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摩西的話，拉斯並未生氣，他的目光很平靜地掠過倒了一地的刺客，讚歎道，“你總會讓我感到驚訝，摩斯。”

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死傷慘重的下屬。

摩西不是很樂意跟這個老東西交流，他很自然地路過拉斯，拎著已經安靜下來看著祖父和母親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達米安來到塔利亞的身邊，“塔拉，好久不見，你還是如此美麗。”

“我不小心撿到了你兒子。”他笑著把達米安交給塔利亞，塔利亞很自然地接過將達米安抱在懷裡，眼神溫柔而複雜，輕輕撫摸兒子消瘦不少的臉，“彆擔心，塔拉，我看過了，他除了有點營養不良以外壯的像一頭小牛。”

“謝謝你，摩斯。”達米安第一次聽到母親如此輕柔的聲音。

在他的印象中，母親總是嚴厲的，強大到他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當然，塔利亞是愛著自己的孩子的，但這種愛的表現很畸形，她為達米安提供優渥的生活環境，找來全世界最好的老師，讓整個刺客聯盟都對他恭敬有加，但唯獨沒有讓達米安有過正常孩子的生活。

也可能有，在達米安剛出生還未記事的那段時間裡。

達米安的身體很僵硬，他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母親……”

大概是對溫情場麵過敏，拉斯再次開口找存在感，“摩斯，幾年不見，不打算和老朋友敘敘舊嗎？”

被點名的摩西轉頭，微笑開口，“傻[嗶——]！”

這句話摩西是用中文說的，這是他學過的所有語言中攻擊力最強的。

活了很久，學過絕大多數語言包括中文的拉斯：“……”

突如其來又簡潔有力的辱罵，把拉斯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怎麼，需要我再重複一遍？”摩西挑眉，指尖隔空點在拉斯心臟的位置，“還是說，你更希望我再給你這裡來一下？我可以滿足你，畢竟我是個尊老愛幼的人，就是不知道你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曾在刺客聯盟停留過的摩西當然也能認出襲擊他們的是刺客聯盟的人，再加上他嗅到的那股獨屬於拉撒路之池的奇特味道，襲擊的主導者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摩西倒不是很意外當然也不是很介意拉斯對他動手，他們早就已經撕破臉，再加上拉斯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摩西主動跑到他的地盤上，如果他裝聾作啞不出手，摩西就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麼怪東西奪舍了。

而這次襲擊也不過是簡單的試探罷了。

“你儘可以試試。”拉斯依舊平靜，“不過，你是為了達米安在生我的氣嗎？你總是對這些弱小者心軟。”

“在這方麵誰比得上你啊？對著自己的親外孫都下得了手。”摩西陰陽怪氣道。

無論是命令一位母親把她的孩子丟進沙漠還是命令經驗豐富的刺客圍攻剛剛死裡逃生的孩子都不像一個正常人乾得出來的事，這才是最讓摩西憤怒的地方，他對年幼者總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

明明摩西剛認識拉斯時他還勉強算是個人，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但對女兒塔利亞疼愛有加，但是現在，摩西在拉斯身上嗅到了腐朽的氣味，哪怕是濃重的拉撒路之池的味道也無法完全掩蓋。

這家夥正因為時刻逼近的死神一步步走向瘋狂。

“這是作為刺客聯盟未來主人必須經曆的磨礪，他沒能完成走出沙漠的任務，那就必須以另一個任務來抵消，可惜他還是沒能自己完成。”拉斯語氣遺憾，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具被摩西用匕首殺死的屍體。

“我……”達米安站在塔利亞身後，聞言剛想上前，就被塔利亞微不可察的動作攔下，他抬頭看了一眼母親，還是選擇了沉默。

拉斯沒管母子倆的小動作，繼續對著摩西道，“你打亂了我的計劃，摩斯，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哦，那你也儘可以試試。”摩西把拉斯的話還了回去，他的眼神在拉斯身上各處致命位置掃來掃去，“我真的是，非常期待~”。

氣氛瞬間凝固，冰冷的殺意在幾人間流轉。

拉斯沉下臉，他的確非常想殺了麵前這個男人，但他也確實不是摩西的對手，當年衝突爆發時他甚至沒能看清對方的動作就被貫穿了身體，如果不是拉撒路之池，他大概率已經死了。拉斯是個相當謹慎的人，他不會自找麻煩，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我的女兒，塔利亞，和你的朋友好好聊聊吧。”拉斯還是妥協了，他轉身回到黑暗中，“至於達米安的事，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真的嗎？他可不信。

拉斯一走，摩西身上那股奇怪的鬥誌就消失了，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他抻直胳膊伸了個懶腰，全身骨頭跟著劈裡啪啦作響，毫不客氣地當著塔利亞的麵蛐蛐她爹，“拉斯這老家夥，我早就跟他說了彆太依賴那綠池子，否則遲早得出事，他肯定沒聽。”

塔利亞唇角勾起，沒有反駁，她邁著貓一樣的步伐輕巧地靠近摩西，稍稍幫他整理了一下因為戰鬥變得淩亂的披風，然後順著披風向下落在摩西的腰腹處，她歎息一聲，有些疲憊地給了摩西一個擁抱。

