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遊書姝說完她這邊的情況後，陸扶光沉默了。

遊書姝也沉默了。

說實話，這種事情如果她不是當事人的話，她多半也會覺得對麵的人是不是在耍自己。

還好陸扶光對遊書姝很熟悉，知道她是個從不開玩笑的性格。

可眼下這情況他也著實是不會了，憋了許久，他也隻憋出來一句：“那姝姐……你再等等，我再回去問一問。”

遊書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要知道，陸扶光可是個行程很滿的當紅小鮮肉。眼下為了她的事，已經消失了有三四天了，而且對方之前還在劇組裡，顯然是請了假出來的。

“不急，你那邊事情應該不少，尤姐這兩天都是在用你之前的照片營業吧？你先回去處理你的事情好了，等過幾天有空了再去幫我問一下。”

陸扶光當然也知道他就這麼從劇組裡請假出來很不好，傳出去容易被說他耍大牌啥的。

“可姝姐，你這……”

遊書姝溫聲細語地回道：“我這邊沒事，左右現在都已經恢複了，你之前給我寄過來的那些東西我也都收到了，不會出事兒的。”

陸扶光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人都能莫名其妙地在妖怪和人類之間來回切換了，怎麼讓人放心呢？

然而遊書姝的語氣雖柔，態度卻不容置喙：“聽我的。我也不是無緣無故就這麼說，你上一次幫我打聽情況的時候不是就被懷疑被人騙了嗎？現在情況更複雜了，就算你再回去問，可能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來。”

“我等會兒打算打個電話到孤兒院那邊去，試試看能不能從院長媽媽那裡問到一些什麼有用的消息。就算你這邊想幫忙打聽消息，也等我這邊再多確定一些情報吧。”

她說的不無道理，陸扶光最後還是乖乖同意了：“那行，那姝姐你自己多小心些，要是有什麼特殊情況的話，一定要記得和我說啊！”

“好，放心吧。”

──

同一時間，另一頭……

莊嚴肅穆的辦公大樓內，聚在一起的眾人神情都算不上輕鬆。

這裡是特殊協調管理局在瑤京的分部，當然，在知情人士的眼中，它的名字其實是叫──妖怪協調管理局。俗稱，妖管局。

而聚在這裡的就是負責管理瑤京市銀湖區的402小隊成員。他們在這裡等一個人──他們前些天去省部開會的隊長。對方剛剛已經發了消息說自己快到了。

沒多久，腰佩唐刀的颯爽女人從辦公室門口推門而入。

一群人紛紛起身。

“隊長！”

“隊長，你可算是回來了！”

石瑚大刀闊斧地坐到主位上：“行了，坐吧，說說情況。天南街道那邊怎麼了？”

“隊長，天南街道那邊，來了隻大妖。”

“嗯？”石瑚眉毛一皺，“什麼妖？級彆是什麼？？”

她一問出口，下屬們的臉色紛紛都有些慚愧。

“隊長……這些都不清楚。對方隻是放出了妖氣，但是並沒有露麵。”

“和我們有來往的妖怪當中沒有知道的嗎？”

“沒有，說是去給對方上供奉的時候都隻是在門外把供奉留下就走了，壓根見不到對方，連妖名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好像有傳出來說對方是二字的姓，我們現在初擬為王侯級。”

“王侯級？”這三字一出，石瑚的神情立刻變得凝重了起來。

和妖怪們以姓名來區分實力不同，人類這邊有另一套劃分。

按妖怪那邊，一般就是簡單地劃分成三字姓、二字姓、單字姓、有名無姓、無名無姓五個級彆。

但實際上不同妖怪之間種類不同，特性不同。有的妖怪天生擅長戰鬥，有的則天生擅長搞搞藝術啥的。這就導致有些妖怪明明是二字姓的小妖王，但不擅長打架，所以被低一級的單字姓給壓製得死死的。

