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孩子什麼身份嗎?你知不知道玄鷹為什麼拚死違反丞相也要救下這個孩子?”
皓鴿皺緊眉頭,防備的盯著他。
可那人卻冷哼一聲:“因為這是他的孩子。”
“什麼?”她感到荒謬,她從十歲就跟隨玄鷹,五年間從未見他與女人親密過,從何而來一個孩子。
“不信麼?你曾經也是唯一一次失手錯過殺害目標的時機,玄鷹暴露受了重傷,在闕嬰閣中養傷數月,你們不曾見麵吧,而當時照顧他的便是這個孩子的母親。”
“我憑什麼信你?”
“你渾身是傷,內力虛弱,還帶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孩子,你倆都是孤兒要往哪裡去呢?”
“......”
“並且你以為玄鷹是沒有預謀的要違反魏天遠嗎?他的身份不一般,你的身份更不一般。”
見她沉默,這個男人走上前去想要抱走她懷中的嬰兒。
她握住劍柄,冷聲威脅道:“你在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
他不以為意,秋風逐漸刺骨,皓鴿感到了殺意。
“你不想報仇嗎?”
她突然感覺殺意在逐漸褪去,整片土地化為冰霜,刺骨的聲音再次開口:“你不想替他報仇嗎?”
梨花樹被長出無數根冰刺包裹著她,逐漸侵蝕她的意識。
她的識海中浮現五年前的身影。
那時的她尚處於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一場屠殺讓她見到了這個男人。
當時二十個年齡在十歲左右的小孩排成一列,每個人手中拿著一把匕首,站在她前方的一個高大男人開口:“你們最終隻有五個人才可以獲得被選拔的機會,所以現在開始你們的求生之道吧。”
每個人麵麵相覷,劃地為營開始攻擊每一個人,幼小的皓鴿防守著始終沒有做出攻擊的行為,直到她被劃傷肩膀,麵前停留著一具屍體,她才明白這是真的生命考驗,她不再心慈手軟,即使渾身被血色沾染也不曾停下那隻匕首。
最後她成功被玄鷹挑走,成為那二十個人中唯一一個活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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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小孩,你怎麼這麼不愛講話啊...”玄鷹坐在席上,胸膛上的傷口滲人著流淌出新鮮血液,她不慌不忙的給他敷藥止血。
“看到哥哥這樣不會著急了吧...”他開著玩笑,眼裡倒影出那女孩。
“沒有,你...下次注意點...藥快沒了。”她輕輕的為他綁上繃帶。
本來聽完前半句的玄鷹正要欣慰,下一句話把他打入穀底...
“小白眼狼...”他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對方徑直走向窗台,一隻小白鴿落入她的視線,飛的七扭八歪踉踉蹌蹌的跌入她的手中,她給它包紮後放飛與天空。
“怎麼小鳥們都愛找你,不如...你就叫皓鴿吧,怎麼樣?”玄鷹故作思考。
“隨意。”
一次任務中,她被機關陣所暗傷,潔白的衣服染成紅色,意識朦朧的跌入他的懷抱,她靠在他的心口處聽到了他的心跳,很急。
後來她再也沒聽見過那機關陣,玄鷹也受了很嚴重的傷,那時是在丞相府為數不多的安穩時光,二人沒安排外出任務,除了每日巡邏外,玄鷹經常偷偷帶著皓鴿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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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還沒有一把趁手的武器?”皓鴿端坐於榻上,玄鷹拿了兩把劍走進來。
遞給她:“諾,這是屬於你一人的劍。”
她緩緩睜開雙眼,盯著眼前的劍柄,玄鷹琢磨了半天給它起了名字叫:砌魂
而他的那把劍叫做:意煉
他笑著說說:“正好跟我的意煉很般配。”
此後江湖上稱這兩把劍:意煉索命,砌魂滅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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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腦海中不斷重複著,玄鷹躺在血泊中的場景,他死了...他死了...他為你而死的...
人聲始終旋轉於她的耳畔,逃無可逃。
皓鴿掙紮的掙脫意識的控製,她的氣息太過紊亂,睜開雙眼,她的眼神流轉與群山之中,尋找一條向生之路。
她內力集中於胸膛,奮力一躍憑著重力跌下萬丈山崖。
他眯了眯眼,向下望去一片深淵,黑夜籠罩著他的身影,逐漸消失於夜色中,深穀中卻回蕩著他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我們後會有期,皓鴿。”
如他所願,作為對鳥類天生異稟的她擁有無上的視力,她精準的落在懸壁。
“呃...咳咳咳....”岩石上嘔出一攤血,天空驟然傾落雨滴,她緊緊護住懷中的孩兒,靠在岩壁睡了過去。
她以為死去的玄鷹正躺在牢房中,魏天遠給他吃了赤魂憐因草,那是一種及其珍貴的藥材,他特意讓神弩從白藏那邊帶回來的,聽說吃了這種草藥身體猶如千百隻螞蟻撕咬,萬條毒蛇吸血,墜入冰山也墜入火海使人生不如死,但就是不會死去。
“怎麼樣玄鷹,我大費周章的找了這隻草藥喂給就是你還不能死。”
玄鷹此時陷入夢境中,那個女孩留的淚,她哭的好傷心,跪在地上身上布滿傷痕,潔白的皮膚襯得血液更加滲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血液吞噬。可他的身體如千斤頂般的重,他想要上前去把她擁入懷中卻發現從地底下伸出無數張手生拉硬拽著,勢要把他拖入深淵,耳邊開始回蕩著:“你十惡不赦,下地獄吧...下地獄吧...”
