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室的門是最為簡陋的木門,一根木頭樁子橫插在正中,就算是關門了。
木門的兩扇門板之間,有一道約為一寸的縫隙,好在屋內沒有燈光,內外都是一般黑,而且四下寂靜無風。
要不然,光是這一道縫隙,都能營造出深重的恐怖氛圍。
耳室的麵積很小,約莫隻有四、五平米的樣子,室內的陳設也很簡單,如今更是隻剩下一張小床和一把搖搖欲墜的木桌,桌上同樣有一個類似於燈台的碗狀細長底物件。
寇欒猜測這一間耳室,應該是留給下人居住的地方。
小床的床麵上,還留有一層薄薄的褥子,寇欒伸手拍了拍,灰塵不多,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非常悠哉地躺了上去。
狡黎來到床沿處,找了一小塊空間坐下,看向正在伸懶腰的寇欒,他微笑著詢問道:“你不是讓人在屋內找線索嗎?”
聞言,寇欒將雙手枕在身後,慢悠悠地回答道:“這間屋子那麼小,擺放的幾樣東西,都一覽無遺,現在又黑燈瞎火的,不急,明早起來之後,隻需要五分鐘,就能把這裡翻個底朝天。”
他看向坐在床邊的狡黎,黑夜之中,對方的輪廓,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即使看不清細節,還是散發著不容忽視的氣場。
寇欒努力地向裡挪了挪,將狹窄的床鋪,空出了一半的位置,然後拍了拍身側:“躺下吧,聊一聊。”
“好。”
狡黎順勢躺在了寇欒的身邊。
這張床不僅寬度不夠,長度也偏短,寇欒必須屈著腿,才能勉強躺下,由於狡黎的身高,比寇欒還要高上幾分,對方乾脆將腿部彎折,靠坐在了床頭。
寇欒掃了一眼身邊支起的修長雙腿,心中莫名有點兒憋屈。
一天下來,大家又是爬山又是下洞的,還要挖沙鑿石,早就變得灰頭土臉,唯有眼前的這個人,明明出力出得最多,卻依然精神飽滿。
人比人氣死人啊。
將跑偏的思緒,努力甩出腦海,寇欒很快就進入了正題:“你今天說,你的體力優於我們所有人,我觀察了一下,這確實是事實,不是在逞能,那麼,我想問一問,除了體力之外,你還有其他的東西,比普通人優越嗎?”
聞言,狡黎輕笑了一聲。
“這也是我剛剛確認的事。”狡黎緩緩地回答道,“與其說是跟普通人相比,不如說是跟你比。”
“……嗯?”寇欒麵露不解。
“沒估錯的話,我各方麵的生理機能,應該在你的1.5到2倍之間。”狡黎解釋道。
“原來如此。”
寇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由於職業需要,寇欒有定期鍛煉的習慣,日常飲食也存在諸多限製,再加上正值青壯年,各方麵的生理機能,本來就比這一局遊戲中的其他男性,優秀不少。
倘若狡黎的各項生理機能,是他的1.5到2倍,那確實足以說明,為何對方在獨自扛下如此多的體力活之後,依然能夠麵不改色。
不過——
“你可以準確地估算時間,現在你又能估算出你自身的生理素質和他人的差距,這些都不算是簡單的事。”寇欒挑了挑眉毛,“所以,你真的沒有特異功能嗎?”
聞言,狡黎嘴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計算的速度,得益於我的反應能力,對他人和自己的清晰認知,來源於觀察力,這些都屬於生理機能的範疇,不存在特異功能。”
“哦。”寇欒點了點頭,“那是不是可以說明,是因為我的底子太好,所以你的生理機能,才會如此優秀?”
