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黎先去檢查了一下床底,麻袋正原封不動地放在他們早上離開的位置,狡黎伸手輕輕地顛了顛,分量也沒有變化。
寇欒趁機打量了一下屋內的陳設——
沒有任何被挪動過的痕跡。
這說明,馮安在他們離開的幾個小時之內,沒有回過這裡。
幾個人在屋內翻找了片刻,依舊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肉眼可見的那些物件,就是屋子裡全部的物件了。
看來,即便此處有其他的線索,應該也不是以實體的形式存在。
眾人頓時有些泄氣。
回來一趟,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眼看著時間又浪費了不少,眾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儘快趕到老頭家交任務。
要知道,昨天就是因為回來得太晚,沒剩下多少時間交流,今天早點過去,交完任務之後,儘快回來,可以留出更多的時間,梳理現狀。
畢竟,真正難捱的夜晚,即將到來。
“現在就過去,老頭會不會不開門啊?”陸馨顯得有些擔心。
“沒事,先去看看。”徐地傑不甚在意地說道,“他規定的交任務時間,是在日落之前,按理說,隻要是日落前,應該都可以去交任務。”
“嗯。”寇欒點了點頭。
他的想法基本跟徐地傑一致。
於是,眾人再次出發,前往老頭的住所。
到達後,果然正如徐地傑所料,一敲門,老頭就給他們開了門。
眾人按事先說好的那樣,提前扣下了一半的交付物品,以防明天難度太大,無法完成任務。
隻可惜,即使沒有看到藏匿的過程,老頭還是在收到任務物品之後,冷笑了一聲,勒令他們趕緊交出全部。
王姐心懷僥幸,僅僅掏出了留下的一小半,誰知老頭卻不依不饒,神情愈發凶悍,她這才哆嗦著趕緊上交了全部。
見狀,其他人也不敢再多做嘗試,紛紛拿出了自己藏好的石塊和沙土。
直到眾人取出了所有的任務物品,老頭才麵色稍霽,眼看著對方又要關門,徐地傑連忙開口問道:“請問今晚我們還是住在那兒嗎?”
聞言,老頭關門的動作一頓,慢悠悠地回答道:“當然。”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鎮子?鎮口石碑上的文字,又有什麼含義?”由於每次和老頭見麵,他都會在回答了眾人兩到三個問題之後,就把他們拒之門外,寇欒這一次的語速,簡直快得驚人。
隻是他的這個問題,似乎已經涉及了這一局遊戲的核心。
說實話,寇欒在開口之前,並沒有懷抱多少希望,不過是在進行一種例行的嘗試。
誰知,老頭在聽到問題之後,竟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寇欒,破天荒地做出了回答:“謎底就在謎麵上,鎮子的情況,不是一目了然嗎?”
雖然是似是而非的一句話,但風格明顯區彆於老頭迄今為止說過的其他內容,背後一定隱藏了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在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老頭就麵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眾人還沉浸在獲取線索的激動之中,決定趕緊回去討論,集思廣益,爭取儘快破解謎題。
他們正準備離開,狡黎卻突然開口:“我留下。”
聞言,寇欒驚訝地挑了挑眉毛:“為什麼?”
“驗證猜想。”狡黎輕聲說道。
見對方並未說出任何細節,寇欒也不多問,僅僅是點了點頭:“那我跟你一起。”
“好。”
寇欒身為玩家裡的“王”,本身就不能跟他的SSR,離得太遠,再加上他對於狡黎想要驗證的猜想,也頗為好奇。
於情於理,他都必須留在這裡。
其餘的幾位,雖然也很好奇,但他們畢竟和狡黎,沒有什麼牽扯,還不如跟著大隊伍行動,感覺上會更安全一點。
於是,除了狡黎和寇欒,其餘人決定先返回住處。
按照狡黎的估算,他和寇欒最多在這裡消耗兩個小時,假如一直到午夜,他們都沒能回來,其他人就自行分配房間,進屋休息,不必進行等待。
臨走前,陸馨似乎有些擔心,她輕輕地拉了拉寇欒的衣袖,小聲囑咐道:“小心。”
寇欒點了點頭,眉眼微彎:“放心。”
等到幾人都離開之後,寇欒這才側過身子,神情嚴肅地看向狡黎:“你究竟想要乾什麼?”
狡黎的目光澄澈:“爬牆。”
“?”
寇欒成功用眼神傳達了自己的疑惑。
見狀,狡黎伸手指了指老頭家的圍牆:“這一堵。”
“……真是謝謝了,我就想問這個,要不是你主動指出來,我還看不出來,這是一堵牆呢!”寇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關鍵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驗證猜想。”
狡黎依舊是同樣的回答。
“什麼猜想?”
寇欒決定采取直截了當的詢問方式。
“你會知道的。”
狡黎笑了笑。
“……”
得——
問了也是白問。
寇欒用沉默表達著自己的抗議。
察覺到寇欒的情緒,狡黎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不是我不想說,隻是猜想在被驗證之前,都是待定的事實,我不喜歡說懸而未決的話,我希望我告訴你的東西,都是有價值的信息。”
好吧。
勉強算是解釋得通。
寇欒揚了揚下巴:“那……現在爬?”
