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興震一杯衝劑泡出李仕端茶送水新職業,二人自會場打道回府後李仕便對尹春華百般殷勤。踏入家門時便為她擺上拖鞋,在她回房換常服時趁機煮一碗柚子茶,泡好藥劑科同誌給的藥,端到茶幾等她賞光。
尹春華一開房門就見著李仕站在門口,襯衫扣解開兩顆,圍裙因大小不對付而鬆鬆垮垮,好明顯一出色-誘。那眼神倒知道裝乖,低眉順眼,幸而他私下向張家明學習注重身材管理皮肉保養才不顯這出色-誘油膩。
她大方注視他做作“勞動成果”,隻怕他此刻想她去觸摸去親近自己想得緊,哪怕尹春華笑他裝嫩他也不在意。
“你還過意不去?還是心虛?”尹春華如他所願,伸出手用指尖扣好他領口,讓護手霜的佛手柑香精攀上他襯衫,一字一句漂流在他衣褶,蜿蜒侵蝕至胸口心窩:“我有那麼小心眼?還是你覺得我沒跟上黨的步伐?”
李仕都打好長串腹稿做演講向尹春華解釋自己如何如何不該,但又如何如何必須,卻全叫尹春華這一串問題打消。支支吾吾一下,心窩裡第一次又堵又舒暢,才被愧疚的針紮後她即刻施上一道療愈術,隻得笑出來:“去喝點茶。”
她甩甩手,三言兩語就結束
晚間,樓下廣場好興奮,放S.H.E《super star》,吵得嫦娥不敢見人,連帶著星辰也不施舍,幸好恭州路燈廣告牌按時上班。
室內坐一對“飲食男女”,尹春華背靠沙發同陳鴻煲電話粥聊話劇節場地演員,最後聊到關興震時李仕才從沙發另一端湊上來,屬於他的另一半桌子比尹春華那一半整潔,他習慣把文件羅列好,此刻也順手拾搡一下尹春華四散的A4紙。
“我去問了彆個,都說他跟北京那的人聯係多...最近北京那個,那個王導要討孩子。”
尹春華對那王導有印象,文質彬彬好為人師,她一邊寫樂曲構思一邊接:“無事不登三寶殿,王導他自詡清高很少和商人往來,我想應當是王夫人不願自己生,又想要骨肉。”
陳鴻嗤之以鼻,道:“那群北京的都油嘴滑舌,要他們親口講個實話難如登天,感覺我晚上打掉一百元電話費。”
一場電話粥裡煲上關興震,李仕聽完後借口出門抽煙,尹春華知他是去作部署乾正事。
廣場勁曲播到商戶人群儘數歇業,李仕回來時夜寧靜幽深,月在此刻才露出裙角。待他洗好澡祛除身上煙味時尹春華已換上睡裙坐在梳妝鏡前護膚,他趺坐到她床上脫掉睡衣讓尹春華幫自己上藥,毫不見外。
她從床下櫃拖出藥箱,坐到他背後解開那一圈圈繃帶,揪一坨棉球沾藥水清洗他傷口,輕如鴻毛。李仕用的她的沐浴露,真真是浪費那產自法蘭德的玫瑰精華,還未在這健碩肌肉上附著多久便被藥水藥膏遮掩。她聽那傷患呼氣沉悶,便先開口:“你去聽了多少壞消息?”
他指尖在她床單上打圈,說著:“我得跟你說個你會很生氣的事,你先答應我不去拿刀子捅死我。”
“哈?”尹春華倒點藥酒在掌心搓熱後抹到他背上淤青,掌心在上麵停頓時有一瞬溫熱傳給他血液,換做幾年前她也許會垮下臉接著說一句“你是瞞著我做了多少事才至於這麼說”
可現如今她是小有名氣的尹春華,她莞爾一笑:“嗯,你說。”
話畢,她用力推李仕的淤血處,那淤血中心青綠四周黑紫,偶有一處紅點,頓時李仕就麵目猙獰,滿臉姹紫嫣紅。
“嘶...”李仕悶哼一聲,他既下定決心說出口,自然不會閉上嘴:“你姐留了個女兒。”
姐姐,秋蓉,女兒?
尹春華有刹那耳鳴,而後是兩三秒的寒冷,最後心如擂鼓,血液與感性在腦中開摩托逼迫她呐喊質問李仕為何現在才說,而理智思維又教會她娓娓道來淑女法則。她未曾見過尹秋蓉大肚婆姿態,邊幫李仕上藥膏邊問:“關興震?”
李仕未等她上繃帶,先轉身握她手心,他眼白有血絲,也有些渾濁,也許有勞累和煙草趁夜半腐蝕他身體,否則尹春華怎會在現在才看見他少有疲態?
