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會突然笑一下。

至少傑森在刷著黑糊糊的煎鍋時冷笑出聲，他嘴巴像淬了毒一樣，“羅伊，我假設你還沒有被老惡魔打壞腦子，你貧瘠的廚房常識沒有告訴你在煎東西前是需要加黃油的嗎？”

羅伊心虛，他當然知道，但他隻顧著和柯莉聊天，忘記了，等再發現時就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可他不敢觸暴怒的紅頭罩的黴頭。

“老惡魔，你真該重新考慮一下是否同意他們兩個交往了，否則我擔心哪天公主真的被他毒死。”

“嘿！”羅伊不可置信，心碎地看著給他增加障礙的好兄弟，發現摩西真的在思考，他絕望地向星火投去求助的眼神，試圖掙紮，“其實我平時做飯還挺好的。”

“嗬！”傑森什麼都沒說又像什麼都說了。

星火憐愛地擼了一把男友的狗頭，也什麼都沒說，因為她還是更讚同傑森的觀點。

摩西沒太關注年輕人之間的交流，獨自坐在一旁榨蘋果汁，用的正是傑森拎來的那一袋。榨汁機的聲音蓋過了人聲，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一下杯壁，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到機器聲音停止，他找出五個杯子，將新鮮出爐的蘋果汁平均分裝。

隨意端起其中一杯，摩西趴在桌子上，看著果汁從空中落入另一個杯子，直到將要溢出才停下。隨後他推開窗戶，將最滿的那杯放到窗外，又在旁邊放了一顆蘋果。

飛船並非四平八穩，偶爾還是有些微顛簸，但那杯果汁從始至終都沒有灑出一點。

等到所有人落坐，摩西很自然地將量最少的那杯推到羅伊麵前，而後才將剩下的分給另外兩人。

羅伊：……

沒感到生氣，反而有點想笑。

“你今天不回家嗎？”摩西有些疑惑地詢問正在拆分煎魚的傑森，畢竟他剛把達米安送回去，“我以為你們至少會有一次家庭聚餐，將新成員介紹給其他家庭成員。”

短暫理解了一下摩西的意思，傑森若無其事道，“哦，我沒有收到邀請。”

羅伊敏銳地察覺到傑森的意圖，他有氣無力，“No，傑鳥，彆。”

但顯然，他還是晚了，傑森已經接上，“畢竟我現在還是個死人。”

餐桌上的氛圍頓時僵住，傑森似乎沒有察覺，他還在輸出，“所以他們多了一個新的家庭成員？那挺好的，又多了一個人幫忙分擔老頭子的工作，希望他或者她足夠優秀，不會變成老頭子的另一個錯誤。”

這一下直接給摩西乾沉默了，他發誓，他沒有任何壞心思，隻是單純好奇隨口問了一句，這接二連三的暴擊打得摩西措手不及。

他幾次張口又閉上，說真的，傑森短短幾句話包含的龐大信息量給他造成了難以愈合的心理創傷，這個家裡隻有三個人但和睦到不可思議的有翼者無法理解這種比奧古家還要扭曲的家庭關係。

最終他隻能向靠譜的女兒星火求助。

星火接收到了求救信號，放下餐具，飄到傑森身邊，把他的頭攬進懷裡，“你需要一個擁抱嗎，傑？”

“你已經在這麼做了，公主。”傑森彆扭地接受了這個擁抱。

羅伊左看右看，一個飛撲把兩個隊友一起抱住，“傑鳥，彆難過，你還有我們！”

可惜他忽略了自己的力氣，弓箭手的巨力勒得傑森直翻白眼，他奮力掙紮想把這隻巨怪推開。

三個年輕人擠作一團，打打鬨鬨，冷凝的氛圍再次開始流動。

等他們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桌上的早餐都有點發涼，無形的能量從摩西放在桌上的手向四周散發，將早餐重新加熱。

已經挑起過一次錯誤話題，摩西謹慎地不再率先發言。

但傑森還沒放過他，接受了一次精神spa的他追問，“你認識那個新來的蝙蝠崽子？”

“啊，對。”摩西停頓了一下才回道，“其實你應該也認識，這段時間我在卡迪姆，遇到了老朋友塔利亞，她請我幫忙把她兒子送過來，就是達米安。”

傑森的表情變得古怪，像是吃到了蒼蠅一樣，卻又帶著一絲期待，“達米安？奧古家那個惡魔崽子？哈！這下可有熱鬨看了！”這個時候他就有些遺憾自己怎麼不在韋恩莊園，沒法得到第一手情報，他是真的很想看到老頭子被惡魔崽子折磨到瘋的樣子。

摩西想說點什麼給達米安挽回點麵子，但他想了半天也沒能找出達米安在人際關係方麵的優點，最終隻能點頭，“你說的對，達米安確實是個小惡魔。”

照顧過達米安的人都知道這小鬼有多難搞。

傑森原本隻是前來查看羅伊有沒有死在女友養父手裡，現在確定無事發生他就趕著回家補覺，要知道他昨晚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摩西打算跟他一起走，他實在不想留在這裡看小情侶甜甜蜜蜜，貼心地給他們留足獨處空間。

