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始盼望下一個長假了。
在學校跑步,一開始小跑幾圈,有點汗津津,隨著天氣越來越熱,跑完步整個人汗涔涔的。
冬天時,我的時間安排是,下第七節跑步,下晚修三洗澡。
現在天氣漸漸熱了,也就意味著,從晚自習開始到晚修結束這段時間,我會汗味熏人,非常不體麵。
行動上不方便邁開,更得嘴上好好管住。
“課代表,還有安奕沒交。”“第二組還差梁子瑜。”
“好的,辛苦啦。”
我看向門外,望著安奕遠遠的背影,恍惚間,感到很熟悉。
熟悉感能給人親切,給人溫暖,給人驚喜,還能給人帶來淡淡的憂傷。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的?好像是,自打很少走前門以後,也應該是,很少主動和他說話以後。
“梁子瑜,你的資料費呢?”
梁子瑜和同桌說著話,正笑得開心,抬頭看我一眼,去掏衣服口袋,摸出一個五十塊錢折成的愛心。
頓時視覺和心靈上受到衝擊,與此同時,我還捕捉到他同桌一臉看戲的表情。
梁子瑜就這麼看著那愛心紙幣,看著他自己的手,把錢遞了過來。
我無比鎮定,若無其事地拿過,轉身,走人,剛巧跟在安奕後麵。
我把愛心紙幣放桌上,他注意到了,我就直接問他:“你的呢?”
他沒說話,掏出錢,給我一張一百。
我猜他想要那張愛心五十塊,因為他手上分明有張五十的。
“這是梁子瑜折的。”我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不是我折的。
“我知道,看見了。”
說完,腿一收,哢哢往嘴裡塞了幾塊餅乾。
我覺得,我又可以和他講話了。
兩節數學課連堂。
課間數學老師坐在講台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
“陳菲!在和誰眉目傳情?”
不知道陳菲是示意李雯和她去打水還是去上廁所,反正被數學老師看見了。
“哪有!我問她去不去廁所。”陳菲被老師說得急紅了臉。
“梁子瑜!和誰傳情書?”數學老師又抓到一個。
“沒有!”梁子瑜挺直腰板,“老師你不要冤枉人,那是道數學題。”
“哦——”老師緩緩抬頭又點頭,“學習。”
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樂趣裡,右手拍打著左胳膊,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最後抓到班主任:“你一進來,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老班咧嘴笑:“班主任的威嚴還是有的。”
“陳菲,”他大眼略過前排就喊,聽到跟前的陳菲應他,才收回視線,“哦,這是運動會報名表,你負責讓大家踴躍報名參加。”
說完抬頭,視線往我這一移,說:“裴亞,你和文娛委員商量好,看文化牆怎麼設計比較出彩。”
運動會是明天,文化牆評比是後天,彆的班早在一周前就開始準備了,他遲遲不通知,大家都默認不參與了。
老師是懂得節約時間的,也不管我們手忙腳亂的。
陳菲像個賣報的小行家,舉起報名表:“運動會,報名啦,大家踴躍參加呀。”
無人響應,陳菲臉上的笑閃過一絲尷尬:“那我把表傳下去,大家想參加什麼活動就報名哈。”
傳了大半個教室,到我這時,一看報名表,報名的人寥寥無幾。
我想來想去,還是報了個乒乓接力。
臨近晚自習,十幾個運動項目,沒人報名的沒人報名,招不夠的招不夠。
陳菲隻好拉著李雯親自出馬,一個一個叫。
安奕就被她們追著簽下幾大項目:兩人三足,拔河,1000米,鉛球。
男生比較好搞定,軟硬兼施,總能行。
至於女生,不願意參加的,也不好意思強迫。
最後人數還是不夠,沒辦法,隻能下死命令:必須人人報一項,自己不報的話,那就隨機安排了。
馬上,眾人爭奪報名表,輕鬆的項目被一搶而空,接力賽和拔河各差三人。
陳菲和李雯咬咬牙,各報兩項,我報了拔河,劉梓晗報了接力賽。
陳菲的工作完成,該輪到我頭疼了。
文娛委員和我分工,她負責中間的大黑板,我負責兩邊的小版麵。
她快手快腳,也不去叫誰幫忙,一個人唰唰唰乾起來。
先是寫了粉筆藝術字,再沾濕粉筆,濃墨重彩地畫起龍鳳呈祥。
我絞儘腦汁,隻能想到:兩頭各掛一串明信片,一頭底下貼畫,一頭貼書法。
可我一不通畫畫,二不精書法,不能勝任這兩項任務,需要麻煩彆人。
為了緩解沒有作出貢獻的愧疚感,我自掏腰包,去校門口的超市買了好看的明信片和信紙,並且打算請他們喝飲料。
我去找許星星星,人美心善的她欣然答應了幫我抄課文。
我又給安奕打了水,順勢帶出話題:“安奕,和你商量個事兒唄。”
他飄過來一個警惕的眼神:“好事壞事?”
