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當下,真選組的屯所裏。
「話說回來,你來江戶多久了?」衝田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地問。
「有一段時間了,不過搬到歌舞伎町是最近的事。」千茶一邊切著鬆餅,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個人明明答應了和她去能吃鬆餅的店裏談,但最後還是把她帶進了屯所的問話室,然後讓食堂的人準備鬆餅。
二哥說得對,男人都是愛騙人的壞東西,就算是故友也沒例外。
千茶將沾滿楓糖漿的鬆餅送入口中,甜味在舌尖上漫開。雖然地點不如預期,但她不得不承認,這鬆餅的味道確實不錯。
現在的公務員夥食都那麽好了嗎。
衝田總悟麵前隻剩下一個空碟子,他那份鬆餅早已吃光。閒著沒事的他前傾著身體,單手撐著下巴,慵懶的目光細細打量著她的臉。
那張精緻的臉龐與他記憶中彆無二致,隻是隨著歲月更添幾分豔麗。她嘴邊那顆小痣,還能隱約看出被化妝品刻意遮掩的痕跡。
「怎樣?我長得漂亮嗎?」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千茶故意問道。
「還過得去吧,畢竟是茶茶嘛。」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
根據她剛才填寫的個人資料,她的本名姓淺井。
淺井茶茶……這不正是曆史上那位惡女的名字嗎?
還真會取名。
「我一直在想是哪個厚臉皮的女人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沒想到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啊。」他毫不客氣地嘲諷。
多年沒見,沒想到他這張嘴倒是狠毒了不少。
千茶得意地笑笑,將最後的鬆餅送進嘴裡,細細咽下。隨後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熱茶,衝淡停留在喉嚨間的甜膩。
「嘛,憑我這張臉,隻要編個淒涼點的身世,那些大叔自然就會掏錢了。真該謝謝我母親的基因。」
她輕描淡寫地說道,衝田聽著卻皺了皺眉,一時語塞。
在這個時代,一張漂亮的臉蛋有時反而成為負擔。他無法判斷這份美貌對她而言,究竟是王牌,還是枷鎖。
隻能希望是前者。
自從確定她就是那個讓土方「神魂顛倒」的酒家女,一股難以形容的悶氣便縈繞在他心頭。除了失去捉弄土方的樂子,或許還摻雜著一絲對她的失望。
印象中的千是個倔強的人,當時她被一群混混圍攻,即使已經筋疲力儘,舉刀指向他們時腰板仍然挺得筆直。她的刀法如同她明確的喜惡一般乾脆利落。就算後來他們熟絡了,挑釁打鬨時的言行間,偶爾仍會帶著幾分上位者的高傲。
衝田總悟當初會與她成為好友,無疑是被她那份傲骨所吸引。
誰料到那個當年與他立下雄心壯誌、相約在出人頭地後一同對飲的人,如今卻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放下了昔日的傲氣,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賣笑。
當年相約要在京都的頂峰相會,如今卻在江戶最混亂的街道重逢。
說起來真是諷刺。
他們都沒能守住約定,但命運似乎執意要讓他們實踐承諾。
即使覺得她該有更合適的生存方式,他也沒有立場去批評她的選擇。在這亂世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求生之道。
而他,衝田總悟亦算不上什麽正人君子。
名字好聽一點是公務員,但誰都知道他們就是替幕府處理肮髒事的走狗,為了維持那岌岌可危的秩序,手上沾染的鮮血與罪孽早已不計其數。有時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在正義的遮醜布下,是否也摻雜了嗜血的私慾。
相比之下,她選擇的路反而更為清白。隻是那個曾經一身傲骨的千,要是看見現在的自己,內心必定充斥著難以消解的不甘。
警隊高官、當紅公關,聽著光鮮,但到頭來,誰也沒能得到幸福。
什麽未來可期,都是年少時的空談罷了。
「説起來,你看到我這樣子一點都不驚訝呢。上次遇到土方先生,他還問我是不是切了。」
千茶全然沒察覺到少年內心的起伏,她整理好吃完的餐具和碟子,學著他的姿勢撐著腦袋,用熟稔的語氣與他搭話。
聽她提起土方的名字,衝田的思緒被拉回現實。
「土方先生對女孩子說了那麽失禮的話,你應該讓他當場切腹。」