臨走前，摩西打開窗戶，在法外者三人奇怪的眼神中拿回一個被洗乾淨的空杯子還有一條漂亮的看著就價值不菲的綠寶石項鏈。

“他在哪裡搞來的這東西？我還以為他會送槍。”摩西小聲嘟囔著，將項鏈遞給星火，“這是他送給你的見麵禮。”

“誰？”

“我的兄弟。”

星火將項鏈戴好，摩西這才滿意，“他的審美還不錯，它很襯你的眼睛，甜心。”

“你什麼時候帶他來見見我？”星火摸著項鏈上的寶石，寶石觸手溫潤，色彩明豔，形製做工無不精巧，準備它的人顯然花了不少心思，“我得當麵告訴他我很喜歡他的禮物。”

“如果有機會的話。”

摩西飛在傑森身側，向飛船中的兩人揮手道彆。

在摩托艇的轟鳴聲中，藍色火焰在被激起的浪花裡若隱若現。

送彆兩人，星火回到船艙內，發現羅伊正拿著手機念念有詞，似乎是在清點自己的存款，她挑挑眉，壞心眼地走過去嚇了羅伊一跳。

哥譚，在地獄之主口中它是一個比地獄還要令人不適的地方，甚至喜好世間一切惡行的惡魔都不樂意到哥譚來，害怕在這裡丟掉小命。

這裡總是陰雨連綿，極少能見到日光，貧富差距極其明顯，鑽石區的高樓大廈搶奪走了其他地方本就不多的光明。陰暗總會滋生罪惡，小巷裡藏汙納垢，數不清的流浪漢和幫派分子藏匿其中，等到了夜晚，還有衣著暴露的流鶯吞雲吐霧，各種見不得人的非法交易暗中進行。

行人們佝僂著身體，行色匆匆，眼神不停打量著四周，尤其是在有臟兮兮的孩童靠近時更是捂緊了自己的口袋。

傑森就抓住了一個想要偷竊錢包的街童，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抽出錢夾給了那孩子幾張小額鈔票就放他走了，注意到摩西的疑問，傑森很平淡地說：“像他們這種孩子大多屬於某個幫派，如果他偷不到錢，回去會被看守他們的人打死。如果他自己單乾，那點錢就可能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家裡可能有著深陷毒品的父母，或者更加年幼的弟妹，有了這些錢，他可以買幾個沒有過期的麵包，不至於餓死。”

摩西倒不是疑惑這個，畢竟他小時候也是這麼生活的，為了在一個滿是惡意的環境裡活下來，他和阿斯洛幾乎用儘了所有手段，他隻是奇怪於傑森對這種事情的習以為常和隱晦的細心，他掏出錢夾的動作可太熟練了，而且他隻給了很少的錢，少到藏在陰影中的人都不屑去搶奪。

與他桀驁不馴的硬漢外表相比，傑森的內心似乎要柔軟得多。

“先說好，我家很小，像你這種闊佬大概住不習慣，我還是建議你自己出去找房子住或者我給你推薦幾個酒店。”傑森邊掏鑰匙邊說，他很清楚自己的房子有多糟糕，因為那是他兒時的家所以他不會嫌棄，但他不覺得摩西能接受，無論是外表還是日常表現，摩西都是不折不扣的闊佬做派。

他送給星火的那幾艘星際遊輪行駛的都是宇宙中的熱門航線，單單一個地球日的營收都足夠買下一個小星球了。

摩西在打量周圍的環境，樓道裡堆積了不少垃圾，坑坑窪窪的牆體似乎被潑灑過奇怪的液體，天花板的角落滿是蜘蛛網，隔著門縫在偷窺的不太友好的鄰居，唯一的優點是沒有奇怪的味道，“放心，我不介意。”

他沒有多說，畢竟他沒有傑森那麼豐富的詞彙量讓他可以將過去的生活當做地獄笑話講出來創人，也不太想和傑森原地進行一場比慘大會。

“哼！”傑森輕哼一聲，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房門被打開，他率先一步走進去，“請吧。”

“你好，門。”

“你好，鞋櫃。”

“你好，沙發。”最後這句是摩西說的，他進門第一眼就相中了這個擺放在客廳正中央的深灰色沙發，在傑森無語的注視下換鞋然後直奔沙發，整個人橫躺在上麵，為單人設計的沙發無法完全承擔他一米九的身高，他的腿和頭完全懸空，長長的頭發垂落在地，這種看著就彆扭的姿勢卻讓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所以我可以不必特意給你整理出一個房間了？這個沙發挺適合你的，你今晚可以睡在這裡。”傑森脫下外套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

“沒問題，親愛的。”摩西真心實意地表示讚同。

“……”傑森還是決定整理房間，摩西可以接受，但他不能，他擔心他可憐的沙發被這個老惡魔壓垮。

不過不是現在，傑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的大腦在瘋狂尖叫警告他再不睡覺它就要罷工，“你自便吧，我得先去睡會。”

摩西隨意揮手，示意傑森不必管他。

好吧，老惡魔已經長在沙發上了，傑森爬上床，困倦地閉上眼，現在他也要長在床上了，他願意跟他的床過一輩子。

客廳裡的摩西沒有睡，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發呆，實則在感應阿斯洛的位置，在他的感知裡，阿斯洛距離他並不遙遠，至少是在同一個城市。

而這座城市到處都充斥著戰爭的氣息，阿斯洛一定很喜歡這裡，被他喜歡可不是一件好事。

希望哥譚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