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樹林裡，天邊泛起魚肚白，山林絲絲光線透進來，“我和球兒潛回村子裡把咱們行李順回來…咱們在車那邊彙合”，

“管哥，通知山下的給咱們開個口子”，

“哦…寶兒！出發前你給我找個河邊洗洗去行不？咱是去逛街，不是去要飯！”

經過一路顛簸終於是進城了，陳朵東張張西望望，她對路邊的抓娃娃機很感興趣，黑管兒攤手意思是不管，陳朵嗒嗒嗒跑到娃娃機跟前，動作很是雀躍。剩下的人站在路旁，一個戴眼鏡的胖子正在抓娃娃，看到陳朵動作生疏不得法門，熱情地指導她，說著說著“加個微信吧？要是一個人沒事兒的話哥哥陪你玩兒啊？反正我也沒事！”，胖子的真麵目暴露了，黑管兒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哥們，來，這邊過來一下，我的微信一起給你…”，胖子嚇跑了，

沒了人打擾，陳朵專心抓娃娃，卻怎麼都抓不到，她有點氣餒，回頭看街邊人來人往，穿著打扮光鮮亮麗，吃飯、戀愛、賣唱，城市裡做什麼的都有…她左顧右盼，腳步輕快往前走，熙攘人群中她不過是普通的一員。

腳步在透明櫥窗前停下了，假人模特穿著漂亮的小裙子，陳朵眼睛裡閃著細碎明亮的光，黑管兒突然出現在她背後“喜歡？走！我帶你過去…”，陳朵乖乖跟著他，滿懷欣喜期待走進了商店，黑管兒進門前特意回頭說了句“老肖！你把那個也拎上！”，他說的是馮寶寶，這姐兒們穿得像80年代工人階級。

馮寶寶被肖自在和王震球聯手挾持進商場，趙瑾念在後麵慢悠悠跟著，一進門環形結構映入眼簾，趙瑾念抬頭看了看。前麵肖自在停下來，他看著趙瑾念的動作，忽然想歎氣“念兒！跟上。”

一進到店裡就渾身僵硬的馮寶寶，直愣愣站著，像個人機一樣任由黑管兒給她打扮。黑管兒像個操心的老父親“對嘛。小姑娘家家的，就應該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嘛！”，王震球戴了頂煙粉色大帽簷帶蝴蝶結的帽子，站在鏡子前美美欣賞，還不忘批評黑管兒是老古董直男癌，“什麼年頭兒了，誰規定隻能小姑娘漂漂亮亮的！”。

肖自在坐在店內的沙發上，側邊的試衣鏡照出趙瑾念慢悠悠溜達的身影。“一個星期之前？也就這麼短的時間…”，肖自在曾經帶趙瑾念逛了大半天商場—那是一次測試，彼時趙瑾念剛能把話說完整，店員手拿一條裙子向這個年輕的客人推銷，被拒絕了也不放棄，從店頭追到店尾，甚至在櫃台前攔住客人，把人往試衣間裡拉。

當時店內不是完全封閉的趙瑾念口頭，肢體拒絕無果，被人拽著拖到試衣間門口，手裡的衣服被打翻了，她也沒什麼情緒波動，麵容白淨漂亮的女孩固執地蹲在試衣間前，手死死抓住門板。等到發瘋的店員被人帶走，她從地上被扶起來，女孩撿起掉落的衣服，無視周圍一圈人的指指點點，徑直地走到櫃台，她要求換一件尺碼顏色樣式一樣的新的衣服…

店員是同事假扮的，肖自在記得分明，磕磕絆絆說完要求的女孩，坐到他身邊，眼神迷離呆滯，行動遲緩，店裡的頂光照在她臉上，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她就這樣一動不動……“還有點像馮寶寶”肖自在抓抓臉，隱晦地抬頭瞄了一眼一臉呆滯含胸像鵪鶉似的站著的馮寶寶，他曾很多次端詳審視趙瑾念：她實在生了雙漂亮眼睛，不算規範的鳳眼，眼尾含情形似桃花，偏大的瞳仁鑲嵌在眼白中央，睫毛自然彎曲，又長又濃密的睫毛蓋住整個眼睛，加上表情足夠靈動，常常讓人忽略她的眼神是多麼的荒蕪…

