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1 / 1)

原來視野中的那片白色,是“人”的眼球。

寇欒反射性地退開半寸,而門外的“人”,成功地與他目目相對之後,也緩緩地向後挪了挪——

於是,他看見了一個穿著紅裙的“女童”。

而之前自己還沒靠近的時候,看見的那抹紅色的塊狀物,應該就是對方身上裙子的顏色。

女童的眼睛大得嚇人,整個眼眶都充斥著死白的瞳仁,看不見一丁點的黑色,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寇欒。

剛剛入局的時候,眾人曾經在進鎮的小路上,遇見過一個女童,也是身著紅裙。

但寇欒無法確定,這兩個女孩,是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之前的女童,雖然也形容詭異,但分明是有黑眼珠的,絕不像眼前的“人”,眼中隻剩下一片死白。

而且——

眼前的女童,甚至沒有鼻子。

黃綠的麵盤上,隻有一對泛白的眼珠和鮮紅的嘴唇。

此時,哭聲和敲門聲,都一同停了下來,“女童”靜靜地看著寇欒,原本向下撇的嘴角,調皮地調轉了方向,緩緩地向上咧開。

寇欒眼睜睜地看著“女童”的嘴角,咧過正常人微笑的弧度,慢慢地咧向了耳邊。

鮮紅似血的嘴唇幾乎漫過了“她”的另半張臉,和“她”身上的紅裙相互映襯,“她”的上半張臉,則是被死白的雙眼占據,整個五官像是被拍扁了,再按在紙上。

……拍扁?

寇欒忽然靈光一閃。

五官裡,隻有鼻子在麵龐上是比較凸出的,“女童”看不見鼻子的原因,會不會是被拍扁了之後,跟旁邊的肌膚,完全融為了一體。

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栗。

耳邊突然傳來了笑聲,隻是那聲音,像是在砂紙上磨礪過一般,粗糙沙啞,隻能隱約能聽出是小孩子發出來的。

毫無疑問,這笑聲同樣來自於眼前的“女童”。

原來“她”咧嘴是為了笑?

當然,那咧嘴的弧度,並不是正常人類可以達到的。

短短一天,笑聲已經在本局遊戲出現了多次,究竟是什麼寓意?

還有之前的哭聲,也是“她”發出來的嗎?

疑問一遭又一遭,可眼下的情境,顯然沒有要給寇欒時間,細細思考的意思。

隻見“女童”笑了幾聲之後,又再次突兀地停下,“她”凝視著寇欒,緩緩張開了嘴巴,煞紅的嘴宛若一張血盆大口,露出了內裡和人類數量明顯不符的牙齒數量。

寇欒硬著頭皮,仔細地看了看,“女童”的牙齒,幾乎被鮮血染紅,齒間還夾雜著碎肉一樣的東西,再深處……

寇欒眯起眼睛,為了看清一些,再度向前靠了靠,他這才發現,和鼻子類似,“女童”竟然沒有舌頭——

或者說,沒有了大半的舌頭。

“她”張開的嘴中,靠近喉管處,隻剩下一小截染血的斷舌,此刻甚至還在源源不斷地湧出鮮血。

有可能正是因為這些血液,才將“她”的牙齒染紅了。

跟之前低啞的笑聲不同,一道清脆天真的聲音,幾乎貼著寇欒的耳畔響起。

“開門呀。”

“女童”大咧的嘴巴,隨著聲音的響起,一同翕張著,像是兩條扭動的蠕蟲。

寇欒和“她”之間,明明隔著一扇破舊的木門,那話語卻像是貼在他的耳廓。

“開門呀。”

寇欒反射性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來,之前閉眼的時候,耳邊的細風,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開門呀。”

腦子出問題了才會給你開門!

寇欒暗暗在心內吐槽道。

“開門呀。”

然而,僅僅過了一秒,他就看見了自己正在緩緩抬起的雙手。

“……”

寇欒試圖轉身,離開門邊,卻發現除了自己不受控製的雙手之外,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完全動不了了。

而此時,他的手已經放在了橫插的木樁上。

寇欒的額前沁出汗珠,明知是徒勞無功,他還是不斷地嘗試著,想要衝破這無形的桎梏。

“女童”似乎對於寇欒的表現十分滿意,原本已經咧開到極限的嘴角,再度向臉的兩旁撕扯。

用儘全力也隻是讓自己撥動木樁的速度慢了一點,寇欒簡直是欲哭無淚。

不用想也知道,開門之後,絕對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眼看著木樁就要被徹底拿開,寇欒出於逃避的目的,想要閉上雙眼,卻發現自己已然渾身僵硬,就連最簡單的閉眼,都無法做到。

擁有這樣的力量,還要控製自己,主動給“她”開門,根本就是為了折磨人!

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寇欒竟然還有心情,頗為忿忿地想道。

好在因為被無形的力量控製住,他的身體挺得還算板正,手也絲毫不抖,至少死得體麵。

絕望中,寇欒仿佛已經看見自己的人生走馬燈。

“彆看。”

下一秒,一個溫熱的物體,突然覆上了他不住顫抖的睫羽。

清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像是破開迷霧的第一縷陽光。

寇欒再次失去了意識。

……

寇欒再度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

身處在明鎮之內,哪怕是白天,天色也像是蒙了一層紗霧,隱隱綽綽,讓人很不舒服,但總比黑咕隆咚的夜裡,好上不少。

昨晚,接連失去了兩次意識,他現在終於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一時間,寇欒還有點兒懵。