「對吧,所以我打算下次見麵給他來一個阿魯巴,你要加入嗎?」千茶悠悠地説著,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隨時奉陪。」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女生吧?」她問道,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還是平日那張撲克臉。
衝田總悟從未向彆人提起,但他很早就察覺到千是個女孩子。
她比他大一歲,那時長得也比他高一些。或許正因如此,那些大人都沒注意到這個吃得飽穿得暖的小少爺,骨架異常纖細,鞋碼也小得不像發育期的男孩子;明明家境富裕,卻總穿著寬鬆而非合身的道服;即使在炎炎夏日,滿頭大汗也始終不肯脫去上衣;再加上她平日刻意迴避與他們共浴同眠…漸漸地,他開始察覺到不對勁。
後來有天,他親耳聽見千的妹妹在無人處喊她姐姐。
少年衝田對好友的隱瞞並無任何芥蒂,過了會又找她一起去捉弄土方。
他也從沒打算戳破,或許是享受著獨自掌握秘密的樂趣,又或許是想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朋友。
反正,千不論是男是女,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都不會有改變。
「你以後是打算在江戶定居了嗎?」
他隨手拿起被他們擱在一旁的文件,那是她剛才等待鬆餅時填寫的個人資料和證供。翻看之下,他發現她的住處離屯所僅有十五分鐘路程,還是棟配套和環境都相當不錯的公寓。
「嗯,我還挺喜歡這個地方的。」
衝田挑挑眉「喔,這樣説的人明明剛才差點被誘拐了。」
「對呢…」她眨眨眼睛,故意拉長語尾「不過這裡的警察先生都很可靠,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呢。」
千茶抬手撥弄了下耳邊的發絲,那副故作嫵媚的模樣倒是挺像那麽回事。
衝田隻是輕輕瞥了她一眼「你這套對我沒用的,還是留給店裏那些大叔吧。」
「真是不解風情呢。」她説著,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麵。
翻閱完整份證供後,他再次將文件擱在一旁。
「不過既然來江戶定居,即是說你終於放下家裡那些笨蛋了?」
她遲遲未答,隻是垂下眼眸,默默端起茶杯輕啜。瀏海遮住了她的雙眼,讓他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嘛,畢竟最讓人放心不下的都已經死光了。」她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衝田的眼神瞬間暗了幾分。
搞砸了。
還是以最糟糕的方式。
「抱歉。」
失去至親那種心如刀割的痛感,他最清楚不過,因為在不久前他也經曆過一次。
「沒關係,反正那些蠢貨活著也隻會成為我的負擔。」千茶說著,拿起茶壺,為自己和衝田的茶杯都添了點熱茶。
「死亡對某些人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呢。」她繼續說,語氣雖然冷漠,目光卻一直迴避與他對視。
他向來都不是溫情派,即便在當下,仍然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再說,從她那毫無溫度的語氣看來,她不需要、也不喜歡那些虛偽的同情和關心。
無論立場和外貌如何改變,她骨子裡依然是當日那個倔強的少女。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憑自己的力量開闢前路的千。
感覺她已經先他一步,成為一個立派的大人了。
還真讓人不爽。
「所以,你現在是一個人生活嗎?」
她搖搖頭,這次終於和他對上了眼。
「我現在和妹妹們一起住。」
原來她還有家人在世。
挺好的。
「名字是春還是秋來著吧?」他記憶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小女孩身影。
自從那天在街上偶遇,近藤「幫」了姐妹倆一把後,那個小女孩就特彆喜歡黏著近藤。後來還有人開玩笑說,要讓近藤等個十五年再來提親。當然,這不過是長輩逗孩子的玩笑話罷了。
「是春,另外還有個小的,叫菊。剛滿五歲。」提到兩個妹妹時,千茶的表情漸漸柔和下來。
衝田聽著,在心裡默算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的五歲,大的也就十二、三歲吧……看來你也不容易呢。」
「雖然也會有累的時候,但能擁有值得守護的珍寶,是件很幸福的事。」她說,眼裏的溫柔讓他一時看得失神。