趙瑾念不知溜達哪兒去了，回來時手拎了把大梳子，還有些小配飾。她晃悠兩下梳子，“寶兒，紮小辮兒麼？”，黑管兒直接把馮寶寶鎮壓到沙發上坐下，趙瑾念把手機放一邊，擺弄馮寶寶又黑又亮的長發，一會兒一個側邊麻花辮就紮好了，趙瑾念左右瞅瞅，從馮寶寶耳邊揪出些碎發。肖自在抽空瞄了兩眼手機屏幕：流行女生編發大全。

陳朵從試衣間出來，她身上穿著櫥窗裡那件白色窄吊帶短裙，腳踩一雙杏色短高跟，水靈靈的大眼睛綻放出極奪目的光彩。店員被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嚇到了，露出的皮膚是被蠱毒侵蝕的痕跡，但是沒人在意偷摸拍照的店員—二壯在的。

陳朵有些抗拒王震球的靠近，或者說是羞怯“球…你…可以離我遠點…你靠近，我身體負擔太大，心臟…”，王震球攤手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原來如此，我說你老臉紅個什麼勁！俊俏就是我的原罪，沒轍…”，

陳朵臉頰緋紅，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嗯！是…好看”，王震球雙手叉腰，腰杆挺直，神氣十足。黑管兒不服氣“朵啊…你這審美有問題啊爺們就該有個爺們樣！要心跳加速也該是我這種…”

“吔”王震球不理會死直男發言，注意到人機馮寶寶乾站著很久了，他從貨架上拿了雙高跟鞋，招呼馮寶寶“你看人家朵這一身多搭！來，把那爛解放扒了！試試這雙”，仿若cos假人模特的馮寶寶，突然被激活開機鍵，幾個箭步蹬蹬躥出老遠。

“哇哈哈哈！你怕高跟啊！”

“老孟！老肖！你們結賬！我今天非讓她穿上不可”。他倆玩鬨的時候，趙瑾念朝陳朵招招手“要來嗎？換個發型”，陳朵摸了摸頭發，搖頭，“那這個要嗎？耳環”，陳朵接過流蘇耳環“好漂亮，…是，給我的嗎？”“戴上吧，朵兒”肖自在道。

旁觀的趙瑾念還是被堵住了，今天黑管兒穩拿老父親人設，在線激情試玩真人版奇跡暖暖，他從趙瑾念身後抵住她頭頂的丸子，“念兒”，王震球拿了件裙子笑眯眯往趙瑾念懷裡一塞，黑管而用巧勁直接把趙瑾念推進試衣間，“快點啊，就差你了”

她穿好出來，現場靜了幾秒，王震球舉著雙高跟鞋輕聲說“念兒，你也試試？”，趙瑾念搖頭，伸手在頭頂比劃兩下，意思她已經夠高了。確實170公分算高了，高跟鞋無用，王震球有些遺憾，咂咂嘴把高跟鞋放回去了。黑管兒嘖嘖兩聲，“你也換個發型”，趙瑾念低頭展示了一下頭上的丸子“我很喜歡這個”。換發型無果，給三個女孩都弄了身新行頭，幾個人昂首闊步走出商場。

大街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們，更多的目光聚焦在陳朵的胳膊上，可是誰在乎呢，時間匆忙大家都在趕路。遊戲廳裡，王震球戴著粉色的帽子巴拉巴拉介紹遊戲機玩法，嘴上不停手也不停，每贏一局遊戲機上的彩燈都會亮起；陽光很好的街角，陳朵端莊地坐在長椅上，兩邊一個是叉開腿豪放派馮寶寶，另一個是瞪著眼犯困派趙瑾念，在畫室手中油彩很快成型，是一幅漂亮畫。

腳步最後停在了一家冰淇淩店前，“管兒叔…給我錢，我自己去可以麼？”，陳朵抱了一大盒甜筒來，耳邊的流蘇耳環，隨著步伐搖晃。一人一個，陳朵一一遞到眾人手中，最後她走到老孟跟前，遞了一支甜筒，老孟驚喜抬頭“陳朵你原諒我了？”，