沒有任何遲疑的，摩西回抱住了她。

這個擁抱的時間很短，至少達米安臉上的驚訝還沒來得及收起，擁抱著的兩人就已經分開。

“你需要我的幫助嗎，塔拉？你知道的，我不會拒絕你。”摩西非常認真地看著舊友。

塔利亞再次笑了起來，她當然清楚自己的朋友是個多麼真誠的人，愛就付出全部，恨卻留有餘地，這種人很蠢，可與這種人當朋友又是一件很讓人快樂的事情，哪怕是塔利亞也無法拒絕。

無論是真心還是利用，這段友誼中她永遠不虧。

“你救了達米安就已經是幫到我了。”

“哦，你現在已經是個母親了，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小鬼的父親是誰？”摩西跟著塔利亞母子向前走著，無所謂塔利亞要帶他去哪裡。

“一個偵探，一個世界上最棒的偵探，我的摯愛。”

“聽上去他確實是個不錯的家夥，難怪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還願意為他生下孩子。”

“我確實愛他，但生下達米安不隻是為他，也是為了我自己，我需要一個繼承人。”塔利亞搖搖頭，“達米安的優秀遠超我的預料，他聰慧，堅韌，勇敢，可現在的他過於年幼，這讓父親感到不滿，他沒有那麼多的耐心等我的孩子長大。”

“摩斯，父親他瘋了。”說到這裡，塔利亞的身體甚至因為恐懼而輕輕顫抖，“我能感受到，他的行事變得急躁，性格也越來越暴戾。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那不是我的父親，他看向我，看向達米安的眼神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

一隻幼小卻已經長出繭子的手握住了塔利亞，是達米安，他執拗地抬頭，“母親，我會保護你，隻要再進行一次實驗，我就會有足夠強壯的身體保護你。”

塔利亞停下腳步，翠綠的眼睛逐漸睜大，但她還是搖頭，“不可以，達米安，你不能再去實驗室了，過度催熟會毀掉你的。”

達米安急切道，“還有拉薩路之池。”

“想都彆想！”這次是摩西一巴掌拍在了達米安頭上，“你以為拉斯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玩弄生命的人終究會被生命玩弄，你家那個池子就是個禍害。”

達米安還想反駁，塔利亞先行開口，“他說的沒錯，是拉撒路之池改變了父親，也改變了我。我不知道我還能維持理智多久，所以摩斯，我想請你再幫我幾個忙。”

“我答應你。”摩西直接了當地回答。

事情完全按照塔利亞的設想發展，摩西的回答也在她的預料之內，隻是這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還是讓她有了一絲難得的愧疚。

“帶走達米安吧，把他送去哥譚，送到他父親的身邊。”

“母親！”達米安聲音尖銳到有些刺耳，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要把他送走的母親。

“你沒有選擇的資格，達米安。”塔利亞表情冷漠地看向自己的孩子，強硬地把他推到摩西身邊，“你要做的隻有服從命令。”

她要在完全被池水吞噬之前保住自己的孩子，然後放手一搏。

“是，母親。”達米安不甘地低下了頭。

“呃，我姑且不對你的選擇做出評判，但我還是想問一句，這小鬼的親生父親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吧？”摩西表情一陣扭曲，“就是把自己打扮得奇形怪狀，像個NPC一樣每天夜晚刷新，到處揍人的那個？蝙蝠俠？”

“是他。”

“我有些後悔了，我跟那家夥有點小過節。”其實也不是和蝙蝠俠本人，而是他的兩個兒子，傑森先不提了，就說夜翼，那混蛋可是辜負過星火的，摩西很擅長遷怒，“希望蝙蝠俠看在我把他兒子送到的份上，讓我把他或者夜翼揍一頓。”

“那你可能得費一番功夫了。”

“他很厲害？”

“自然，這也是我最開始選擇他的原因。”塔利亞看了看天色，“你們該走了。”

“現在？”這下摩西也有些驚訝，他以為塔利亞會讓達米安再休息一會兒，這孩子可是剛剛死裡逃生不久。

“父親不會放任達米安離開，隻能趁他還沒反應過來。”

確定塔利亞是認真的，摩西歎了一口氣，他拍拍達米安的肩膀，“小鬼，和你母親說再見。”

“沒有必要，如果之後我還活著，我會去哥譚看望他，如果……”塔利亞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話，她加快腳步超過兩人，頭也不回地走進黑暗中，留在原地的兩人都知道她沒說完的是什麼。

塔利亞走後，達米安就一直沉默不語，無論是祖父其實對他們母子心懷不軌，還是母親為了保護他不得不把他送走都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力，為弱小的自己。

摩西沒打擾他，他很清楚這種被迫和至親分離的痛苦。

摩西以為塔利亞會讓他幫忙一起推翻拉斯的統治，並為此躍躍欲試，但沒想到塔利亞會把達米安交給他，解除後顧之憂後自己去挑戰拉斯。

也是，塔利亞向來是一個強大的戰士，比起尋求他人的庇護，她更樂意由自己親手打破牢籠。

摩西本可以帶著達米安一路飛到哥譚，但考慮到達米安的身體，他還是隻飛了很短一段距離，在大陸酒店不遠處停了下來，讓達米安有一個安全的休息環境。

當晚，摩西正用毛巾給達米安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達米安突然開口，“母親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