狡黎微微側過頭,看向黑暗中寇欒依舊閃爍著狡黠光芒的雙眸。
“當然。”
明明話是自己說的,寇欒卻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即便沒有轉頭,他也能夠感受到,對方專注的視線,他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強迫自己將思緒集中到厘清線索上。
已知狡黎的各項生理素質,是他的1.5倍到2倍,他不知道其他的“王”和SSR的情況,是否類似,但依照他的直覺,這應該是一個普遍因素,而不是一個特殊因素。
換言之,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數量,但所有的“王”和SSR,應該都擁有這項能力。
表麵上,SSR不擁有任何特異功能,但這項能力,無疑大大地加強了“王”在遊戲中的優勢。
除此以外,SSR的加強僅限於生理機能的方麵,而且增強的幅度有限,需要在“王”的素質數據基礎上進行提升,這讓SSR看在其他玩家的眼裡,不過是比普通人略強一點,還達不到超人的水準。
寇欒不知道,這是為了限製住“王”在遊戲裡的能力,讓其不能顯得太過逆天;還是“引”本身的實力有限,隻能幫“王”提升到這種程度。
畢竟,兩者的性質完全不同——
一是為壓製,一是為增益。
想不通的事,還是留待日後再看吧。
寇欒終於側過頭,跟狡黎四目相對:“一開始,他們說你是我的SSR,我還以為你的存在,類似於傀儡。”
“後來,跟你相處了一會兒,我才發現你和傀儡完全不同,不僅四肢一點兒都不僵硬,麵部表情也很生動,一舉一動,都和常人無異,我就又猜測,你是不是一個來自於平行時空的玩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被遊戲賦予了SSR的身份……”
“現在呢?”狡黎的唇邊始終含著一抹笑意,他專注地聆聽著寇欒所述,見對方語未儘卻突兀地停下,他輕聲詢問道。
“現在——”
寇欒的眉心皺成一團,顯得極為糾結,他正準備再度開口,卻被一陣困倦感,驟然打斷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能夠感覺得出來,他此時此刻的感受,應該是不正常的。
畢竟,按照其他人的說法,遊戲裡雖然會累,但鮮少會困,睡不睡覺全憑個人的習慣和意願。
但現在,他卻要被強製地入眠了。
思緒就停在了這裡。
下一刻,寇欒便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喚醒的。
寇欒睜開雙眼,輕輕地眨了兩下,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隻有微弱到像鬼火的光亮,讓人勉強可以看見周圍的方寸。
須臾,他轉過頭,身邊的狡黎雙眼緊閉,似乎聽不到敲門聲,寇欒試著推了對方兩下,對方卻絲毫沒有要醒轉的跡象。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必要再去嘗試呼喊或求助了,因為大概率會是徒勞無功,還有可能驚動門外未知的“東西”。
敲門聲還在持續,寇欒如今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他豎起耳朵,仔細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急促的敲門聲中,還夾雜著不知是女人還是小孩,斷斷續續的哭聲——
跟白日裡挖土時聽見的聲音,有些類似,但明顯要清晰許多。
寇欒的後背立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的膽子其實算不上大,隻因為之前身邊一直有人在,尤其是一直陪伴在身邊的SSR,給予了他莫大的勇氣,他才能夠屢屢衝在最前。
如今,突然變得孤立無援,寇欒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無措。
靜靜地等待了片刻,門外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寇欒深呼吸了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經過了一番強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從床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向了門邊。
門外的“東西”,似乎能夠察覺到寇欒的靠近,敲門聲驟然減弱了不少,敲門的頻率也在下降,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聲,反倒強烈了不少。
寇欒咽了咽口水。
這間耳室的麵積不大,從床邊走到門前,最多也不過六七步,他卻覺得每一步都格外漫長。
寇欒僵直著身體,慢慢地挪到了門邊,那扇破敗的木門,在他的視野中,逐漸變得清晰。
每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門板也會隨之晃動。
見狀,他暗暗地鬆了口氣。
不論是什麼“東西”在敲門,最起碼,對方還願意遵循物理的法則。
寇欒站在門邊,努力順著門中央那道一寸的縫隙向外看。
隻可惜,門內外都太黑,即便他的視力不錯,依舊什麼都看不清。
他眯起雙眼,想方設法也隻能隱約地看到一點紅色的塊狀物,其餘的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看來,必須把臉湊到縫隙前試試了。
寇欒歎了一口氣。
一切都為了線索,一切都為了破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後,寇欒最終決定,先閉上雙眼,靠著直覺向前湊。
哭聲愈加清晰,帶著哀怨和淒楚,不知是不是錯覺,寇欒感到耳邊有細風吹拂而過,但此處先前明明是沒有起過風的。
他無法抑製地汗毛倒豎,頂著巨大的壓迫感,他不情不願地睜開了雙眼。
正如他所料,自己的雙眼,正不偏不倚地停駐在門中縫隙前一厘左右的地方。
首先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自從入夜之後,他在此處經曆的就隻剩下黑暗,驟然看見這麼光亮的物件,莫名還有點兒心安。
然而,這樣的情緒,還沒持續一秒,寇欒就看見那抹白色,緩緩地眨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