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1 / 1)

一件異物能夠殺人,亦能救命,像這樣具有神秘力量的物件,在黑區從來都不可多得。而現在卻有一場拍賣異物的展會即將舉行,屬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路遠寒視線掃過盧修領口處彆著的胸針,振翅欲飛的蝴蝶在燈光下閃著奢靡的光,他剛才炫耀過了,僅是這一件手工剪裁的衣服,就價值數千帝恩幣,比獵魔人出生入死的酬勞還要高。

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像他這樣揮金如土,就連剛才被他吃掉內臟的男人也不例外。

路遠寒不禁開始思考,憑借自己的積蓄,能從這群貴族手中買下一件異物嗎?

這畢竟不是他的首要任務,路遠寒並未太過在意,又問了問盧修的需求。隨著展台上的幕布被從兩側揭開,第一件拍品已經呈到了眾人麵前。

那是一座由特殊金屬製造出的囚籠,大概一人多高,籠子質地厚重,不知道都關過些什麼,欄杆上還隱約有著擦拭不掉的血跡。

主持人手裡握著黑檀木錘,在桌麵輕輕敲了一下,開始介紹這件異物:“首先,我要為大家介紹的是一座狩魔籠,這座籠子高約兩米有餘,由Ⅱ型合金製成,對絕大多數畸變物有著克製的功效,可以用於捕獲、關押、研究感染者或畸變物……”

聽到這裡,盧修的眼睛儼然亮了起來。

他問路遠寒這件異物怎麼樣,路遠寒思考片刻,給了他一個中肯的答複:“太笨重了,你不可能把這東西搬回府上。就算遇到什麼危險,也要先擒拿對方,才能關進籠子裡。這東西比較適合拿畸變物做研究的人用,緝察隊或許有需要。”

盧修聞言撇了撇嘴,他內心雖然有些不快,卻也知道獵魔人的眼光肯定比自己的要專業得多,隻得按下了躍躍欲試的叫價牌。

這件展品最後以兩千三百帝恩幣的價格售出,正如路遠寒所說,由緝察隊的一位督察拍走了。

有了先前的預熱,貴族們接下來的競拍熱情高漲了很多。第二件異物是一對海藍寶石雕刻的袖釘,兩枚分彆由不同的人佩戴,就能感應到對方所在的位置。而且袖釘的感應是超越一般意義上的距離與空間的,它的描述聽起來古怪又神奇。

路遠寒敲了一下盧修的椅背:“這件可以拍下來,這樣一來,無論你被擄走還是到了什麼未知的地方,我都能隨時定位到你的位置。”

即使他不說,那對袖釘精美的外表也已經吸引了盧修的注意。

起拍價是八百帝恩幣,有不少女眷也很感興趣,在盧修幾次加價以後,再沒有人敢和這位羅德裡厄府的少爺競爭,最終以一千六百帝恩幣被拍下,當即就有侍者托著那對袖釘送到了他們麵前。

盧修自己彆了一枚袖釘,又讓路遠寒佩戴了另外一枚。那顆漂亮小巧的寶石和威猛的鳥嘴麵具格格不入,看得他欲言又止,想讓路遠寒把他的麵具摘了。

路遠寒試了試袖釘的效果,注意又落在了展品上。巧合的是,下一件異物又是他們需要的,那是一把能夠攻擊到靈體的附魔鐮刀,刀身彎曲而鋒利,就如死神的葬魂曲,隻是材質極重,以盧修的身體素質,恐怕連扛起來都費勁。

無需路遠寒多說,盧修也意識到了這把鐮刀的價值。他看了一眼保鏢身上健碩的肌肉,毫不猶豫地舉起叫價牌,開口就喊到了兩千帝恩幣。

隻是他的競爭者同樣數不勝數,其中不乏位高權重的勳貴和緝察隊成員,盧修的勝負欲似乎被激了起來,他狠下心一咬牙,以五千帝恩幣的天價力排眾難,拿下了這把鐮刀。

“五千帝恩幣一次、五千帝恩幣兩次……五千帝恩幣三次,成交!”

那把小錘重重地敲在了拍賣台上,主持人已經掩蓋不住臉上喜悅的神情:“讓我們恭喜羅德裡厄少爺,再添一件寶物!”