因此，人類方根據妖怪們的實際戰鬥能力和戰略能力，對他們進行了新的劃分。

自上而下分彆是天級、王侯級、公卿級、士級，士級之下統稱為普通。

很好區分，天級意味著以對方的實力完全可以自己建立一個帝國；王侯級意味著可以割地稱王；公卿級意味著對方可以在前麵兩個等級的麾下得到重用，統領一方；士級則代表著對方有能力在公卿級手下做個小頭領一樣管管下麵的小妖怪們。

不過一般而言，級彆高的妖怪即便再怎麼不擅長戰鬥，也不會弱到打不過被低自己好幾個等級的妖怪。所以一般而言也就是會被上下挪動一個檔次而已。

像他們現在所說的二字姓，在不確定對方實際實力的情況下，會被初步判定為王侯級，但對方的實際威脅度可能會是更高一級的天級，或是稍遜一級的公卿級。

當然，這個評級也適用於他們人類自己，雖然各家不同的修行體係有自己各自的等級劃分方式，但官方上統一都是按這個標準來判定的。

石瑚也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是到省部那邊去開了個會，管轄範圍內就突然冒出來一隻至少是公卿級彆的大妖。

要知道，她自己也不過是士級而已。

倒是也難怪她人還在省部，隊裡的成員們就一個個著急忙慌地和她打報告了。

“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嗎？”石瑚問道。

下屬搖了搖頭：“不確定，我們查到了地址和租下那間公寓的人，也查到了對方的檔案資料，但是從對方以往的經曆來看，不像是妖怪。不確定之前是她的偽裝還是說……”

還是說對方已經被妖怪給殺害了，現在是被鳩占鵲巢了。

這人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的都不是第一次和妖怪打交道了，都聽出了他的未儘之語。

石瑚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妖怪當中有安守本分好好過日子的，自然也有生性殘暴手染鮮血的。如果這個大妖是對那個人動了手，那從今往後他們隊的管轄範圍內可就不太平了。

“有打聽到這個大妖的性格怎麼樣嗎？”石瑚擰著眉又問了一句。

“據說對妖怪是比較友善的，我們從好幾個妖怪那裡都打聽到，對方從到咱們這兒起沒對哪個小妖怪下過手，甚至還提出了不要供奉，並且表明自己不會管周邊這些妖怪的事。”

然而對妖怪友善不代表會對人類友善，雖說現在人類和妖怪之間儘量達成一種相對微妙的平衡，但人類當中存在有主張對妖怪趕儘殺絕的敵對派，妖怪當中也存在有對人類滿懷惡意的。

“有去雲杏寺那邊打聽過情況嗎？”石瑚又問。

“還沒有，隊長。你不在，我們誰過去都有些不太好。”

所謂的王對王、將對將，雲杏寺那邊可是有兩個士級的妖怪，他們隊裡也隻有石瑚隊長是到了士級的，除了她彆人去都不太合適。

石瑚手下敲擊著桌麵，開口道：“那就備車，去雲杏寺拜訪一下吧。對了，你們剛剛說的那個人的資料，給我一份。”

“好。”

早就被整理好的資料被遞到石瑚手中，隻見那資料最上方，赫然便是遊書姝的照片。

──

畫麵回轉到遊書姝這裡。在掛斷了和陸扶光的通話後，遊書姝再一次確認了自己身上各處的情況，確實是沒有半點妖怪的感覺了。

奇怪，為什麼？

她到衛生間卸掉了自己臉上帶了好些天的妝。對著鏡子時，她笑得還有幾分無奈。

這要是真這麼帶上好幾天的妝，沒憋出痘來可真是難得。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個原理。

晚些時候，遊書姝撥通了院長媽媽的電話，打算問問她自己以前的事情。

“喂？院長媽媽，是我，姝姝。”

遊書姝並沒有一上來就直入主題，而是先和院長媽媽說了下自己最近的情況，也問了問院長媽媽最近孤兒院裡的情況。

聊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提起了自己今日的目的：“院長媽媽，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

“什麼事？你說。”

“院長媽媽，你看我現在也長大了，也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了，我想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父母。當年我被送到孤兒院時候的事兒，您能再和我說一說嗎？”

