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茶為百濮地域的上好茶品,明玉穀萍。”謝念安跪坐於茶桌前,俯身沏茶。
褚煜戴半壁麵具,隻可見尖銳秀氣的下半張臉龐。
楚楚升起的熱氣隔與二人之間,茶香肆意飄轉於整間房間,清風吹吹而來流轉於二人身旁,掀起一卷墨發。
“百濮一地在十幾年前為仙太國為都,隻不過物境人遷...”褚煜有意識般抬眸看了對麵一眼。
謝念安雖低頭沏茶,卻敏感地捕捉到對方的意圖。
“仙太國為三國最弱的國家,物少人稀,與慶國交界之處又多為高山,慶國想要征服天下第一選擇必是滅掉這一個不好打卻又弱小的國家。”謝念安順著他的話語往下接。
褚煜聽聞,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慢品茗。
“不過,仙太被滅之時皇室貴族基本上都自刎而死,可唯獨皇帝寵愛的公主殿下不見了蹤影,至今沒有下落。”
謝念安思考片刻,道:“亂世之中,一個亡國公主是多麼渺小,估計...早就不知死在哪個亂葬崗了吧...”
褚煜若有所思,不明所以的打量了一眼謝念安,放下茶杯道:“這位公主殿下當時才不過五六歲的年齡...若是活了下來,必定對慶國有一定的影響。”
謝念安不以為意的開口:“殿下恐怕多慮了,自幼在後宮長大的女孩,又搞不懂政治又不懂武功,怎麼可能對慶國有所影響,更何況她或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褚煜不動聲色,謝念安也抬眸與之對上視線,謝念安帶著麵具唯獨露出一雙敏捷的雙眼。
他似乎在讀她的眼神,卻發現看似一片清潭的眼眸背後仿佛如萬丈深淵不見底。
謝念安率先移開視線,隻聽對麵人繼續開口:“謝姑娘今日可安好?”
“托殿下的惦記,那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隻是朝廷似乎不太安靜了。”
傅憫站於一旁,聞言退出房門,出門而去。
他仿佛空中的鷹,敏捷迅速的運功踏於房梁之上,往南的方向奔去。
那裡果然有人。
“時隔好幾天了,這麼久沒說話你不會忘記怎麼講話了吧。”楓鳴背向他,冷嘲熱諷道。
以往這時,傅憫都會給他一拳然後回懟過去,可現在他沒有。
一步一步沉重的走上前去,與他並肩。
後者似乎感到些許驚訝,但見此而眸色暗下來。
“他懷疑我們了。”傅憫的聲音變得沉重許多,沒了往日的吊兒郎當的語調。
“...看來他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愚蠢。”楓鳴嗤笑一聲。
“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朝廷之上魏天遠視她於眼中釘,而眼下褚煜又對她的身份產生懷疑。”
二人站在太行山巔,眺望錦繡山河與熱鬨街市,似乎隻有天空比他們還高。
“你要相信她。”
傅憫呼出一口氣,胸膛隨著呼吸而起伏。
“你始終不敢將她至於局中,可是她的身份怎麼可能不問世事,她哥是個愚蠢的人,妄想改變天世間,她經曆四五年的魔鬼訓練成為與你並肩的殺手,又提出法學治國理念,敢在慶國朝廷上的重臣與之對抗,可見她的誌向不比她哥小,所以現在是她在主持大局。”楓鳴淡淡開口。
傅憫仰望天空,內心總有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壓著他,他不想再失去她了。
“我明白。”他道。
“你就光說明白了,你就是個操心的命,跟他哥一個德行。”楓鳴不耐煩的講道。
“誰讓他哥以前操心咱倆,你難道不擔心念安的安危嗎?”傅憫終於開始他的回懟模樣,雙手交叉抱於胸前,故意的撞一下旁邊人的肩膀。
楓鳴的單邊眉毛挑了挑,憋著壞又撞了回去,齜牙咧嘴道:“你扯淡,是你讓他操心,我什麼時候讓他操心了,你在胡扯我弄死你!”
抬手就要朝他劈過去,傅憫眼疾手快的躲閃開,楓鳴見此抿了抿唇抬腳就朝他撲過去,二人就這麼你追我打,兩個將近五尺九寸的大男人扭打在一起。
“傅憫!你帶了個麵具是不是就不知道你是誰了啊?!”楓鳴在第三次撲空後怒吼道。
“誒嘿嘿...我就算是活到一百歲也是你的哥,哥。”傅憫特意在最後兩個字眼加重了語調,使得後者的心頭火上澆油。
“你...你...氣死我了...”楓鳴語無倫次,隻得再次追他,二人糾纏在山頂上打架...
