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詠幾鬥沉默良久,直到兩人各回各家,也沒有再開口。
他躺在床上,腦海裡鬆田千夏的話反複回響。
父親離開後,小小的他就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要代替父親,為母親和妹妹撐起遮風擋雨的傘。
母親和星名一臣結婚時,他一度迷茫,無法接受。但歌唄還小,他迫使自己振作,扛住外界的壓力,努力讓妹妹無憂無慮地長大。
沒有人教過他,該怎樣為人處世,成長的路該怎麼走。
天河司有時會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他總是半懂不懂,也許在某一天會忽然領悟,但在此之前他無異於摸石頭過河。
月詠幾鬥還沒來得及享受一個孩子應有的特權,便被迫成為哥哥。
——一個除了妹妹,孤立無援的哥哥。
他習慣了獨自背負,習慣了沉默的保護者的角色,與其說他不願意解釋,倒不如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尤其是麵對一直被他保護的辺裡唯世和星那歌唄。
不幸的黑貓,是伴隨他長大的標簽,連他自己都當了真。
鬆田千夏,是繼父母之後,他生命中第一個“保護者”。
明明早就破壞過那麼多壞蛋,但那個特殊的女孩出現,他看到了壞蛋被淨化的可能,沉寂在心底的不忍與自我厭棄再一次冒出頭,他無法如往常利落地破壞它。
那縷聖潔的銀色纏繞住壞蛋時,也包裹住他的手指,那種純淨溫暖的感覺,令他畢生難忘。
這個素來以乖巧靦腆示外的同桌,第一次露出她強大可靠的一麵,他曾以為需要自己保護的女孩,輕而易舉地將他從那些黑暗粘稠的情緒沼澤中拉出來。
那天他回到家,久久不能平靜。
不是因為鬆田千夏的神秘和偽裝,而是他意識到自己與她的距離,他們明明是同桌,是鄰居,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種超脫年齡的沉穩和神秘莫測的手段,讓月詠幾鬥意識到,他從不曾了解過真正的鬆田千夏。
直到第三天上學,他心底都縈繞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幫日奈森亞夢尋找守護甜心時,他找到鬆田千夏家門口,站在門口他竟然膽怯了,最後讓阿夜進去。
他回到家,躺在床上靜靜等待阿夜回來,懷揣著隱秘的期待。
沒想到她會故意逗阿夜,月詠心底的陰霾忽然散去。
他看到了鬆田千夏和自己相似的一麵,是獨屬於這個年紀的活潑。
他們並不是毫無關聯的陌生人。
鬆田千夏的強大讓月詠幾鬥少了許多顧忌,他懷著僥幸的心理,一點點靠近對方。
了解越深,月詠幾鬥發現那張完美麵具下更多的可愛,他忍不住被吸引,向她靠近。
原來他們有這麼多相似之處,他們與彼此的默契仿佛與生俱來,他們不但是同學,同桌,還是同伴。
月詠幾鬥第一次能在另一個人麵前袒露不那麼堅強的一麵,鬆田千夏雖然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實際上她默許他留在自己家,默許他將壞蛋交給她淨化,就已經令他欣喜,讓他得以喘息。
鬆田千夏做的永遠比說的多。
她“使喚”月詠幾鬥布置聖誕樹,自然而然地留他吃飯,並付給他“報酬”——她堅決不承認那是聖誕禮物——月詠幾鬥在聖誕節時也沒有孤單。
他似乎也參與進鬆田千夏家的聖誕節。
誤以為鬆田千夏和她哥哥約會時,他心中止不住的失落酸澀,那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對鬆田千夏的心思,早就不是什麼單純的友誼,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對她懷著不可言說的情意。
鬆田千夏嘴上說著順手而為,實際上為他所做的樁樁件件皆是用心。麵對違心之事,他終於不是強迫自己去接受,而是有一個人告訴他,交給她來解決。
月詠幾鬥緩緩沉入夢鄉,夢中再也沒有無能為力的童年,而是如日方升的未來。
————
期末考試時,鬆田千夏沒有缺席,不過她奉行低調行事的原則,特意給自己套了個忽略咒。
如果不是時間不趕巧,解決完食死徒前她都不打算來學校的。
考完試她準備離開,卻被鈴木綾子攔住。
“千夏!”
