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的聯係解不開要怎麼辦？”，關於這個問題，趙瑾念設想過很多次。依照異人圈子對八奇技的評價以及之前張楚嵐馮寶寶的經曆，現在王也所行的是極危險的事，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掉。趙瑾念對此心知肚明，如果王也真的會死，她也有把握不會危及到自身。放任王也的死亡，在他死後回到深山裡，哪怕秘密真的有被泄露的風險也不會有人能找到她，這是最有利的做法。

但是現在不一樣！她半夜摸到王也房間，就是想親手敲他一頓。趙瑾念天生痛覺敏感，是很怕疼的那一類人。王也如今小傷不斷，要死很難，他養傷期間趙瑾念疼得半夜睡不著。

當她真的來到王也床邊，屋子裡隻有他們兩個人。距離變得很近，王也身上的氣味、心跳、受傷的每一寸皮膚乃至於暫時有些低沉的生機，趙瑾念都一一察覺。

哥哥、爸爸、媽媽他們起先都是這樣，然後趙瑾念眼睜睜看著他們身上的生機消逝，能量消散。那時她隻是皺著眉，捂住心口，感受疼痛壓抑的心臟，卻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多年之後子彈正中眉心，午夜夢回之際她總要嚎啕大哭一番。

趙瑾念食指輕輕點在王也鼻子上的突起，輕輕的，一下又一下。趙瑾念想，這是我選的，我虧欠王也，我要還給他…她的腦海中出現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頭也不回地離開，誰也不去管。

手指下的東西動了動，發覺自己還把手放在王也鼻子上，趙瑾念收回有些僵硬的手打算離開了。

手腕被抓住了，這屋裡很黑，趙瑾念看不清王也是否睜開了眼。

“你乾什麼呢？”熟悉的聲音，帶著調笑的語氣，

不對勁，王也深深地感覺到不對勁，趙瑾念不說話隻是輕輕拉開他的手然後坐在凳子上。趙瑾念好像偶然訪問夢境的幽靈，再一睜眼就不見了。王也無比確定這個人在這，他的心臟好像被人用小刀劃了幾下，傷口不深但是細細密密的疼。

“我要走了，跟你告個彆”趙瑾念說，

“啊？去哪？怎麼這麼突然”王也問，他感受到心臟的跳動和莫名其妙的疼，

“虧欠你的東西我會還給你，我可以救你的命。我們之後…就不會再見麵了”，趙瑾念聲音低緩，在寂靜的黑暗裡分外清晰，一字一字飄進王也的耳朵，

“虧欠什麼？你你讓我想想”王也細品著趙瑾念的話，“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忽視所有相通的感覺，我結婚生子也好，回武當繼續當道士也罷，還是在公司裡…隻有我快死的時候，你才會出現那麼一次”

“對”，

王也試圖去理解趙瑾念的邏輯，他拳頭緊握。深吸一口氣，“可是我現在乾的就是玩兒命的事，你在我身邊不是更好麼？直接杜絕我受傷的可能性，也省得你跟我一起難受，還要救我”，

“保護你和救你是兩碼事，我不對你的行為後果負責。我隻是最後讓你活下去而已”趙瑾念說完轉身就走了，

她沒在王也麵前直接離開，而是來到走廊裡。王也在跟著她，他扶著牆窸窸窣窣的動靜不算小，趙瑾念回過身去看他。

“我送送你”，王也這麼說著，摸索著走到趙瑾念身旁。趙瑾念反而不動了，她直直盯著王也，王也感受到她的視線，回看過去，越看卻覺得難受，眼眶紅著，黑暗中沒人能看見。

“我的年紀可以當你媽媽了，這在社會觀念中是不對的，王也”趙瑾念看著王也，隻覺心如一片止水，涼得過分，

王也嘴角抽動幾下，想笑有笑不出來，“那又怎麼樣，於你而言年紀有意義嗎？這對於我們來說不重要！”他吸了幾下鼻子，聲音低沉嚴肅，“這裡，趙瑾念！”，他去拉趙瑾念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抓住另一隻手腕放在趙瑾念心口，“它們是一樣的！你可以忽略，我不能！我也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但你總要讓我知道，你總要給我知道的機會…”

王也在懇求，他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多的委屈，他想：讓她走啊，本該這樣的，你沒辦法決定一個人的去留。他緊咬住下唇怎麼都說不出這話，

有一滴淚掉在趙瑾念手背上，她覺得這種狀況煩極了，這又是她需要耗費很多年去理解感受的情緒。大腦轉了千百回，她終於找到了一個自認為合適的方法。趙瑾念反手握住王也的肩，語氣真誠懇切“你傷還沒好，先回去吧”

王也的心被澆了盆涼水，他不發一言，瞪著眼睛想要看清趙瑾念的臉，起先他真的以為這世界上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實給了他一巴掌說：你看吧。

王也一直站著，好像感覺不到疼，趙瑾念感覺得到。她雷厲風行把王也拖到屋子裡，放倒在床上。王也打開燈，他慘白著一張臉，趙瑾念倚牆閉目，兩人誰也不看誰。王也翻來覆去，抓耳撓腮，目光鎖定住趙瑾念，心下有了主意，“我想上廁所”。

過了會，趙瑾念敲敲廁所門，“你在裡邊快醃入味兒了”，門忽的被打開了，王也慘白一張臉，人倚在門框上，毫不猶豫張開雙臂。

王也躺回了那張床，打開燈，老神在在“你要跟我談社會觀念，倫理道德。嗬！”他突然換了副嘴臉，“我26就跟了你！在彆人眼裡咱倆也是郎才女貌狼狽為奸了！這事是你對不起我你也認，我本來清清白白一人兒，名分你總得給一個吧！”，

趙瑾念看著跟張楚嵐如出一轍的流氓嘴臉，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清清白白”，

王也冷笑一聲，翻動間扯到了傷口，疼得他嘴唇發白，一下子縮回去。趙瑾念強咬著牙忍，她是很怕疼的，不然也不會半夜到王也這邊。

“很疼麼？”王也輕聲問，趙瑾念哆嗦著嘴唇“疼啊”。

王也眼睛幽深，“咱倆之間本來就扯不平，你不想告訴我，我也知道了解太多對我沒好處。但是感情這回事，你不能這麼欠著我”，

趙瑾念說“你應該擁有一個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很愛你的人”，

王也捂住自己的臉，揉了幾下，躲在手掌裡笑出來，把手放下臉上還洋溢著笑容，他就這麼看著趙瑾念，

趙瑾念一口氣憋在嘴裡，撐得臉鼓鼓的，麵帶不忿，直勾勾盯著王也。倆人誰也不讓誰，王也說“你欠我的”，趙瑾念回行啊我還。

王也的目的達到了，趙瑾念留下一句忙完來找他就消失了，直接消失在空氣中。王也發熱的頭腦慢慢涼下來，手捂著臉，歎了口氣，嘟囔一句“這算什麼”。放下手發現馮寶寶在門口探頭探腦“念兒來過了？”，王也張著嘴聲音卡在喉嚨裡。馮寶寶自顧自道“我剛剛聽到門口有動靜，出來看沒人，你房間有她的聲音”，

王也機械搖頭“沒…沒”，

馮寶寶“哦”一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