“等會兒。”狡黎卻搖了搖頭,“時機還不成熟。”
“哦。”
這一次,寇欒學聰明了,他懶得再去追問狡黎具體是什麼時機,隻是悶悶地蹲了下來,在腦海裡整理目前獲取的幾條線索。
狡黎看著寇欒頭頂那幾撮桀驁不馴的發旋,同樣不再開口。
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徹底黑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隱隱約約地響起。
狡黎眼睛倏地一亮,小聲地開口:“上!”
語罷,他便“噌噌噌”幾下,無聲無息地躥上了牆頂,動作矯健,出手利落,如同一隻身形優雅的獵豹。
寇欒的反應,略慢了對方幾秒,但他的身手,同樣不差。
沿著凸起的磚瓦,學著狡黎的動作,他很快便爬了上去,卻卡在了最後一步。
他的左腳勉強能夠找到落腳的凸起處,但他的右腳,在周圍試探了幾下,都是非常平整的牆麵,壓根兒找不到任何凸起。
這樣一來,寇欒身體的重量,就全都集中在了他的左腳和雙手,顯得極為不平衡。
即便是他,也無力支撐太久。
由於他此刻的位置,正好位於狡黎的左側,很快,對方就發現了他的困境。
兩個人離得很近,狡黎輕聲開口:“踩住我的左腳。”
“好。”
事急從權,寇欒也不和對方推辭。
他將懸空的右腳,踩上狡黎的左腳腳麵,隻見對方的身形,微微向下一沉,幾秒後,對方就再度調整好了姿勢,寇欒也因此而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們現在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雙手扒在牆頭的邊沿,露出半個腦袋,屏氣凝神,視線投向牆內。
他們的運氣不錯,老頭恰好站在院中,身旁放著他們剛剛上交的籮筐和麻袋。
土沙有麻袋遮擋,倆人不大看得清,但那籮筐中的石塊,卻切實發著光,在黢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顯眼。
兩個人立馬對視了一眼。
今早,根據馮安所說,馬永元昨夜吞咽咀嚼的石塊,也是微微泛著光的。
顯然,此刻正在發著光的石塊,已經和馮安的說法,不謀而合。
但他們今天在山洞內挖掘的時候,那些石塊雖然色澤瑩白,卻並未散發任何的光亮。
越是可疑,就越有可能是線索。
寇欒集中精神,繼續觀察了下去。
在發光石塊的映襯之下,老頭的樣貌還算清晰,他身上時好時壞的腫包,此刻的情況,卻顯得極為駭人,幾乎隆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老頭的神情猙獰,他迫不及待地從籮筐中掏出幾個石塊,放進口中咀嚼了起來。
牙齒被堅硬的石塊碾碎,唇舌被割破,鮮血混著碎齒和碎肉淌下,簡直和馮安描述的、昨夜發生在馬永元身上的情況,一模一樣。
明明應該是極度痛苦的體驗,老頭的臉上,卻露出了又痛又爽的神色。
遍布在他皮膚上那些碩大的腫包,仿佛承受不住壓迫一般,紛紛爆裂了開來,膿水四濺。
寇欒感覺胃中一陣翻騰,即便長久沒有進食,他依然有了嘔吐的衝動,但是為了線索,他必須極力忍耐住這種不適,眼睛一眨不眨地繼續看下去。
很快,他就驚奇地發現,那些腫包在爆裂之後,竟然開始飛速地愈合。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老頭的皮膚,就已經恢複了原樣,原本臌脹的部位,也開始變得平整。
對方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乾瘦老頭,除了麵色略帶陰沉,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靜靜地站立了片刻之後,老頭抓起身邊的麻袋,背上籮筐,邁步朝著大門走去,似乎打算離開。
老頭的院落不大,按照他站的位置推算,不過幾步,就能走到門邊。
而此刻寇欒和狡黎,還扒在他的牆頭上,很可能,老頭已經出了門,他們卻還沒完全退下來,大概率會被對方發現。
倘若為了節省時間,直接往下跳,高度的問題,倒是算不上什麼,但巨大的落地聲,恐怕依舊會引起老頭的注意。
進退維穀之間,寇欒忽然想起白天給馮安刻字後,他下意識裝進口袋的石子。
情況緊急,他來不及製定周全的對策,就從口袋掏出石子,用力地丟向了院中離門邊最遠的地方。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成功地吸引了老頭的注意,讓對方警覺地轉過身體。
“誰?”
老頭放下手中的麻袋,大步朝著聲源處走去。
“快走!”
寇欒低聲說道。
語罷,兩個人迅速地爬下牆壁,頭也不回地朝著前方奔去。
寇欒生平第一次跑得這樣快,在跑出了一段距離之後,他忍不住回了一次頭——
一道又細又長的身影,正倚在門邊,似乎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們,如同一棵枯萎的樹。
枝乾靜靜地朝著四周延伸,以便將他們無聲無息地捕獲,成為絕望和衰敗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