院長媽媽聽到她這麼說，也是頓了頓，隨後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孤兒院裡出來的孩子，確實會有一些會對自己原先可能擁有的家庭存在一絲遐想，這樣的問題院長媽媽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隻是……關於遊書姝的來曆，他們確實也沒有什麼線索。

聽到這個回答，遊書姝倒是也不意外。這些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

隻是如今這個情況，她依舊是忍不住想多問上一句：“那……當時我的身上就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嗎？”

哪怕是繈褓啥的，或許也能多少提供一些線索吧？

“沒有，當時你渾身上下就被一塊白色的棉布給裹著，那棉布的質感倒是還蠻不錯的，加上你小時候就長得很白淨漂亮，身上也沒病沒災的，我們當時還懷疑過你會不會是被人從有錢人家裡拐出來的孩子。”

“隻是警察那邊也調查過了，沒人來報案。後麵尋親的啟示也發了，也沒見人來尋。”

遊書姝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棉布還留著嗎？”

“還在呢，我就是想著這些或許能留著做個念想，所以都給你們留著呢。你如果想要的話，把你現在的地址給我，我改明兒給你找出來寄過去。”

“那麻煩院長媽媽你了。”

“這有什麼好麻煩的。”說罷，大概是怕遊書姝沒能了解到關於自己父母相關的消息而感到失望，院長媽媽還安慰了她幾句。

遊書姝麵上微微含笑：“好，我知道了，謝謝院長媽媽。我也隻是想到了，所以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去找一找罷了。如果真的是沒什麼線索的話，可能就是沒什麼緣分吧。”

“你能想得開就好，我們這兒就是你的家，院裡的那些小朋友們，平日裡可愛刷你的視頻看了，小珠她們之前還說等你回來了，要讓你教她們化妝呢。你要是什麼時候想家了，隨時都可以回來。”

遊書姝眉眼的弧度越發溫軟：“好，我有空會回去的。”

掛斷電話，遊書姝不由又是溫和一笑。

她其實並沒有對父母家庭什麼的有念想，她一直覺得孤兒院就是她的家，那裡的大家都很好。方才那麼說，也隻是想找個合理的理由向院長媽媽打聽一下自己的過去罷了。

眼下看來……卻是好像也沒什麼特彆之處。

“唉……”遊書姝不免歎了一口氣，“果然沒那麼簡單。”

她看了看今天的日程，原本早上是打算接著練習妖術的，但現在這個情況……顯然計劃是又一次泡湯了。遊書姝隻能再一次調整了計劃，把拖了好些天的視頻給剪輯好，發給了甲方爸爸一份。

如果沒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那她今晚應該就能把視頻給發出去了。正好是周五，流量應該還不錯。

這麼想著，遊書姝看了看窗外。

今日的天氣倒是難得的好。

出去散散步吧，前些日子一直憋在屋裡不能出門，正好也出去透透氣。

就要出門，她想了想，在門上留了個便簽，上寫：［有事外出。］

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妖怪在門口站著等了吧？

──

說是散步，遊書姝其實還順便買了點水果蔬菜。並非故意，但走著走著卻是剛巧路過了雲杏寺。

這裡和她住的地方離得本來就近，會路過倒是也不奇怪，不過想起那天妖怪們在這裡舉辦祭典，遊書姝現在已經很難用尋常心態去看待這座古寺了。

寺廟的院牆往上，她還能看見那高高聳立的銀杏樹。翠綠的樹葉在風中微微顫動著，生機勃勃。

遊書姝腦中又想起那日門前身穿旗袍的婉約女妖。

正想著，一輛車停到了路旁。這裡本就是街道上，車來車往很正常，遊書姝本來是沒有注意到那邊的。但是她看見車上走下來一個英氣逼人的女人。

她豎著高高的馬尾，淩厲的眉眼氣勢非凡，一身乾淨利落的衣著顯得她氣場十足。

遊書姝忍不住看了對方兩眼，誰料對方下一秒也朝她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一刹那，偷偷看人卻被抓了包的遊書姝倒是也沒有尷尬，彎了彎眉眼對著對方露出一個溫和友善的笑容來。

對麵的石瑚卻是瞳孔微微一顫：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