“原諒？為什麼要原諒你？”，

“你不是一直在恨我麼…恨我把你從藥仙會帶出來”…

趙瑾念半眯著眼睛，老神在在靠在小花壇上：多麼溫情的場景。甜筒化得很快，趙瑾念吃了一口。那邊，陳朵從老孟身邊跑開了，她跌跌撞撞走到人群裡，向路人遞出手裡的甜筒，每個人都躲開了，大家都很害怕。老孟眼淚啪嗒啪嗒打在地麵上，此刻陳朵已經支撐不住了，潰爛蔓延到全身，老孟跑過去，像多年前拉著她的手從藥仙會的山洞裡走出來一樣，把她從黑暗帶向光明，送她從異鄉還歸舊巢，一謝塵緣…

人群已成夾道之勢，路中央引起圍觀的幾人步履穩健，無視掉所有非議、騷亂、圍觀，走在平凡的大街上，和朋友拉著家常，“陳朵，你聽過金牙大黑熊這個名字麼，也有人叫他平三胖子…”，

“好像…對，平三胖子”

“我惦記她好久了…隻是手頭一直有彆的事，不得機會享用…兩個月後，我見到了他的屍體…”

“啊，對，平三胖子…滿世界亂竄讓人頭疼…嗯…我做的…”

……廣場上所有電子屏變成的大眼小人樣，是二壯常用的表情，“加上這貨，咱們人齊了”，“一起的”肖自在跟陳朵解釋，

趙瑾念小口吃著她的甜筒，認真跟著：張楚嵐，你要的就是這個麼。她感覺得到，張楚嵐正藏在人群裡看著他導演的劇幕。甜筒上的冰淇淩化到手上了，有些黏。趙瑾念忽略掉這點不適，目光盯著陳朵：一步步走來，頭發掉光了，衣服沒了，首飾沒了，鞋子沒了，她在人間所得到的一切已然歸還於人間。早已不成人形的女孩，獨自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桃源。

趙瑾念吃完最後一口甜筒，老孟已泣不成聲，肖自在蹲下右手輕撫陳朵額頭，左手唱諾禮，口唱地藏經。至此，奠儀成，親友哀，這場優雅而盛大的死亡落幕…

“你們幾個人！怎麼回事！”，警察出現了，幾人被逮個正著，馮寶寶敏捷地抱頭下蹲，“老四說過不要惹條子，惹了他不好擦屁股…”。趙瑾念坐上警車透過車窗看到張楚嵐逆著人流頭也不回地走，車內馮寶寶一無所覺…

被撈出來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分開前，大家交換了聯係方式，趙瑾念看著手機界麵，從清早就有消息彈出來，趙瑾念回了兩句，趙方旭要她先回北京，王也也發了很多消息過來。

王也在床上躺到下午，手摸著脖子上的傷口，砸麼砸麼嘴。—昨晚上，他和金勇對戰，結束一局之後本打算休息一下啊，結果被人從背後給了一刀。手機響起提示音，等了一天的人終於回消息了，王也撓撓肚皮，拿起手機來：送了陳朵一程，接下來還先回北京一趟。

陳朵這姑娘也是夠慘的。話說，趙瑾念之前說在北京說過傷不就是自己在北京被人打暈那晚上嗎，碧蓮還在內景裡問了個問題…昨天晚上用刀砍傷自己的人就是上次在北京那個，想起自己昨晚大放厥詞說要算出對方是誰，王也眼珠轉了兩圈“我~我算啥呢？對！就算算意圖對我不利的人都有誰！就算算我有哪些仇人！哼！”，

說乾就乾，可算出來的結果嘛…“誒呀，我怎麼不記得我有這麼招人記恨啊…要把那些光球挨個打破了我不得累吐了血！唉，算了唄，愛咋滴咋滴！”，王也翻身下床，去了衛生間，邊刷牙邊想：昨天晚上，自己試圖用風後鎮壓神秘人，本來是沒有成功的，可是突然，那一瞬間時間好像變慢了，他連神秘人的行動軌跡都看得很清，最終對方停在自己麵前—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