳墓。當然，我很歡迎你來我家做客，自備鏟子就好，或者帶上手機和打火機，記得手機要充滿電。”

“……”布魯斯被創倒地，蝙蝠俠穩住了，“你希望下次電影日一起看《活埋》嗎？但我還是更推薦一些，呃，歌劇。”

“……”不管多少次，傑森都會被這上世紀老古董的品味震驚到，他做錯了什麼要專程回去被折磨？他想睡覺隨便找個地方都能睡！“你和迪基鳥怎麼還沒有被剝奪挑選電影的權利？！”

布魯斯也很驚訝，他感覺有被侮辱到，他不能接受他的品味淪落到迪克一個水平的地步。

“那我們看簡·奧斯丁。”

傑森遲疑了，雖然他體重兩百磅，殺人不眨眼，靠著輝煌戰績在哥譚黑暗勢力中混得風生水起，但確確實實是個文藝青年，他是真的愛簡·奧斯丁。

“就算我想用蝙蝠電腦看電影，打遊戲？”

蝙蝠俠是想拒絕的，他能找出無數個理由拒絕傑森這明顯是在找茬的要求，但布魯斯把他按了下去，“為什麼不呢？你永遠擁有蝙蝠洞的使用權，你以前的遊戲存檔我還給你保留著。”

布魯斯表現得無比真摯，他是真心實意想帶傑森回家，甚至為此努力壓製自己過於理性的一麵，傑森有些抵擋不住這樣的攻勢，哥譚人什麼時候能拒絕得了布魯斯·韋恩？羅賓什麼時候拒絕得了蝙蝠俠？

從布魯斯踏進這間房子到目前為止的十幾分鐘後，這對父子第一次看著對方露出不摻雜任何負麵情緒的笑。

殘留的默契發揮了作用，一些心照不宣的小小玩笑話過後，他們終於想起要進入正題了。

“所以，我現在可以走了吧？”摩西默默舉手，後麵的話他再聽真的有點不禮貌了。

“抱歉，摩斯先生，我之後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所以請你先不要離開。”又來了，布魯西寶貝的陰陽怪氣，用詞禮貌但態度十分強硬。

事實上，布魯斯已經很克製了，至少他還記得這是傑森的朋友。

布魯斯沒辦法不對摩西保持懷疑態度，單單他非人類的身份就已經在布魯斯這裡把初始信任值降到了最低，再加上阿卡姆的事情，最近滿天飛的那個和摩西長得一模一樣的“天使”，而且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摩西和他家裡所有孩子都有了交集，尤其是最讓他擔心的傑森和達米安。

至於摩西對迪克的態度，那是最微不足道的。

雖然摩西很煩這個世界的人總把他錯認成惡魔，但這在無形中也給行事肆無忌憚的摩西上了一層保護色，因為這個世界是真的有惡魔的，摩西這幾年做的事大多被歸到的惡魔頭上。電子設備又捕捉不到摩西的身影，他就好像從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布魯斯查不到多少和摩西相關的信息，又不能直接禁止男孩們和這種危險人物來往，他的蝙蝠警報瘋狂作響。

蝙蝠俠試圖把摩西做成表。

摩西：“……”

摩西：“？”

為什麼這個人形的翼手目地底生物在用一種他看夜翼的眼神看著他？好像隨時準備上來給他兩拳。

布魯斯向摩西點頭示意後，轉向傑森，“我已經在安排恢複你的身份了，如果你願意，在法律文件上你可以繼續使用韋恩的姓氏，莊園永遠向你開放。”

短暫停頓過後，他第三次發出邀請，“回家吧，傑森，我們一起去拍新的全家福。”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摩西左看右看，他其實大概明白這父子倆一定要他留下的理由，他們之後要談的話題真的算不上和平，隻有他們兩個在場絕對會大打出手然後不歡而散，這不是他們所期望的。