路遠寒評價道:“溢價太多了。”

他確實沒有想到盧修竟然會拿出這麼多錢買異物,不過這是雇主的個人意願,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在少爺的購物癮已經得到了滿足,盧修對剩下的幾件展品都興致缺缺,甚至無聊得向旁邊人要了一本書,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書上的內容。

路遠寒倒是認真地聽了每一件展品的描述,記下了它們的特質和局限性。

拍賣會的高潮已經過去,此時接近終場,最後一件異物被搬到台上,瞬間引發了不少竊竊私語。與之前拍賣的袖釘、鐮刀都截然不同,那是一個活著的生物。

它從體型上看像是侏儒,容貌與正常人類基本一致,表現得略顯怯懦,然而當主持人撥開他額前被汗水濡濕的發絲,眾人才發現底下竟然還有第三隻眼。從那道裂開的縫隙裡露出的眼珠陰鷙而詭異地轉動著,瞳孔裡似乎有著無數血絲在遊走。

“……這種名為弗洛多的生物性情溫和,通靈能力極強,它們頭頂上的眼睛可以預感到危險,因此很多人在航海或者探險的時候都會帶一隻作為警示。”

“如果遇到古老而神秘的存在,弗洛多會暴斃而亡,看到那隻眼睛流下血淚,就意味著前方極為危險,你們要立馬撤退了。”

主持人說到這裡時態度極為凝重,像是在提醒客人們這件展品的價值。他回到拍賣台,重新掛上那副職業性微笑,用手上的錘子敲了一下:“這是最後一件展品,它的起拍價是一千帝恩幣。”

對那生物感興趣的人不在少數,競拍聲此起彼伏,不過更多人都是在以一種獵奇的心理圍觀著它那古怪的容貌。矮小的畸變物戴著枷鎖站在展台上,顯得孤立無援,三隻眼睛緩慢地掃視著台下衣冠華美的人們,忽然看到了什麼,猛地瑟縮了一下,竟是閉上眼睛,轉身抱著頭蹲下了。

座席上的議論聲更大了。

最終它被掛上兩千八百帝恩幣的售價牌,送到了某位貴族的腳下,由那人用牽引繩拴著。

盧修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問路遠寒:“……你有沒有覺得,它剛才在看著我們這邊瑟瑟發抖啊?這東西長得也太醜陋了。”

路遠寒沒有說話,隻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被買走的弗洛多。毋庸置疑,預感危險的作用對於一個獵魔人而言很重要,但它要是對自己身上的觸手也有反應,那情況就糟糕了。

不過它長得雖然像侏儒,卻不能口吐人言,跟貴族說公館裡至少有一個邪祟,這也讓路遠寒放下心來。

展品已經售罄,拍賣會自然也就散場了。主辦方八麵玲瓏地給每個參與競拍的人準備了一份鯨油提煉的香水,盧修在前麵邊走邊試香,路遠寒扛著龐大的鐮刀跟在後麵,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敢走在旁邊。

盧修忽然停了下來,頗為疑惑地環顧著四周:“奇怪,布萊頓那瘋子呢……難道真的被嚇跑了?”

他所說的布萊頓,也就是一開始出口挑釁的男人。路遠寒知道,那人的內臟已經在他胃裡消化得差不多了,而湖底的屍體或許會在幾天後被發現,但這話並不能宣之於口。

好在盧修並沒有想著追查仇人的下落,兩人上了車,便向黑雲籠罩的羅德裡厄府行駛而去。

路遠寒上一次來這裡,隻是在矮坡下遙望著那陰惻惻的城堡,現在跟著盧修進了屬於羅德裡厄的領地,從內部望著這些刻進石髓仿佛一滴滴滲著血的雕飾,卻又是另一番感受。雕刻者手下的作品太過逼真,以至於恭迎著他們的石塑就像由活人澆灌而成,超越了生與死的界限,在雨水侵蝕下忍受著酷刑,一隻又一隻眼睛隔著堅硬的殼子凝望往來的馬車。

顯然不止他一人覺得這個家族的審美扭曲,就連盧修看了,也覺得那些雕像會走下來殺人。但當路遠寒問起雕像的來由,他卻覺得這就是羅德裡厄一族的傳統,它們擺在這裡無可厚非。

路遠寒問:“家族傳統和你的性命,哪一個更重要?”

“呃……”盧修被問得一愣,猶豫了片刻答道,“那當然是我的命更重要,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我的安全,知道嗎?”

話音落下,他低頭看向新添置的袖釘,又看了看路遠寒持著的那把鐮刀,心裡頓時有了安全感。畢竟這個獵魔人看上去比府邸裡的人更像怪物,真要發生了什麼情況,也能鎮得住邪。

隨著兩人走下馬車,穿過飄香的門廊,路遠寒也看到了那副停在前廳的棺材。

正如盧修所說,那副棺材內躺著一具極為漂亮的女屍,沒有經過任何殮容,渾身上下卻散發出幽幽的光澤,連指尖都白皙剔透,寂靜地搭在棺身上,拇指上還套著枚黑瑪瑙戒指,似乎是其權貴身份的象征。僅是站在遠處望著她,路遠寒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而在屍體唇齒之下,還銜著一株盛開的紫羅蘭。

路遠寒搖了搖頭,似乎想要將這股致人迷幻的氣息驅散。他的視線有一瞬間變得模糊不清,短暫幾秒後,落在了那隻微微顫動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