隻是,他這次很幸運地在被她發現之前就收回目光。
明明剛才和他鬥嘴時,還是看著挺聰明利索的一個人,怎麽談起妹妹就變成了個笨蛋家長。
果然,姐姐們都是大笨蛋。
「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土方會去幫忙的。」
千茶意外地看向他「欸?難道說,他現在成了你可以任意指派的下屬嗎?」
這句話顯然戳中了他的痛處,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卻又很快恢復成那副慣常的笑臉。千茶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看來情況應該恰恰相反。
「沒關係,等他死了,副長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副長?所以說?他現在是你們真選組的副長?」
「如果沒有出什麽意外的話,死前都還是呢。」
衝田注意到她在得到確認時,瞳孔微微擴張。隨後,纖細的手指緩緩地纏上他擱在桌子上的手,若有似無地來回輕掃,帶著幾分曖昧。
「看著我們的交情份上…你說,可以動用一下成年人的關係,把我這份供詞刪掉嗎?」她的聲線聽起來比剛才柔弱了幾分。
「哦……成年人的關係啊,例如呢?」衝田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滲著冷意的笑。
能遇到昔日的好友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但被好友利用又是彆的說法了。
「這個嘛…」她站起身來,繞到他身旁,倚著桌子彎下腰,在他耳邊低語道「我給你這個數字,你就替我把這份報告壓下來嘛。」
她的手指輕輕沿著他的手背劃圈,寫下一個數字。
原本他以為她會用美色來勾引自己,心裡還有點不爽,沒想到她搞這樣一齣竟然是和他談錢,反倒讓腦補得太多的自己顯得好笑。
衝田挑了挑眉,將她寫的數字收進眼底。這種毫不遮掩的賄賂手法,倒很有幕府那些大戶的作風,不愧是世家教導出來的大小姐。
不過,讓他更在意的是,她為何如此執著於不留檔案、不提告。她打從一開始就極力避免留下任何紀錄,就像一隻生怕留下蹤跡會被獵人追捕的動物。
「要是想讓警察先生站在你這邊,總該先好好解釋原因吧?」
千茶與他對視良久,從他眼中讀出不容反駁的堅決,最後輕輕抿唇,認命般垂下頭。
「我之所以決定在歌舞伎町,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男人…要是被家裡的親戚發現我在這裡,他們一定會強行把我帶回去…」
她說著,擺出剛才在人前那副受害者的姿態,隻差幾滴眼淚就能讓他信而為真。
前提是,衝田沒有親眼目睹剛才街上發生的那一幕。
要是她編一個好一點的故事,他也許會稍微配合一下,但她現在這個藉口顯然就是照搬剛才那個大嬸的說詞,連騙他都懶得費心思。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衝田歎氣道。
「我從來都不撒謊。」
對,她不喜歡撒謊,但作為大家族培養出來的人,她那套話術可比謊言更具迷惑性。
衝田眯起眼睛,仰著頭細細打量她的神情,試圖從她臉上分析出話語中的真偽。
眼前的人並非容易糊弄的土方十四郎或近藤勳,而是衝田總悟。對此,讓千茶感到非常可惜。
「我是因為逃婚才從家裏跑出來的,要是被京都那些人知道我藏在這裡,他們一定會立刻把我抓回去。」她的語氣很平靜,一邊說話一邊低頭整理衣袖。
「房子是朋友簽的租約,妹妹們的學校沒有太嚴格的入學資料要求,工作的地方也沒要求身份證明文件…」她接著說。
歌舞伎町藏著許多不能見光的人,所以這裡的人向來不愛過問彆人的私事。
這便就是她選擇這裡的原因。
這次,衝田能看得出她説的都是真話,但總覺得背後還有更多隱情。不過,既然她願意坦白到這個地步,暫時也隻能接受這個說法了。
畢竟闊彆多年,也不能一下子就強求對方無所不談。
「對方是個很糟糕的人嗎?」他隨口問道。
她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話鋒一轉「你猜我為什麽會改茶茶這個名字?」
淺井茶茶在父母離世後,被迫嫁給敵對勢力的豐臣秀吉,而當時他已年過五十。
「用來提醒自己不要重蹈那位複轍嗎。」他像是自言自語般。
她沒有回話,隻是低頭笑了笑。
「嘛…既然警察先生那麽清高,不喜歡這個,我們換另一個條件吧?」她說著,還不忘用手指比圈圈,擺了一個金錢的手勢。
「喔…聽上去倒是有些意思。」
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這個階段起訴這兩人。一來隻是拐帶「未遂」,二來也沒有確鑿證據能證明他們進行人口買賣的交易。
