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再三警告過兩個男孩不要欺負星火——三人差點因此再打一架，又將自己這幾年到處亂跑積攢下產業交給星火後，摩西在羅伊大呼小叫“你居然有好幾艘星際遊輪”的聲音中和三個年輕人分開了。

摩西靠著心靈感應一路追蹤阿斯洛的方位，結果之前一直追著摩西跑的阿斯洛發現摩西在向他靠近後轉身就跑，可一旦摩西表露出放棄追捕的意向，阿斯洛又會調頭回來追他。如此反複多次，本就不太樂意工作的摩西被惹怒了，他不想和阿斯洛玩這種你追我我追你的爛遊戲。

抱著期待而來卻被頻繁戲耍讓摩西有些疲憊，並非身體上，而是心理上的。他找到本地的大陸酒店，打算休息幾天，期間還目睹了一個猛人在做為中立地，命令禁止殺人的大陸酒店開槍殺死了一個人。被殺死的人，摩西恰好認識，他不記得那家夥的名字，隻記得那是個不太討人喜歡的自大狂，以他的行事作風招惹到不該惹的人是早晚的事，被殺也是活該。

摩西突然退出追逐遊戲讓阿斯洛有些慌亂，他在試探性遠離和靠近摩西幾次後，發現摩西是真的停下不再追他，猶豫著落腳在不遠處。

對此，摩西隻想翻白眼，他實在搞不懂阿斯洛在想什麼，到底想不想見他？現在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心照不宣地留給對方修整的時間。

遠早於摩西平常起床的時間，摩西突兀地睜開眼從夢中驚醒，夢裡冰冷的感覺依舊環繞著他，他的臉上滿是空洞茫然，良久，他掀開被子，坐在床邊捂住了臉。

或許是和阿斯洛距離過近，他又夢到了曾經與阿斯洛一同被獻祭而死的場景，他的兄弟為保護他在他身邊逐漸失去溫度，漫天飛雪落下想要遮住這場儀式的罪惡，卻反被鮮血染紅。衣著華麗的人類高高在上把玩著雙生子被砍下的羽翼，滿意地欣賞著這血腥殘忍的一幕，為神明即將賜下的勝利歡呼。

眼睛疼得厲害摩西卻無心去管，他甚至懶得脫衣服，直接躺在浴缸裡，任由熱水將其打濕，他現在急需溫暖，直到浴缸裡的水即將沒過他的口鼻，摩西才打了個寒戰，從思緒中抽離。

雙手捧起水潑在臉上洗淨淚痕，摩西起身換掉濕透的衣服，整理好自己後摩西打開門，打算去嘗嘗酒店負責人向他推薦的蘋果派。

隔壁的門幾乎同時開啟，一個略顯滄桑臉上帶著淤青的男人從中走出來，西裝革履，走路姿勢稍顯怪異像是舊傷未愈，鷹一樣的眼睛警惕著四周，正是摩西那天遇到的猛人，好像叫什麼約翰·威客來著，是個自稱已經退休的職業殺手。

不過他的仇家們似乎不太讚同這個退休的說法，否則約翰也不至於被逼得在大陸酒店動手殺人。

摩西沒什麼心情閒聊，簡單點頭示意後，二人擦身而過。

即將下樓時，摩西轉頭看向約翰身邊一人一犬的鬼魂，眨眨眼，還是什麼都沒說徑直下樓去了。

那隻狗狗還怪可愛的。

“多謝。”對著酒店侍應生道謝後，摩西切下一塊讓他難得早起的蘋果派送入口中，然後麵目扭曲，異常艱難地把嘴裡那團堪比生化武器的不明物咽下。摩西舉著餐刀久久不敢落下，他懷疑酒店的廚師想暗殺他。還是說他對人類的認知還不夠完善？他不明白人類是如何吃下這種甜到發膩的東西，還讓它成為了值得推薦的優秀餐品。

老實說，在那股甜到發苦的味道淡下後，這東西的味道勉強還算可以，摩西是個蘋果重度依賴症患者但他十分討厭甜膩。

想繼續吃，但又有點惡心。

摩西最終還是放棄了，端起咖啡猛灌一大口，將餐盤推遠。

沒等摩西歎氣，一盤還帶著水珠的蘋果被放到了他的麵前，抬起頭發現又是住在他隔壁的約翰，殺手先生甚至還貼心地給蘋果切塊擺盤。

“我注意到你很喜歡這個，摩西先生。”約翰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

摩西沒跟他客氣，嚼著蘋果重置口腔的同時露出饒有興致的笑，插著一小塊果肉的叉子被他隨手在空中滑動，他看得出對麵的人並不習慣做這種事。

毛絨絨的觸感從腳邊傳來，是那隻可愛的比格犬在蹭他，那雙濕漉漉的小狗眼睛祈求地望著摩西，而那位女士試圖帶走小狗失敗，隻能對著摩西麵露歉意。

“你在看什麼？”約翰餘光瞥了一眼身側，確認那裡什麼都沒有，忍不住微微皺眉。

“看在小狗的份上。”摩西嘟囔著，聲音太小，坐在他對麵的約翰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約翰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選擇閉上嘴，他見過的怪人太多已經習以為常，而且摩西還好心幫他擺平了在大陸酒店殺人帶來的麻煩，他沒必要對摩西的小古怪指手畫腳。