我嘻嘻一笑:“大事。”
他配合地“哦”了一聲,語調上揚。
“就是,你可不可以幫我畫幾幅畫,”我給他指教室後麵那一小塊空白,“我要貼滿那裡。”
“你怎麼知道我會畫畫?”
看過他的□□空間,我當然知道。
我嘿地一笑:“你想深藏不露,奈何優秀得太過耀眼。”
看他正得意,我趕緊趁熱打鐵:“那邊是貼書法的,你給我幾張以前的練字就行。”
“不行,以前那些隨便寫的。”
我就知道,關鍵時刻,他一定認真。
“那好,”我樂顛顛地把信紙放他桌上,“那你重新寫,想寫多認真就寫多認真。”
我看著書架,憋笑,大功告成的喜悅不能太明顯。
旁邊嘖嘖有聲:“咦——看誰那微微翹起的嘴角。”
我扭頭衝他一笑,綠茶擱他桌上:“謝謝啦。”
一聲哨響,我胳膊一夾,繩子一握,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腦一空白就死命往後拽死命往後墜。
我班造勢迅猛,在大喊幾聲加油後,被對手狠狠扯過。
接力賽也是,純粹玩個參與和聲勢。
我鑽完1000米賽區,又鑽鉛球場地,最後在兩人三足的區域看到安奕。
他和梁子瑜組隊,正蓄勢待發。
聽聞哨聲,兩人默契十足,大步領先,腳下節奏生風,煽動觀眾情緒,加油聲一聲比一聲亢奮激烈。
賽中兩人越發起勁,不停加速,伴隨大家的歡呼聲和驚訝聲,雙雙撲向終點,慘勝。
看得我從頭到腳一陣麻,撓撓發癢的胳膊,低頭一看,胳膊內側,一片刮痧似的小紅點,難看得又讓我頭皮一陣麻。
“啊!”看著安奕左手掌上兩片創可貼都蓋不住的傷口,嘴邊那句“你沒事吧”,問不出口。
“看你眉頭皺得,本來沒那麼疼的,現在……”
他“嘶”了一聲,誇張地齜牙咧嘴。
我這才知道鬆開自己緊擰的眉毛。
李雯過來扒拉我衣服,好奇:“小亞,你乾嘛穿著外套,不熱啊?”
我給她看那片刮痧似的小紅點。
“啊!”李雯伸出一根手指,想碰又不敢碰。
我笑笑,說:“現在不痛不癢,沒事的。”
李雯剛剛心疼人的小表情轉而驕傲起來:“要是我,就露著,讓大家看著心疼死去。”
這時,安奕欠揍,來一句:“你皮糙肉厚的,疼個鬼啊。”
李雯眼神殺人,操起他桌上的長尺就要劈下去。
“誒,我是傷者,彆亂來。”他左手高舉在前,持傷耍賴。
他也知道自己是傷者,打鬨還拿傷口擋,就不怕磕著碰著。
李雯怕他碰瓷,哼唧丟下長尺,暫且饒過他。
“真沒事?”他雙手擱桌上,跟練功似的,我這才發現,他右手也微微擦破了皮。
我捏捏胳膊:“喏,真沒事。”
他悠悠點點頭,沒說話,居然抽出信紙,準備寫字。
“要不,還是用以前的?”
“不行。”一口回絕。
“那……我給你找幾首短詩?”
“不用。”斬釘截鐵。
“幫我擰一下。”
好。
“幫我撕一下。”
好。
“課代表,沒水了。”“幫我調下色。”“誒,換下創可貼。”
好好好。
上學期的學習之星撕下,貼上畫畫和書法,文化牆趕工完成。
我整理著撕下來的舊照片,馬一銘笑嘻嘻跑來問我:“課代表,田飛兒的照片還在嗎?”
“在啊。”
他搓搓手:“能不能把她的照片給我呀?”
我說呢,他怎麼一直勤勤快快地給我打下手。
我不敢擅自做主,瞅一眼田飛兒。
看來她已經知曉馬一銘想乾嘛,眼神和嘴型都告訴我“不給”。
“馬一銘!”田飛兒拍案而起。
趁我不注意,馬一銘連人帶照片,“噌”地逃竄。
田飛兒再次警告,馬一銘拿著照片,不給,於是被追打出門。
追了一圈,田飛兒氣鼓鼓地回來,一把推倒她身後的書。
馬一銘在門口,樂嗬嗬地笑,任她推任她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