況且這剛好和他最近在調查的案子有關聯,難得有這條線索,自然不能讓它斷掉。
就在前段時間,真選組接到情報,有一個人口販賣組織在各地拐賣女性。他們的手法包括像剛才千茶遭遇的那種,假裝是尋找叛逆離家的女兒、妻子或姐妹,利用群眾的冷漠和看戲心態來完成計劃。
真選組一直在計劃該如何瓦解這個組織,也考慮過派臥底深入進行調查,可是他們組裏連一個女孩子也沒有,至於經常被委派的山崎也因為有彆的案子在身,而暫時難以抽身。
他原本也考慮過委託萬事屋,但土方多次警告他不要把真選組的職務交托市民。再加上考慮到他和神樂的關係,除非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他都不願麻煩那個傢夥。
論及臥底人選,眼前這個女孩當屬不二之選。她不僅腦袋轉得快,也具備足夠的自保能力。就算她的刀法生疏了,不如當年,他也深信她的實力仍然超過組裏過半的成員。
「這樣吧,條件交換。隻要你答應幫我一個忙,我就把有機會暴露你身份的消息都壓下來。」
「直到永遠嗎?」
「直到你做完你要做的事。」
她要做的事嗎……
「我要做的事就是把兩個妹妹好好養大呢。」
「是、是。警察先生沒興趣知道你的人生規劃。」
「那麽,警察先生能告訴我,具體想我做什麽嗎?」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千茶靜靜地在心裏權衡起利弊。
那些女孩子確實可憐,但她從來就沒什麽英雄情結。不過,若能給幕府警察賣個人情,那倒不壞。至少她將來要是有個什麽不測,也能道德綁架這些傢夥,讓他們代替自己,好好照顧家裏兩個小的。
感覺還是利多於弊的。
「我接受這個條件。」
「那麽就合作愉…」
他朝千茶伸出手,還未握上就被奪門而入的人給打斷。
「誰讓你自把自為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兩人門口的方向看過去,土方十四郎正站在門前,而他身後還站著同樣身穿真選組製服的近藤勳。
「你這傢夥,又在打什麽主意?」土方大步走進來,嚴厲的目光在衝田和千茶之間來回掃視,最後落在衝田身上。
「土方先生,你不是應該在巡邏嗎?」衝田問道,接著朝近藤的方向喊「近藤先生,我要舉報土方擅離職守~」
「我本來是在巡邏的,但我聽說你捉了兩個誘拐犯回來」土方説著,目光落在千茶身上「你怎麽會在這裡?」
「還不是你答應了人家會過來找我喝酒,但一直也沒來,我挺擔心的,便過來看看了。」她柔聲道,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土方似乎被她這番話噎住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近藤在一旁輕咳一聲,打起圓場「啊,這段時間確實挺忙的。」
「你打什麽圓場!」土方瞪了近藤一眼「彆弄得我像個辜負她的壞人一樣!」
說實話,他確實想過找她喝酒,畢竟看她賺錢也不容易,作為朋友,偶爾去幫襯,提點營業額也好。
但他前思後想,還是未能接受昔日的舊友原來是個女孩子,每當回想起過去的種種,總覺得那時的自己實在太失禮了。
更重要是,這個女的還覺得讓他難堪事件很有趣的事。
「說起來,我們很久沒見了,近藤先生。」千茶把腦袋轉向近藤,朝他眨眨眼睛。
他摸了摸後腦勺,露出爽朗的笑容「啊啊,是啊!上次在smile見到你的時候都沒能好好聊天呢,我聽阿妙小姐説過你的事,你是茶茶小姐對吧?」
話音一落,在場的三人霎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詭異的沉默。千茶笑得溫柔,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冷意。
她的目光在近藤臉上停留了片刻「近藤先生該不會是把我的事都忘記了吧?」
近藤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像是默認了她啲猜測。
「果然男人都是寡情薄意的東西呢…」她落寞地歎了口氣,低垂著眼簾,像是個被辜負的糟糠妻。
土方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抽動。
真不知道該可憐近藤,還是感謝他代替自己承受這份難堪。
「明明我們以前都做過這種事和那種事……就連近藤先生比起四角褲和三角褲,更喜歡兜檔布這件事,我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呢。」
近藤聽到這話,臉色瞬間漲得通紅,連忙擺手解釋「等、等一下!我完全不記得有過這種事啊!我可沒和誰乾過那種事啊!」