他氣喘籲籲再次睜開眼,雙手雙腳被綁與刑架上,再然後是那張他看了十幾年卻感到無比惡心的一張臉。
“...怎麼?...你舍不得我死?...呃...”
“哈哈哈哈你說對了,我要你親眼看見那個皓鴿和那個孩子一起死,哈哈哈哈哈...”他猖狂地笑著,嘲笑玄鷹的不自量力。
“他們不會死在我麵前,你先會。”他的眼神愈發狠厲,反觀身披麒麟玉袍的人卻毫不在意他的威脅。
“玄鷹,你以為你在我身邊臥底了這麼久,我難道什麼都不知道嗎?我本以為你會忠誠於我,誰知道還給我養了一個白眼狼,你可真是我的好手下,但你不想想她會有什麼好下場?”
玄鷹額頭冒出豆狀般的汗滴,紛紛落下浸濕了他的玄衣,但他相信他們會活的很好,笑道:“你不會知道她的下場因為你很快就會死...”
“嗬...你的嘴原來不僅欠還很硬啊...西梁國四公子傅憫,臥薪嘗膽來我這裡甚至一度做到我最相信的手下,現在暴露了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呃...”傅憫青筋暴起,他一聲不吭似要把木頭撕爛。
“我不會弄死你的,你畢竟是西梁公子,看看你到底有多不受重用,看看你的皇兄父王會不會救你...哈哈哈...”他轉過身去,陰詐的神色轉化為狠厲,道:“看好他了,彆讓他死了。”
“是!”
眉間如蜿蜒曲折,他的傷口重新崩潰撕裂,藥效不知要持續到何時,他逐漸墜入荒蕪的意識中。
秋雨掠過,崖間茁壯頑強生長的一棵無名樹,攜帶著一場秋雨的蕭瑟,繈褓中的嬰兒蘇醒回歸到人類幼時的狀態開始哭鬨,皓鴿傷口破裂,內力無法支撐到她的傷口愈合,她的一覺睡得不太踏實。
墨黑的睫毛緩緩撐開,她的視線緩緩恢複到光明,身上的衣物被雨夜淋的沉重,緊貼著她的身軀。
皓鴿撐起身子,看了看懷中哭著的幼童,還好他沒有被淋到。隻能輕輕地搖擺著向她曾經出任務時見到母親安撫幼嬰時的動作學著,她環顧四周,處於懸崖峭壁。
她屏息凝神,將僅有的內力輸送於心神,抓住峭壁上突出的岩石與藤蔓順利到達山頂。
偌大天涯,無處為家,相望故居,未予梨花。
群山巍峨,隻有她身處的山峰唯有一顆梨花樹,其餘山峰叢林眾生,她感覺到了...殺意。
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殺意,這時箭出弓的聲音劃過空氣,神弩箭赫然衝向她的頸喉,她閃躲不及飛弦般的箭蹭著她的肩膀而過,鮮血順著手臂蜿蜒留下。
“追上來了...”
她向相反的方向逃去,卻發現四麵為敵。
正準備殊途同歸之時,劍出鞘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再是人的鮮血噴湧而出的聲音,甚至那些人都沒有發出悲慘的嚎叫,皓鴿抬頭望過去,那個身影她似乎在哪裡見到過卻不清晰,僅僅一刀就讓數十人悄無聲息的躺在血泊中,此人內力與武功都是不可輕視的高手。
“你是誰?”
紅衣綢緞,銀蘭環腰,懸掛玉夔紋韘形佩,身壯體高,月光被雲朵阻攔,樹上的蟬鳴戛然而止,鳥兒不再飛翔,一切好像都在懼怕這個男人。
她環顧四周,止水的殺手幾乎被他一瞬間全部殺死,神弩大約是逃走了。
那把劍是...厄刃...
是掩日的主人,楓鳴。
劍入鞘,他轉過身居高臨下自顧自的講:“你們止水的殺手可真是厲害,我才砍了一刀竟然都扛不住。”聲音沉悶低啞。
她吸了一口氣回答:“...我已經不再是止水的人了。”
“我知道,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一個機會,加入掩日,不僅你的傷可以得到治療同時你抱著的這個孩子也會健康成長,給你一刻考慮一下我說的選擇。”那人胸有成竹,低眉看向那懷中的孩子。
她鎖緊眉頭,呼吸紊亂疑惑開口:“你的條件是什麼?”
“條件?條件就是你傷好了要去做你的老本行。”
她陷入沉思,玄鷹用生命換來她的自由,此刻她又要回到被束縛的牢籠中,可是這是他的骨肉...
困於枷鎖的鳥兒無法逃脫被束縛的命運...
“我答應。”
那男人身形挺拔,雙手背後慵懶的望著京華那座城市,聽到此話略有些詫異,轉過身去隨意的瞟了一眼她懷中的孩子,不以為意的道:“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如果背叛組織那麼你的下場不會比現在更好了。”
“我明白。”
“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