“喬納森。”摩西雙手交叉撐住下巴，歪頭看著約翰，惡魔尾巴都快露出來了，“我現在有一個你絕對無法拒絕的東西，你願意用什麼來交換。”

“我早已一無所有，摩西先生。”約翰沒有追問，也沒有質疑，隻是平靜地摸出一枚金幣放在摩西麵前，“除了我自己沒什麼能拿來做交換的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

——這枚金幣是殺手間的流通貨幣，拿到金幣的人可以向殺手提出一個要求。

“沒有次數限製。”

金幣替換了餐叉，在摩西手指間靈活地轉動，他似乎是在思考這個交換是否成立。

比格又在蹭他，小聲嗚咽著，摩西注意到它脖子上的牌子寫著它的名字“雛菊”，而那位女士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又放棄，她已經是鬼魂了，無論生前多麼富有，現在也一窮二白，沒辦法替丈夫支付代價。

最終，金幣停留在摩西食指第二關節處，拇指用力將其彈起，再穩穩接住。

“交易達成，親愛的~”

摩西附身抱起腳邊的比格犬，在約翰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塞進他的懷裡，“收好你的禮物。”

吃掉桌上最後一塊蘋果，摩西起身離席。

哼哼，他果然是個好人，和那群惡魔沒有半點關係！

約翰渾身僵硬，不可置信地抱著熟悉的小狗，任由小狗開心地舔舐他的臉，身邊那個熟悉的身影更是讓他眼眶發熱，“海倫……”

發現約翰能看到她之後，海倫小聲驚呼了一下，隨後哽咽著不停親吻約翰臉上的傷。

另一邊，摩西慢悠悠地走出酒店，他剛剛做了件好事，心情很好，又有精力繼續去找阿斯洛了。

好吧好吧，摩西撇嘴，手中還在把玩著約翰的金幣，他承認，昨晚那個夢讓他有點想念自己的兄弟。來到這個世界的六年是他們自誕生以來分彆最久的時光。

這對雙生子天生地養，無父無母，因為沒有一絲雜色的黑白羽翼被族內視為不詳，無人庇護的雙生子在幼年時生活很是艱難，大人們不待見他們，小孩子將他們當做玩具肆意欺淩。有翼者是永生的種族，他們直到千歲才算成年，千歲以下都算小孩子，這些所謂的小孩子中最大要比雙生子大近八百歲，是已經可以離開父母庇護走上戰場的年紀。

沒有年長者的教導，雙生子連最基本的飛翔都學得磕磕絆絆，其他戰鬥技巧更是無從下手。等他們好不容易積攢到足夠的資本準備逃離天空之城時，有翼者在與人類的戰爭中戰敗了。

前一晚還在暢想逃跑後自由生活的雙生子，第二天就被套上枷鎖作為賠償送往人類王國。

他們成了這場戰爭的犧牲品。

可惜已經交換過雙眼不能再為其他人替死的雙生子在人類眼中沒有絲毫價值，他們被國王隨意送給年僅五歲的公主當玩具，而後永不滿足的人類再次挑起戰爭。

極度諷刺的是，在族內沒有收到一絲善意的雙生子反倒在人類這邊獲得了正常生活。戰爭影響不到被層層保護的王城，做為主人的歐爾佳公主又是個善良柔軟的性格，雙生子被浮於表麵的假象蒙蔽了雙眼。

這很蠢，可真正身處那個境地的人是無法拒絕這種觸手可及的幸福，他們最終也為自己的輕信付出了代價。

以和平為名的小公主在即位後暴露了她那繼承自父親的對戰爭的狂熱，為了勝利她無所不用，最終她將劍指向了陪伴她長大亦兄亦父的雙生子。

等等，摩西突然意識到不太對，為什麼阿斯洛會比他先一步死亡？按理來說，在阿斯洛瀕死之際，替死能力就應該發揮作用將摩西率先拖進冥府。

當初同樣瀕臨死亡的摩西已經無力去思考這件事，他與阿斯洛的死亡時間相差不遠。

也對，他們早就死了，現在再糾結誰先誰後完全沒有意義。

呃，大概吧。

將疑問暫且壓在心底，摩西漫步在街頭，一隻手放在額前遮擋刺眼的日光，感應到阿斯洛的位置開始移動，他也不再遲疑，轉身走進無人的小巷，張開翅膀，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消失在原地。

隱約可見他的脖子後方有一片醜陋的傷疤，那是曾經被烙下奴隸印記又毀掉後遺留的痕跡。

兩人的追逐跨過大陸，又跨過海洋，直到阿斯洛被戰爭的氣息吸引，才停留在一片沙漠之中，這也是他最初降臨之地。

摩西緊隨而至，到達了這個名為南達爾巴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