接著他還轉過頭看向土方和衝田,希望他們能幫忙脫身「你們會信我吧,十四!總悟!」
「那些事我也記得清清楚楚呢。」衝田淡淡地勸喻「還是認了吧,近藤先生。」
「近藤先生,你真的太令我傷心了。」千茶捂著胸口,一臉受傷的表情。
土方忍不住扶額歎氣。這兩個小惡魔一唱一和地故意捉弄近藤,而那傢夥偏偏又特彆容易上當。
「好了,不要再鬨近藤局長了。」土方解圍道,再次把目光放到千茶身上「你到底來這裡是乾什麽的?」
「局長啊?」千茶挑挑眉,無視了土方的問題,分彆指了指他和總悟「然後是副局長、一番隊隊長…還真的出人頭地了啊。」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眼神一瞬跟變得鋭利。
感覺現在才知道這個情報簡直是虧大了。
「你這表情明顯是在後悔沒有早點攀上我們啊。」衝田慢悠悠地說道。
「確實」千茶也不掩飾「不過現在也不算晚,對吧?」
土方對她這種厚顏無恥的態度感到無奈,旁邊的近藤仍然一臉茫然,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緩過來。
「非常抱歉茶茶小姐,我實在想不起你說的那些往事…」
「明明以前你還總喜歡讓我和你一起去洗澡的說…」
「不、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我可以做證,真有其事哦,近藤先生。」衝田總悟和應著,看來他也覺得這樣很好玩。
土方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他要是現在插嘴,糟糕的人恐怕就會變成他了,所以他覺得暫時閉上嘴。
不知過了多久,千茶終於膩了,這才放過近藤,轉而看向衝田「對了,剛才的事要和他們説嗎?」
「不用説了,我們剛才在外麵都聽見了。」土方皺著眉「太危險了,這種事不能讓你去做。」
把無辜市民牽進案件,要是真發生了什麽,先不説傳媒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他也不知道怎向她的家人交代。
「比起萬事屋那個缺根筋的未成年猩猩女,這個剛被誘拐過的陪酒女的不是更合他們的口味嗎?」衝田反駁道。
「你剛才被誘拐了?」
千茶先是點點頭,但想了一下又馬上搖頭。
「是意圖誘拐,外加人身傷害和財物損毀。那個大嬸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她説著,向他們露出了手腕上的血痕,她的皮膚很白,紅色的痕跡看著特彆嚴重。
除了丟失記憶的近藤,另外兩人都隻是淡淡瞥了一眼,也沒說什麽。
「真是可惡!竟然對一個柔弱的女孩子那麽粗魯!」
柔弱?
這個詞語跟眼前的女孩子壓根兒沾不上邊。她可是在十多歲時就敢單挑一群成年混混,而且還真把他們全都打趴下的狠角色。
但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她好像很享受那種大家把她當弱女子嗬護的感覺。
「土方先生剛才說你們一直在外麵偷聽我們說話,那你是從哪裡開始聽的?」千茶問道。
「才不是偷聽!這裡是審問室,我們以為你是被帶回來的疑犯,所以特意來看看情況,誰知道你和這傢夥在密謀什麽壞主意。」
衝田和千茶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他沒聽見前麵他們説的交易。
「我隻是在邀請受害人小姐假裝受害,然後替我們潛入內部而已。」
「就說太危險了,不可能讓外行的來!」土方瞪著一直不聽他說話的衝田。
雖然不願承認,但這小子說得確實在理。他們的確需要一個能潛入內部的人,而他們相識多年,對她的實力也有點把握。
但把無辜市民拖進案子,就是執法者的失職。
但這樣想的,大概隻有他一個。
「要是茶茶小姐願意幫忙的話,我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近藤沉思片刻後開口「但我們必須確保茶茶小姐的安全。」
土方仍然一臉不贊同,但他也知道,這或許是最好的方法。
「彆這麽緊張嘛,十四。」千茶說著,拉了拉他的衣袖「就算我真出了什麽事,你們隻要替我照顧好兩個妹妹就行了。」
「我們幾個大男人怎可能照顧得了兩個小女孩,彆打算甩手給我們。」
她若無其事地繞回桌子的另一端坐下來,從新拿起茶杯。
「放心,這種程度的雜魚就算再多我也能對付。再說了,好不容易抱上你們這條粗腿,我怎麽可能輕易放手呢,對吧,近藤局長?」話畢,她還不忘朝近藤眨眨眼睛。
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連忙避開她的視線,順帶著轉移話題「那麽,我們就這麽說定了。總悟,你負責製定具體計劃,十四你來安排人手。」
