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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水時代 關白附 3566 字 2個月前

司蒼布沒有任何娛樂活動,他不看書、不看電影、不聽音樂,經常選擇一個位置坐的板正,一坐便是一日。

那時童年問甄鳳:每次休息司蒼布都是這樣嗎?

那時甄鳳回:天子超餘異者需要自己的空間,他們不好過去打擾。

這樣的回複讓童年忍不住再次確認:從來沒有人和他聊聊天、打打牌、開個玩笑,或是哪怕陪他看個電影或者喝大酒嗎?

甄鳳當下的表情有些倉惶,露出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些事的表情,戰友處成了親人不假,可他們一直裹在試煉和戰鬥中,休息也是為了準備試煉和戰鬥,連他們自己的生活都一樣的無聊。

正是甄鳳這個表情給了童年一個他根本不想知道的答案。

童年甚至不敢再追問,這情況是從司蒼布活著開始,還是從…三十年前直到現在。

天子超餘成了四字的枷鎖,整個懸浮城把司蒼布推上了高處,人們自動自覺地和他產生了界限。

好像太多人都忘了司蒼布不是孤家寡人,他不是[天子],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童年不知道在太陽真經守護載體跌落的事故中被埋藏的真相是什麼,但他無法承受三十這個數字。無論曾經發生了什麼…這懲罰持續整整三十年…是不是都夠了?

回到此刻童年腦子依舊很亂、心裡依然很重,他一步一步走回茶幾處站到司蒼布前麵。

司蒼布看到了童年的鞋麵才從慌神中脫離,他順著鞋尖抬頭看到童年的麵容。

童年又看到了那種令他無法自拔的眼神,讓他忍不住同情、可憐麵前這男人。

童年壓下喉頭的哽意帶著依舊存在的遲疑卻輕聲開口:“我…和你交換區塊通訊,好不好?”他說完看到司蒼布的喉頭滾了幾滾,餘光掃到司蒼布垂著的手都握緊了。

他們都知道,緊握的拳頭中經常空無一物。

司蒼布的反應讓童年徹底放鬆,童年徹底攤開自己發僵的掌心躬下身子平視司蒼布。

司蒼布的視線隨著童年的眼睛下落,兩個人離的不遠不近目光交擰在一起。

童年再次輕聲開口卻不再遲疑,他說:“和我交換區塊通訊好不好?嗯?”他的尾音輕輕上挑像是能撬開任何緊閉的唇。

司蒼布:“好……”

童年心裡一動,他衝著司蒼布肯定的點頭甚至微笑。他紛繁複雜的心緒忽而平靜如水,原來這句話並沒有那麼難說出口。他伸出手用區塊手環蹭了一下司蒼布的區塊手環,手環的震動和提示音在兩個人耳邊響起。

童年的手腕一緊,這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手腕上的紅痕是對方扣住時留下的勒痕。他根本不記得司蒼布什麼時候碰過自己,他隻看到司蒼布現在緊緊握著自己手腕。

童年輕聲說:“你可以傳飛訊給我,我看到後,會回。”

司蒼布的唇似乎輕微的動了動,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童年喉頭像是塞了雞毛一般難受,他說:“真的,你可以發飛訊給我,無論多無聊的內容我都一定回。”

童年終於明白司蒼布哪裡沒有做出表示?司蒼布沒有表情的臉上寫滿了求助,隻待有心人發現。

“真的!”童年又重複著肯定了一次。

司蒼布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是了,麵前這個戰力強悍的男人不是不需要關照或者關愛,而是他所表達的需要不被其他人察覺。

童年心尖又熱又酸,他柔聲道:“我會回,也會主動發飛訊給你,你有時間的話想回就回;你不回,我看到‘已閱’便知道你看過了。”他緩慢的眨了眨眼像是給對方相信的力量。

司蒼布低聲說:“好。”

這一點一句打開了兩個人之間的通聯。

童年:“我下午還有會要開,晚上我晚一個小時過來。”司蒼布望著自己的眼神非常專注,像是…雛鳥一樣盯著自己;他的手腕被勒的有點疼,手指因為不過血而有些發麻。

童年忽然能理解司蒼布臉上所有極為細微表情變化中的意思。

童年在對方專注的眼神下最終失守迭聲承諾道:“我會和家裡提前解釋,因為最近紀錄片的素材進入收尾期我很忙,可能通宵沒辦法回家。你還有幾天休息日,我能多陪你一會,行嗎?”他輕輕晃了晃被箍住的手腕。

司蒼布依舊沒有放手。

童年:“我說到做到,但我得先回家,你明白嗎?”

