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醫院堅持了一個小時病情就惡化死亡了。
當筧雪確定虎杖倭助的存在消散後,拒絕了法事安排,要求直接火化。
就這樣,虎杖倭助死亡當天,拿上虎杖仁在東京房子的鑰匙和全部的存折,筧雪帶著虎杖悠仁和虎杖倭助的骨灰踏上了前往東京的新乾線。
她前往東京的原因很簡單。
盤星教的總部在那裡。
既然現在有線索說明她孱弱的子嗣有可能是被天元這個疑似舊神的家夥影響,那她是不會放棄追查的。
畢竟子嗣才是她的根基。
但是抵達東京的第一件事,卻不是先去盤星教。
而是先要安葬虎杖倭助。
這件事能順利結束還多虧了她加急學習了常識,不然筧雪根本無法應付這些。
安葬的事說來也奇怪,虎杖倭助的死後的遺產指定了悠仁來繼承。
為了悠仁,筧雪隻能接手這一大堆事。
為此,筧雪在虎杖倭助死亡後聯係上了東京埋葬虎杖仁的墓園。
因為追求速度,除了安葬費和管理費之外,筧雪還額外支付了一大筆小費給墓園,要求儘快安排虎杖倭助的墓地。
可就算是這樣,筧雪帶著悠仁抵達東京墓園安葬好骨灰後,時間也幾近黃昏。
夕陽西下,墓園之中冷冷清清。
除了她和悠仁之外,隻有不遠處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父親和一個老太太在掃墓。
做人很累。
有規則的世界很麻煩。
筧雪在虎杖倭助的墓地前檢索著這個世界的信息。
但是怪異的是她聯係不到周圍的生命體,除了她唯一的子嗣。
她看向悠仁,悠仁此時正坐在地上玩積木。
孩子可愛的模樣讓她突然想起來克係世界裡,黑山羊幼崽們有時候走路會傻乎乎地踩到同類身上。
然後他們會被絆倒,後麵不知道的幼崽們踩到趴著的同類身上再摔倒,他們有時候會這樣一層一層疊起來,就像是積木一樣。
筧雪想到了那些傻乎乎的孩子們就想笑。
但是這裡沒有她的黑山羊幼崽們,而自己目前唯一的孩子還被舊神影響了。
戀愛和生育也要推遲到孩子成長起來之後……
一想到這裡,筧雪情緒一下低落起來。
可是……
筧雪看著天真爛漫的悠仁,深深歎口氣。
沒辦法啊,誰叫她是母親啊。
筧雪安撫下自己躁動的心,她有著無窮的壽命,沒必要這麼著急。
嗯,不著急。
但是她現在隻有一個子嗣,她怎麼能不著急。
筧雪淚了。
但凡做過莎布尼古拉斯的人都不可能對著一個子嗣的現狀說不著急。
那可是根基啊。
無意識的,筧雪排斥著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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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百米遠的位置,帶著兒子給亡妻上香的禪院甚爾此刻突然感受到了某種強烈的氣息。
這股氣息飄忽不定,但是卻仿佛存在實感一般,秉持著惡意。
明明上一秒還沒有任何東西的墓園,此刻正在有詛咒在這裡形成。
禪院甚爾瞬間做出了判斷。
他一把拎起在旁邊傻站的兒子,可是詛咒並沒有給他時間反應,異常空間包裹了墓園之內。
一秒不到。
一個一級咒靈。
——————
筧雪感覺天變陰了。
剛才掃墓的老太太似乎已經回家了,現在墓地裡就剩下了她和悠仁,然後還有遠處的一個黑發男人和一個和悠仁一樣大的小孩。
筧雪之所以可以知道小孩和悠仁一樣大,是因為小孩被男人拎到了手裡,舉蠻高的。
他們是在玩舉高高嗎?