適應了片刻,他才開始回憶,夜裡過於離奇的經曆。

勉強厘清思緒之後,他轉過頭,才發現身邊早已空空如也,自己正躺在小床的正中央。

寇欒迅速從床上起身,好在屋內夠小,讓他一眼就看見了那道頎長的身影,正好端端地站在門邊。

心裡鬆了一口氣,寇欒走到狡黎的身旁,正準備開口詢問昨晚的情況,就看見狡黎正順著門間的縫隙,靜靜地望向門外,神情是從未所見的嚴肅。

“出事了。”

對方輕歎一聲。

聞言,寇欒立即順著門間的縫隙向外看。

他的眼力不差,再加上此刻又是白天,按理說,狡黎所見之物,他也應該能夠儘收眼底,但他卻什麼特彆的東西,都沒有看見。

“怎麼……”

寇欒詢問的話語,才剛剛說到一半,就被一聲尖利的驚叫打斷了。

“啊——”

寇欒和狡黎對視一眼,迅速打開門,朝著聲源趕去。

是馬永元、馮安和徐地傑居住的那間廂房。

寇欒和狡黎到達的時候,除了男孩劉鬱和女孩葉謐,其餘人都已經在廂房內了。

隻不過,唯有馬永元躺倒在地上,看樣子已經失去了呼吸。

剛才的那聲尖叫,是陸馨發出來的,她看見寇欒走進來,連忙跑到他的身旁,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力度大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那根浮木,輕易不肯放手。

雖然沒有流淚,但她的神情,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恐懼遍布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他……他死了!”

“我看見了。”寇欒點了點頭,他輕輕地拍了拍陸馨的手,低聲說道。

第一天就出現了玩家的死亡,寇欒的心情也很沉重。

即便和馬永元隻有一天的相處時間,在這之前,對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此刻卻冷冰冰地躺在了地上。

但寇欒明白,他們不能夠一味地沉溺於悲傷,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找出線索儘快通關遊戲的話,接下來的八天時間,還有概率出現更多的死亡事件。

努力將眼前的情景,想象成日常的拍戲,寇欒強迫自己,迅速調整好了心態。

他先是用眼神示意狡黎,將陸馨帶到一旁,然後,他深呼了一口氣,走到馬永元的身邊蹲下。

對方是側躺在地上的,位置就在床邊,離廂房的門,還有一段距離。

離近了才發現,馬永元的死相並不安詳,他的雙眼瞪得極大,似乎很不甘心。

他的眼球凸起,口部大張,麵容可怖。

“看樣子像是被噎死的。”

寇欒皺起眉頭。

他本以為,馬永元昨夜的遭遇,應該和他類似,但對方死的地方,既不在門邊,昨夜的自己,也沒有要被塞東西的跡象。

難道是因為昨晚,危險還未降臨,就被狡黎製止了,所以自己也不清楚開門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

時間倉促,他還沒來得及和狡黎討論昨晚的情況,就匆匆趕來了這裡。

寇欒直起身子,掃視了一眼屋內——

昨晚,和馬永元同一間屋子的,還有兩個人。

此刻,徐地傑就在寇欒的身旁,神情嚴肅地觀察著馬永元的屍體;綠豆眼馮安則是縮在房間的角落,麵色鐵青,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昨夜,你們有看到什麼東西或者聽見什麼動靜嗎?”寇欒問的是所有人,視線卻重點徘徊在了徐地傑和馮安的身上。

聞言,幾個人搖了搖頭,看起來都有些萎靡不振。

畢竟,才一天就死了一名玩家。

“昨晚沒躺一會兒,就莫名其妙的困了,再睜眼就天亮了,除了黑,沒其他怪事兒。”王姐的狀態還稍微好點,她開口回答道,“另外,屋子裡我和陸馨也都找過了,沒啥線索。”

其他幾位也紛紛表示一樣。

徐地傑收回觀察屍體的目光,發現寇欒正盯著自己,才淡淡地開口說道:“我也是,除了早上醒過來,發現屍體的時間,比你們早,其他的經曆,都沒什麼區彆。”

“線索呢?”寇欒追問道。

“沒發現。”徐地傑搖了搖頭。

看來,隻能在屍體上找線索了。

寇欒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原本不想翻動屍體。

畢竟,在傳統的觀念裡,亂動屍體是大不敬,即便他們身處不符合現實邏輯的遊戲,依然保有現實社會的思維和習慣。

寇欒默念了一句“得罪”,正準備再度蹲下來,就聽見角落裡傳來了一道虛弱的聲音。

“……我看見了。”

開口的人是馮安。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都鎖定在了角落裡的他身上,馮安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往後靠了方寸,表情僵硬,似乎光是開口,就已經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寇欒理解對方此刻失常的情緒,靜靜等待了幾秒之後,他才溫和地說道:“沒關係,你慢慢說,現在時間還早。”

遊戲裡,玩家並不需要真正的生理睡眠,所以大部分人,昨夜都是被強製入眠。

因此,他們蘇醒的時間都很早。

看天色,現在估計也才清晨的五六點。

又緩了片刻,馮安才顫抖著聲音,再度開了口:“我……我昨晚一開始,也是忽然困得不行,然後就睡著了,可、可突然,我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喚醒了。”

說到此處,他的神色再度變得驚恐:“我費力轉了轉頭,看見馬永元也睜開了眼睛,他似乎也聽見了敲門聲,但徐地傑還在沉睡。”

“我和馬永元對視了幾眼,心裡都很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敲門聲一直不停,但我們倆都沒膽子去開門,隻能直挺挺地呆在床上。”

“然後,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馮安的麵部逐漸扭曲,咬著牙從齒間蹦出接下來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