鬆田千夏停住腳步,匪夷所思。
她尋思自己身上的魔咒還沒失效啊。
目光落在追過來的鈴木綾子身上,她後知後覺,之前給鈴木綾子的護身符可能會屏蔽一部分魔咒作用。
失策。
鈴木綾子微微喘氣,站定:“千夏,下個學期有聖夜學院一年一度的校園祭 ,我們班準備了幾個活動,現在隻有舞台劇和小吃攤還缺人,千夏你想參加哪個?”
鬆田千夏從幾乎落灰的記憶角落裡翻出來,日本好像是有校園祭的習俗。
鈴木綾子說完也想起她大概沒參加過這些活動,連忙解釋:“校園祭其實和慶典差不多,大家準備節目表演、遊戲活動,還有兜售小吃甜點的攤位之類的。咱們班今年的節目是舞台劇,其實我私心覺得,千夏特彆適合這次劇本裡的一個角色呢。”
鈴木綾子忸怩地摸摸臉,舞台劇缺人的原因也有她的私心,她想讓鬆田千夏加入這個節目,一方麵是真心覺得裡麵的角色很適合她,另一方麵也是想讓鬆田千夏多多參與班級活動,融入大家。
鈴木綾子作為班長兼鬆田同學的好友,真真是操碎了心。
鬆田千夏麵對她期待的目光,不太忍心拒絕,於是問:“舞台劇內容是什麼?”
鈴木綾子眼睛一亮:“是根據《睡美人》改編的一個小故事,講述的是在一次舞會上,公主與鄰國王子相識,兩人相知相愛,很快便訂婚。然而在婚禮上,邪惡女巫出現,對兩人下了詛咒,詛咒他們永遠不能相見,否則公主會陷入沉睡。”
“除非王子找到黑暗森林裡最美麗、最純潔的幽曇花,才能破除這個詛咒。”
“公主在自己的宮殿日日以淚洗麵,很快便忍不住去找了王子,在一個短暫的擁抱後便陷入沉睡,而王子在這段時間裡從古書中查到幽曇花的蹤跡,決定進入黑暗森林尋找。”
“王子一路披荊斬棘,經曆重重困難後終於找到了幽曇花,就在邪惡女巫居住的木屋中,他打敗了邪惡女巫豢養的魔鴉,摘走幽曇花,最後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鈴木綾子雙頰泛著粉意,一派心向神往,身邊仿佛漂著粉紅泡泡。
鬆田千夏按捺住隱隱抽搐地嘴角,沉默片刻:“那……我就演女巫吧。”
本職出演,戲份還少,多合適。
“誒?!”
鈴木綾子身邊的粉紅泡泡瞬間被擊碎:“可是我認為千夏更適合當公主啊!”
鬆田千夏瘋狂搖頭:“不不不,我哭不出來。”
“可是……”
“女巫也不錯。”
月詠幾鬥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阿夜熟稔地跟鬆田千夏打了個招呼。
“舞台劇還缺人嗎?班長。”
鈴木綾子有點回不過神:“月詠君是想參演嗎?”
月詠幾鬥很少參加這種活動,前年的校園祭他在小吃攤幫忙,任由文藝委員怎麼勸他上台都不肯。
文藝委員痛心疾首,說白瞎了他那張臉,上台當個柱子也行啊。
於是去年的校園祭,月詠幾鬥上台cos大樹,全程沒睜過眼。
鈴木綾子下意識道:“今年的舞台劇應該沒有大樹石頭之類的角色……”
月詠幾鬥:……
鬆田千夏:噗。
她戲謔地打量某人,實在想不出這人穿著大樹的服裝,隻露個臉的樣子。
月詠幾鬥將她的臉推到一邊:“女巫的魔鴉,這個角色沒人吧?”
鈴木綾子訕笑,她能說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人演魔鴉嗎?到時候直接用道具啊。
不過……
鈴木綾子看著兩人親昵(鬆田千夏:?)的相處方式,瞬間醍醐灌頂:“月詠君……是想出演女巫身邊的角色,對嗎?”
月詠幾鬥點點頭,又頓住:“是她身邊的角色。”
這話已經是明示了。
鬆田千夏滿腦袋問號,鈴木綾子逐漸興奮。
“我懂了!月詠君,你放心,這事兒就交給我!”
鈴木綾子對鬆田千夏擠擠眼,回去改劇本了。
沒錯,劇本正是出自鈴木小姐之手。
現在她又有了新的靈感,決定改一改。
鈴木綾子一想到好友和月詠幾鬥的臉,腦子裡便靈感不斷,興奮地恨不得八百米衝刺回家寫他個幾十回。
鈴木綾子:嘻嘻,女巫和她的忠犬騎士,嘿嘿……
好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