“想玩舉高高嗎?”筧雪感覺雖然自己個頭不高,但也不想虧待了自己的孩子。
“車、車。”悠仁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他最喜歡的玩具是小汽車。
“舉高高,玩過嗎?”筧雪站起來走到悠仁麵前,把悠仁手裡的玩具放下,緩緩把孩子舉高繞著墓園小跑了幾步。
舉高之後悠仁瞬間快樂了。
“玩、玩!”悠仁笑得特彆開心。
本來鬱悶的筧雪看著悠仁的笑,心裡也暢快了不少。
筧雪把悠仁放到地下,悠仁異常興奮,扒著筧雪的衣服還要再來一次。
“好哦。”筧雪抱起悠仁,可還未舉高,突然,某股氣息從百米外後方竄出。
筧雪瞬間帶著悠仁向前跳出百米的距離。
剛才的位置很快被一隻小樓那麼粗的蟲狀怪物占據。
“啊……啊……根基……不足——”蟲狀怪物發出驚叫,“孩子——我是根基——”
怪物說出了筧雪剛才煩惱的內容。
筧雪歪歪頭。
它怎麼知道她的煩惱。
這是她的子嗣嗎?
但是她怎麼沒感覺?
這個世界太古怪啦。
當機立斷,筧雪把悠仁的頭埋到自己懷裡:“悠仁,睡一覺。”
話語中傳遞強製的命令。
幾乎沒有什麼反抗,悠仁已經進了夢鄉。
悠仁睡下了,筧雪也沒有了什麼顧慮。
她看向周圍,此刻周圍隻有一個同樣抱著孩子,嘴角有疤的黑發男子。
他們對視了一眼。
隻消一眼,筧雪卻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這個人欠了她什麼東西一樣,她必須把東西索要回來才行的糾結感。
但是他欠她什麼東西了?
筧雪想不起來。
巨大的蟲子打斷了筧雪的思路,它扭動著巨大的身軀向筧雪撲來。
鑒於那個男人讓她產生了情緒,筧雪第一時間帶著孩子往遠離男人的方向跑路。
蟲子巨大的身軀擋在他們兩個之間。
筧雪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放開自己壓抑已久的存在感。
瘋狂帶回了平靜。
熟悉的癲狂感帶走了筧雪身上剛剛回歸的人性。
筧雪抱著子嗣仔細檢查著蟲子。
這不是她的子嗣,更不是她的眷屬或者信徒。
筧雪對蟲子做出了判斷。
蟲子身上泛起黑色的力量,感覺就像是那個刺入她心臟的小鐵片。
這股力量是什麼?
筧雪將手伸出,她隔著將近百米用扭曲的時間固定住了蟲子,巨大的咒靈發出尖叫。
“啊!媽媽!媽媽!媽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我是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媽媽的稱呼讓筧雪產生了瞬間的猶豫。
可她猶豫的空隙,猛烈的一拳擊碎了蟲子的□□。本應橫亙在她與男人中間的蟲子身體被打出一個半米的大洞。
猛烈地拳風刮得筧雪臉頰微痛,隔著蟲子的屍體,筧雪看著這個嘴角有疤的男人,莫名的情愫被壓到最低。
她心裡滿是不快。
萬一那真是她的子嗣要怎麼辦?
可是蟲子已經被死亡。
木已成舟,她隻能考慮之後的複活問題。
為了防止男人補刀。筧雪一手抱著悠仁,一手輕輕撫過蟲子的屍體。
蟲子本應消散的軀體被她的權能固定,然後迅速縮小,筧雪一口把蟲子吞到肚裡。
黑發男子看著她的動作似乎並沒有什麼異議。
而且也沒有瘋掉。
精神還挺強韌的嘞。
筧雪看向他手裡拎的那個小孩。
和他麵無表情的爹不同,黑發刺蝟頭小鬼看上去淚眼汪汪的。
但是……
筧雪指了指刺蝟頭小鬼的鞋子:“小孩子嬌貴,薄襪子磨腳。”
禪院甚爾看著一口吞下咒靈,渾身散發著恐怖氣息的黑發女人此刻卻嚴肅認真地講起來襪子,突然感覺她有些詭異的好笑:“你是認真的嗎?”