司蒼布又拽了一會才放鬆掌心的禁錮,他的手心和童年的手腕被力的作用弄得發白,又因為瞬間過血而過於紅潤。

童年衝司蒼布點了點頭,兩者無聲地達成了屬於兩個人的默契,這再不僅僅是官方合作而是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童年衝司蒼布笑了笑才離開司蒼布的房間。這一次,仿佛有一塊很大的石頭扔進他的心湖,一直、一直下落通往不知名的深處。

為什麼不敢碰觸?為什麼不主動說話?童年找了那麼多理由最終不得不說了一句真話給自己:什麼普特人和超特人的壁壘,什麼生活環境的差異,什麼身份的界限,什麼克製,什麼禮讓,什麼矜持和學養都是屁話…

童年無非是怕自己成了…替身。趙然斌抽了自己的血、分析過自己的一切,旁證再次確定自己是個普特人沒有任何特能技。

太多次實時監控和各種儀器都進入過司蒼布的房間,連童年自己都知道檢測結果,他為司蒼布讀文字時周遭的意識場沒有任何異常能量共振。

童年不可能從意識層麵對他人產生影響,不必分析他都能猜出自己對司蒼布所產生的效果隻可能是心理精神層麵的影響;從影響司蒼布的心和腦進而梳理司蒼布的意識纖維,開解阻塞結塊的意識纖維緩解意識爆裂趨向。

童年沒那麼自大,這樣的影響對於心裡埋藏著一個人的司蒼布來說,絕不是愛情帶來的舒緩和刺激,但事發必有因。司蒼布、甄鳳和趙然斌的反應以及和自己交談中偶爾暴露的三言兩語都在向他透露出一個事實:他和那位跌落無蹤的太陽真經守護載體很相像,相似到可以安撫司蒼布躁動不安的心緒、緩解司蒼布的意識爆裂趨向。

這才是究極原因,是童年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在沉默中接受的事實。

童年帶上門,站在走廊上用頭抵著牆壁,此時他能夠誠實的麵對自己讓他心裡終於輕鬆了很多,他承認是自己的驕傲讓自己漠視著這個事實。

童年允許自己可以迷戀一個永不回應的偶像,可以暗戀一個英俊的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喜歡的人心裡有一個永遠抹不去的影子卻不能接受自己被當成那個影子。

無論是友情、親情亦或是愛情,童年都不想成為一個替身慰藉他人的人生。可又有什麼用呢?他更無法容忍司蒼布露出那樣的眼神。

童年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會那樣孤獨,司蒼布身邊明明有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真的靜下來陪陪他。

為什麼,那些人寧願徹夜守著監視器也不願意走進司蒼布的房間,哪怕隻是陪他一起沉默?

童年知道自己此時的舉動很可笑、知道自己多管閒事,但他就是有一種…自己若是那麼走了司蒼布會像是一匹孤狼,早晚會孤獨的死在荒原之上的荒謬感覺。

十有一二的衝動在日後想來都是作繭自縛,絕大多數的躁動在事後都會追悔莫及,可此時此刻童年無比慶幸自己回了頭;就仿佛曾經有一個人在風雪和巨獸的簇擁下轉身回到他身邊,用清瘦卻有力的手臂將他舉起、帶他走將他保護在溫暖之中…

童年深深呼吸吐出胸中的濁氣再次來到交通台踏上懸浮囊。

司蒼布正在意識爆裂的邊緣期又恰逢童年出現,甄鳳、趙然斌幾個司蒼布的副手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換班輪流盯著監視器。

他們旁觀了司蒼布和童年交流的全過程。

童年走了將近五分鐘而司蒼布仍坐在那裡,司蒼布視線停在了自己的區塊手環上,區塊手環的屏幕上是區塊通訊界麵正閃著童年的名字。

甄鳳歪著腦袋喃喃的問趙然斌:“我們,是不是少做了什麼?”

趙然斌緊緊擰著眉頭說不出來任何分析或反駁,她隻能輕聲回:“可能是吧。”

趙然斌恍然想到久遠的過去,可那些畫麵離現在太遠了,那些溫軟或殘酷的事情距離現在整整幾十年了。

趙然斌找不回彼時的自己,她也陷入迷茫。司蒼布,那是天子超餘異者,戰力在整個懸浮城排第三。

即便三十年前出了那樣的事故,可懸浮城最好的補給和後勤支持都給了司蒼布,不說呼風喚雨但也是要什麼有什麼。

甄鳳:“我們有多久沒團建了,然然。”

趙然斌:“團建?”

趙然斌:“哦,團建…有,有幾十年了吧。”

甄鳳反問:“我們真的很忙嗎?”

趙然斌試試窮是的說:“很忙,真的很忙。”忙著尋找、檢索、梳理可見的一切,他們終日不休,偶有的休息都是傷重無法起身卻從未停下。

甄鳳:“有那麼忙嗎?”

趙然斌沒有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