他點點頭,將她掌心包裹,說:“嗯,八歲多,當年她才幾個月,家明哥抱給他爸媽養在上海,當時我本來要等你高考完帶你去見她,但是,你先走了。”
此刻輪到尹春華呼吸沉悶,她不覺得血濃於水,不覺得自己會有多疼愛那僅存於世血親,她甚至知道張家明是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讓自己放心做任何事,可是,可是他們不能讓自己...直至今日一無所知。
她又氣尹秋蓉,為何為了李耀背棄底線,去傷害同為女性的姊妹?可人早就化為黃土,她永遠找不到答案尋不到解法,永遠不會知道少時教誨自己時刻獨立,時刻爭奪的姐姐最後走在怎樣一條柏油馬路。
某一瞬,她開始質疑自己,心裡又冒尖一個聲音,她還能不能名正言順拒絕,甚至厭惡李仕?
八年前是李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她,給予她賠償,互相慰籍。八年後又是李仕告訴她親緣消息。她抗拒李仕歸根結底大部分是將對李耀的厭惡連坐,可現如今她不明白,她不知道尹秋蓉當年是自甘情願還是被迫為之。
尹春華一時半會想不出反駁的“可是”,她需要一個獨自入眠,一個深長的夜。
日光再次回到恭州時,尹春華已揮彆昨夜,難得早起跟李仕下樓晨跑,回來休整後才九點半。李仕端好熱騰騰煎包熱豆漿上桌,尹春華問他:“你打算怎麼辦?彆跟我說你接下來要調任恭州長住在這的瞎話糊弄我。”
“輪不到我在這守株待兔,關興震動了國安的人,”李仕如實說,幫尹春華剝好雞蛋,專門挑出蛋白給她,自己吃噎口的蛋黃,“我隻是做人情。”
“你也太緊著升官了。”
“你難道不想看關興震那群中不中西不西的東西上新聞?”
尹春華點點頭,與他相視一笑。
“當然想。”
熱豆漿才溫冷下來,門外便有客來訪,李仕讓尹春華接著吃,他去迎賓。
人未進入眼簾,聲響和香水先大駕光臨,來客應當是最近迷上新款女士香,秋日裡聞著暖呼呼,再靠近一點都要撞進南京那大道上鋪滿的銀杏葉裡,聽得他道:“long time no see啊,小妹。”
尹春華昨夜聽完李仕小報,暫時未灑脫到超然境界,哼笑一聲:“大哥,看來你人在深圳也學到不少香港人那套中英混語,真有能力。”
張家明見李仕甩他一記眼刀,便知道怎麼回事,心裡慪氣這李仕怎麼這麼實誠,這才見幾天麵便把該賣的不該賣的全真心吐露給尹春華,好心機。
“嗬哈哈,”張家明訕訕笑著,先從兜裡拿出個包好禮盒的白玉混元鐲討好尹春華,後在包裡取出文件袋,“你們先看看這個。”
李仕坐回餐桌前,拆開文件袋跟尹春華一起看著。
一份宣傳,更應該說是一本,頁數不多,每一頁都清晰簡練,一開始幾頁排版熱辣,俊男靚女比基尼,往後就...往後有四頁,第一二頁都分上下兩欄,裝的是四位女性生平,學曆身材長相都被標好價,而後兩頁分彆羅列將近十位,最後一位來自恭州,話劇演員,被排版者著重勾畫個熱賣大拇指。
尾頁日期,中秋節——這是最新一版。
“按理來說,關興震規定這些東西閱後即焚,”張家明坐在他們對麵,好得意甩一下頭:“隻是我不講理,他一離開香港來恭州我就知道這丫沒憋好屁。怎麼樣?你們想不想去了解了解?”
話畢,他伸出手,對著尾頁一串位於北京郊外的地址輕點兩下,新買的金戒指被陽台外秋色照出他風-騷光彩。
李仕將“宣傳冊”收入囊中,不發話,想來關興震已有一條產業鏈,牽涉範圍廣,如果他想高升,想護著尹春華不被關興震覬覦,就得做好一場鏖戰準備。
尹春華見他滿腦門子官司,率先開口:“家明哥,你要我去點鴨還是看板?”
“你把我想的好臟,我是那種臭男人?”
“哦...那是要我...?”
不待張家明接話,李仕打斷他們:“你們是要唱雙簧?”
張家明打哈哈:“我這不是想著橫豎你們都看他不順眼,合夥去他那陰他一把算了。”
李仕即刻開始嘰裡呱啦,嘮叨程度比張家明有過之而不及:“哪有那麼簡單,家明哥,你少看港劇得了,你敢保證關興震沒有私藏槍支,到時候不反水一槍崩了我倆?我是乾軍隊的我無所謂,春華她...你們倆知道的夠多了,總之,唉我得跟人聯係。”
尹春華對他那欲言又止措辭頗有不滿:“我怎麼了?嫌我知道得多嗎?你怎麼不說是關興震蠢得上帝要發笑,人儘皆知他非法行徑。”
張家明被她寫實金句逗樂,李仕小心思被戳穿,無奈笑笑。
話畢,她裝模作樣將二位男士都點出來:“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們大城市的人是怎麼想的,我是年紀小,但不是癡傻,沒有到不能自理被人一味照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