“認真。”筧雪不想嚇瘋刺蝟頭的小孩,她收斂起自己的存在感,她輕輕撩開悠仁的褲腳,展示出悠仁的鞋襪,“厚襪子好。”
雖然這個常識是她在今天剛從虎杖倭助那裡學來的。
“是嗎。”禪院甚爾在咒術師裡從沒見過這個女人,難得的,他生出來了好奇心,“你是幾級咒術師?”
“咒術師?”筧雪聽到了新名詞,“不是咒術師。”
“哈?”禪院甚爾表情瞬間變得奇怪起來,“那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筧雪記得自己的身體叫做虎杖香織,但是她並不承認這個名字,“筧雪。”
“沒聽說過。”禪院甚爾回答很迅速。
“你名字?”筧雪原諒了禪院甚爾的無知。
“禪院甚爾。”
“沒聽說過。”筧雪用同樣的快速回答噎了甚爾一下。
怪異的是,禪院甚爾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生氣。
但是理論上來說,如果按照往常自己的性格,此時應該已經開始火大才對。
禪院甚爾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黑發女人,莫名其妙總感覺有點熟悉。
這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讓他生不起來氣。
但是他確定他沒見過這個人。
“喂,我們見過嗎?”禪院甚爾把惠扔到了地麵上。
惠瞬間就跑到了最遠的墓碑後麵。
有這麼可怕嗎?
甚爾還是第一次看到惠反應這麼激烈。
他看向眼前的女人,雖然感覺不詳,但是仔細看也沒什麼。
難道說是惠感受到了什麼他感受不到的?
還是說惠太弱了,所以看見強者反應就會強烈?
甚爾思考了兩秒,然後放棄了思考。
他看向那個女人。
但是女人並沒有給他回應,她輕輕拍打著懷裡的孩子。
“悠仁,醒醒,和小朋友玩了。”筧雪輕輕叫起來悠仁。
看著那個孩子跑遠,她也覺得悠仁該醒醒稍微活動一下。
悠仁本來就是強製入睡。隻是輕輕搖一搖,悠仁就睜開眼睛。
悠仁在媽媽懷裡打了個哈欠,然後被放下後,邊揉眼睛邊向媽媽說的小朋友走去。
確定悠仁已經和那個陌生孩子玩起來,筧雪看向那個名叫甚爾的男人。
他看上去興趣缺缺,還在等她的答複。
他問什麼來著?
啊,見沒見過。
“沒見過吧。”筧雪活太久了,久到她都懶得翻找記憶。
要不是這是一個規則的世界,不然她還真挺很想回歸到原來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的混沌狀態。
“是嗎。”禪院甚爾沉默了。
如果女人也沒見過他的話,他們兩個就沒有必要聊下去了。
而且哪怕他們就算認識,其實意義也不大。
惠已經長到可以吃飯的年紀,他也已經輸光一切,他們父子兩個要離開東京了。
隻要離開,從此他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這個給他希望,又把希望全部奪走的地方是那樣的讓他絕望。
甚爾安安靜靜地看向遠方的夕陽。
黃昏景色,一切都是這麼的乾淨。
連景色都是那樣的熟悉。
他從哪裡見過來著?
好像那天他從滿是咒靈的房間中出來時也是這樣的天空。
遙遠的回憶突然閃入腦海,並不期待的內容在眼前翻湧。
滿是咒靈的房間裡,瀕死時刻,麵對那種無法言說的恐怖注視。
想活著、想活著、想活著!
他仿佛聽到了恐怖而又不可名狀的邪惡存在發出了嗤笑,強大的力量席卷了全身……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欸……
他還說他忘記了什麼,原來是忘記了這個。
禪院甚爾敲敲腦袋,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覺得這個女人熟悉。
這個女人身上散發的恐怖氣息和他瀕死時感受到的恐怖氣息完全一致。
就像碰過火的人就知道熱是什麼感覺一樣。
隻要遇見過祂,從此就不會認錯祂的存在。
不用思考,也不需要證明,禪院甚爾本能地察覺到了女人的身份。
女人就是祂。
所以惠的害怕是對的。
當時他也很害怕來著。
不過被祂回應之後,他身上很久沒生出過恐懼這種感覺了。
所以他想不起來這段記憶。
甚爾看向女人。
不過祂為什麼從那邊過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