“好了好了不打了,褚煜應該走了,我得趕緊回去,不然念安會懷疑我的...”傅憫假裝弱勢的開口,也逐漸掉了力度。
楓鳴見此,盯了他兩秒,扯開了自己的手。
誰知下一秒傅憫使勁一用力將他撲倒在地,隨後壓在他身上。
“怎麼樣?小嘉言...還是打不過我吧...”他賤嗖嗖的開口。
被壓在地上的人膛目欲裂:“靠!傅憫你耍陰的,你鬆開我,我肯定弄死你。”
傅憫一臉得意的盯著地上人,平平淡淡的將自己的麵具與衣物整理好,隨後看好路途起身隨後跳躍到山岩上,一瞬間便沒了蹤影。
山間回蕩著他瀟灑的話語:“薑還是老的辣,小嘉言你還是再練練吧!”
楓鳴不服的從地上起來,他的衣服被泥濘的土壤沾濕,一塌糊塗。
他簡直想把天下間攪得一團亂,但那人沒了蹤影,理智將他拉回來。
心中暗罵:“你等著,下回我肯定弄死你!”
客棧內,謝念安靜坐聞語。
“殿下不必有顧慮,暢言便可。”
“謝姑娘身處常山,恐不知我父王大病,幾日之內不會見任何人,而常山一地的聞名事業都儘歸魏丞相,此時謝姑娘重查常山一案,必定不會如表麵一般。”褚煜起身,行走至陽台之上,賞天上一輪明月。
謝念安起身俯首道:“殿下為此時擔憂實為臣的無能,請殿下放心三日之內此案必破,那時王上的心思必定傾向於您,臣必定為陛下鞠躬儘瘁。”
褚煜轉過身去,望著那女子的身影,纖細卻不失男子身上的陽剛之氣,這是他見過最特殊的女子,與皇宮的諸多美人,與街市上的常家女子都不同。
她是孤傲的,是冷淡的,卻又是他見過最熾熱的人。
這種奇幻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卻又孕育於心久久不能散去。
“謝姑娘,你的真名叫什麼?”褚煜上前去扶起謝念安,對她道。
謝念安思索片刻,還是開口道:“在下沒有姓名,幼時被師傅撿到,隨師傅的姓...名楠。”
“楠?楠木視為祥瑞之木,寓意雍容華貴,果然謝姑娘的氣質非凡,與尋常女子不同。”
“殿下過譽了,楠與他人並無差彆。”
謝念安開始講客套話,哄著對方這位太子殿下開心。
可見對方喜笑顏開,可是在褚煜的內心他並沒有與表麵般的笑容。
他以為他們是知己,不應如此陌生,他內心暗暗想,他明明都已經這麼沒架子了,可明顯對方對他沒有任何的親近。
“謝姑娘,你我不必如此客氣...你我應為知己。”褚煜再次開口。
可謝念安卻向後退一步去,帶有距離的語氣道:“臣必定忠誠於殿下百世。”
褚煜的笑容僵在臉上,將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殿下,時日不早了,殿下奔波勞累儘早歇下吧。”謝念安讓出一條道來。
“好,謝姑娘也早些歇息。”
“是,殿下。”
他推開房門,停留一刹那,餘光中謝念安還是秉持著禮節送君的姿勢,他咬了咬牙低眸離開。
房門被吱呀一聲關上。
謝念安直起身子,默默重新拿出一隻茶杯放在茶桌上,目不斜視的開口:“出來吧。”
門外赫然出現一個身影,全身黑色,眼睛被黑幕遮住,不透露絲毫。
誰又隻傅憫此刻的嘴角仿佛要翹上天去,他從見過楓鳴後,就坐在天花板上。
第一開始二人談論著時事政治,不一會傅憫就發現褚煜的話題逐漸不對勁,而且褚煜的聲音還逐漸減少...
“這臭小子怎麼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啥呢這...”他的內心瘋狂吐槽,把耳朵緊貼在房壁上,直到迷迷糊糊聽見“知己”的這兩個字眼,他內心警鈴大響。
“......”傅憫那時就想從天而降,站在褚煜的麵前,把謝念安拉在身後,對著麵前人大喊:“這是我的人!你休想!”隻可惜他現在不僅不是個啞巴,還不能見人...
又忍著耐心聽了幾句,發現他養大的小姑娘始終保持著距離,又沒出息的裂開嘴角往上翹。
直到褚煜被請出門外,傅憫的心比天還高。
“止水在跟蹤我們?”謝念安揉了揉眉骨,傅憫有眼力勁的趕緊為她沏茶。
他聞言,點點頭。
謝念安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魏天遠...究竟會乾什麼呢...”
傅憫看向她,隻見她眉頭間蹙成一個川字,他也深知她的處境及其困難。
他跟隨魏天遠這麼多年,卻從來摸不出那人的性格,可能剛開始還喜笑顏開但沒準下一秒就讓人砍了對麵的腦袋,可以說是性情不定。
傅憫掏出一張紙寫到:“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