無論承認與否，布魯斯和傑森都希望能夠緩和關係，用一個有點不太恰當的詞來形容他們就是藕斷絲連，斷又斷不乾淨，想重新回到過去又不切實際，隻有重新磨合這一條路。

兩個人都在小心地做出嘗試。

為了對話能繼續進行下去，他們需要有一個知道他們秘密身份且了解情況的第三人在場做為緩衝帶，這個人不需要做任何事，就隻是當個背景板都行，當然如果這個人有一定的武力值就更好了。

每一條都完美符合，並倒黴的沒有跑掉的摩西不情不願地被選做了這個第三人。

摩西真的不太適應這個場合，如果不是他和傑森勉強算是朋友，他早就飛走了。

果不其然，傑森在思考過後，開口就是王炸，“我殺了人，這完全偏離了你的理念。”

他看上去表現得像個誤入歧途，渴求父親原諒的孩子，但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已經明白自己之後要走的道路，“並且我沒打算改，也不打算認錯，我不再是你的羅賓，未來也不會成為你，即便如此你也依舊堅持要帶我，帶一個罪犯回去嗎？

摩西張開翅膀把自己完全包裹起來，透過羽毛的縫隙觀察著外麵。

“殺戮是錯誤的，我們沒有資格奪走他人的生命。”蝙蝠俠說到這裡突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聽這些，傑森，我確實不讚同你殺人，在嘗過這種過於取巧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後，人很容易沉淪其中，我很擔心你，人沒辦法永遠保持理，我不想你徹底墮落。”

“至於罪犯，蝙蝠俠每天都在入室毆打彆人，把人打到瀕死再救回來，我猜你不知道，蝙蝠俠的刑期已經累積到了6000萬年。”

懂不懂心率0的含金量啊！

“哇哦！”傑森被這個離譜的數字驚到發出一聲無意義的感歎，表情都空白了幾秒。

有著漫長壽命的非人類則撇撇嘴，大驚小怪。

“你不成為我是個好事，不然我們就要在監獄裡互相折磨了。”蝙蝠俠開著玩笑，他是真心實意這麼認為的，然後他收起笑意，格外認真，“已經有一個蝙蝠俠了，再多一個法外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這條道路太過艱難，他會更多地關注著傑森，隨時準備把傑森救回來。

過分巧合的是，蝙蝠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仿佛命運般說出了法外者這個稱呼。

當然這也可能是他們的家的取名傳統了，類似的還有局外人。

“我曾想過要殺死你，蝙蝠俠，因為我看到你放任小醜活著。”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

傑森打斷了布魯斯的解釋，“我知道，蝙蝠俠不能殺人。但既然你已經承認我法外者的身份，就彆再阻止我為自己複仇，讓這個綠毛的瘋子徹底消失。”

“我在策劃一場盛大的謀殺。”

“小醜果然在你手裡。”布魯斯沒有表現出驚訝，“介意給我說說你的計劃嗎？我在這方麵很有經驗。”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傑森不爽咋舌。

他真的很難伺候，摩西儘職儘責當著自己的背景板，間或點評一句，傑森的表現就好像一隻難搞的貓，一邊試探著靠近，一邊隨時準備逃跑，人類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後又任性地表示自己不開心。

還好，公主是個性格超棒的女孩子，沒有這麼彆扭。

傑森還是很有兄弟情誼的，至少他在給布魯斯講述自己的計劃時沒把另外三個兄弟還有摩西供出來。

但這沒什麼用，布魯斯沉吟著，十分肯定道，“提姆參與了計劃的製定，我就知道我那些文件絕對是他偷看的。達米安也參與了？塔利亞來哥譚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至於迪克，他絕對不會錯過。我很高興你們兄弟感情還不錯。”

“……Fuck Batman！”傑森豎起國際友好手勢。

“注意言辭，傑森。”布魯斯習慣了。

說實話傑森會直接告訴他已經很出乎他的意料了，更彆說這計劃簡直正常過頭了。

但，布魯斯看向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摩西，微笑，“我想我可以幫你完善一點。”

摩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