「好的。」衝田應道,然後藴釀了一下情緒,握起千茶的手,眼神深邃地和她對視。
「放心吧,茶茶。要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讓土方先生下去給你陪葬,絕對不讓你孤單一人。」
「蛤?」土方聽不明所以地看向二人。
千茶似乎對這種惡劣的玩笑話很受用,甚至還很配合地露出一副感動的表情「總悟還真是個體貼的人呢。請不要忘記我最喜歡的星O克,我要香草口味的星O樂。」
他點點頭,然後給了土方一個眼神「聽到了嗎土方先生,你下去的時候要記得給她帶。」
「你們兩個都給我適可而止。」土方不耐煩地呼喝道,但這話對他們來説顯然沒有任何威懾力,因為千茶和衝田還是繼續一人一句地鬨著。
這種氣氛讓近藤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很久以前也遇過一個跟總悟很談得來的孩子,那個人應該是…
近藤努力地回想著,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孩子和麵前的女生一樣都是金發,有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他記得那孩子總和總悟一起惹事,也不知道是誰先帶壞誰,但他每次都會提前為自己準備好脫身的方法。
「你是千!」
「您終於想起來了呢,近藤先生。」她裝模作樣地拍拍手,語氣裏帶著一絲調侃,但更多的是一種久彆重逢的喜悅。
「你變得太多了,我一時間認不出來…」近藤說,這才細看麵前的少女「你現在完全就像一個女孩子一樣。」
這句話讓千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不意外地,近藤的下一句便是「你難道已經切了嗎?」
千茶眉角跳了跳,隨即瞪向土方,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為什麽你們總喜歡問這個問題呢。」
「這不是很正常的疑問嗎?畢竟你以前可是...」近藤話還沒說完,就被千茶抬手打斷。
「我是不是切過,不如讓你們親自來確認一下吧。」她站了起來,作勢要去拉自己的腰帶。
「喂喂,不要在這裡做這種事!」土方連忙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舉動。他臉上寫滿驚慌,深怕她真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衝田在一旁袖手旁觀地看戲,而近藤則尷尬地摸著後腦勺,小聲向她道歉。
她似乎對土方的反應很滿意,放開衣襟上的手,重新落座於椅子上,自顧自地整理起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
過了一陣,她忽然開口,土方馬上警惕地看著她。
「我的手機剛才被誘拐犯摔壞了,可以當作這次行動損毀的市民財物,給我報銷嗎?」她説著,從袖裏拿出屏幕裂開的手機。
土方隻是瞥了一眼,便狠狠拒絕「當然不行,這些事去找你的保險經紀說去。」
「小氣鬼」她接著轉向近藤「好嘛~ 局長~」
「可是…」近藤是沒所謂,但土方已經開口拒絕了。
「那算了,我也不想讓你為難。」千茶失落地垂下腦袋「我還是休假的時候找小妙一起去買個新的吧…對了,近藤先生喜歡小妙對吧,要我找機會和她説更多關於你的事嗎?」
近藤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土方立刻打斷了這場對話「喂!不準利用近藤先生的弱點!」
「啊啦,人家這不是想幫他們增加彼此的認識嘛。」千茶無辜地眨眨眼睛,但嘴角的笑意出賣了她的真實意圖。
「像是近藤先生曾經讓我幫他去廚房拿割了一刀的魔芋,還有問我借了OO的第三集卻一直沒還回來,還有…對了,那時候喜歡的女孩子叫什麽來著?好像是…」
「我給你買!我給你買還不行嗎!」近藤趕緊揮手打斷她的話,生怕她繼續說下去。
「近藤先生,這…」土方還想阻止,但對方卻堅決地搖頭。
「我會自己掏錢的,十四你千萬不要阻止我!我一定會給她買的!」
「啊,謝謝近藤先生!」千茶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轉頭看向土方「看吧,土方先生,這才是一個好警察該有的態度呢。」
就在那一刻,土方十四郎在心裡下了決定: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有機會接觸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