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犯罪巷,早晨的第一縷光線穿過高樓間狹窄的縫隙,將昏暗的小巷染上淡淡的灰黃色。
就算是陽光下,這裡也沒有變成人們口中所謂生機勃勃的模樣,隻有潮濕、腐朽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仿佛夜晚從未真正結束,人們頭頂懸著的是虛假的太陽。
破舊的磚牆斑駁不堪,牆上的塗鴉層層疊疊,有的已經被時間侵蝕,鮮血比字跡更加清晰。
昨日的雨水順著殘損的水管落下,在汙水坑裡濺起小小的漣漪,混雜著垃圾的氣味讓所有路過的人都下意識地止住呼吸,即使他們早已習慣。
夜晚的酒瓶和快餐盒散落在角落裡,偶爾有流浪貓悄無聲息地躥出來大快朵頤,兩隻玻璃珠一樣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隱入黑暗。
碎玻璃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這條小巷發出的哀歎。
來自星球日報的記者,克拉克·肯特就站在犯罪巷邊,眼睛捕捉到的哥譚底層正是這般蕭條的畫麵。
他不由得扶了扶那副老式黑框眼鏡,裹緊身上那被洗得發白的舊風衣。
原本連接哥譚與大都會的地鐵線路仍在維修,上周才被阿卡姆的罪犯炸毀。最快且最便宜的交通方式便是這次淩晨的航班,即使有公司報銷,手頭並不寬裕的他依然選擇在這個時間點踏上大都會對岸的土地。
從機場到犯罪巷——或者按照哥譚老人的叫法,這裡曾經是“公園路”——短短的路程裡,克拉克的錢包就差點被摸走了三次。
不愧是傳說中的哥譚,克拉克在心中感歎,這裡的一切都與網絡上的刻板印象如出一轍。
他用人類的視角觀察著街邊那些瘦骨嶙峋、營養不良的孩子,那些破損的衣服上沾染的氣味在氪星人的敏銳嗅覺中顯得尤為刺鼻。
那種味道……惡臭卻又能誘人墮落。
克拉克的目光微微下垂,藏在鏡片後的藍眼睛中流露出一絲不忍。
他無法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但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即使是斯莫威爾的小鎮男孩,也曾聽聞哥譚的腐敗與陰暗,那是連陽光都無法照亮的深淵,吞噬過無數想要改變的小小希望。
他隻能將幾張小額紙鈔放在最容易被得手的口袋裡。
好心的小記者並不想去深究這些錢會被用作何用途——是買一頓溫飽,還是投入某種危險的惡習。
他隻希望,至少能幫助到哪怕一個人。
“希望”始終是他的信仰。
幸好,氪星人在黃太陽的照耀下不需要進食,不然,克拉克等下可就隻能餓著肚子繼續跑新聞了。
是的,這位肩膀微微內扣、看起來像一隻拘謹大棕熊的男人,並不是真正的人類。
他來自某顆遙遠的、已然毀滅的星球,那個文明的遺孤,被親生父母送上最後的飛行器,降落在地球,被一對淳樸善良的人類夫婦撫養長大。
如今,他是一名普通的記者,同時也是那道飛躍天際、紅藍交織的流星。
超人——克拉克·肯特。
作為剛入職《星球日報》的新人記者,克拉克自然不可能被分配到重要的新聞。他渴望深入挖掘的“哥譚傳說”和“流浪兒童問題”這類有深度的社會議題,對現在的他而言,依然是遙不可及的目標。
他目前能接觸到的,多是一些地方性的社區活動,農產品展銷會之類的新聞,甚至連正式的記者席都不一定能輪到他。這還是因為他來自美利堅的農業大州,又是農場出身,才勉強被編輯以“專業對口”的理由派去采寫。
如果不是這層優勢,他恐怕連出外勤的機會都難以爭取到,隻能在編輯部裡做做新聞校對、整理稿件的基礎工作。
這次的任務純粹是因為地點在哥譚,同事們紛紛避之不及,才最終落到了他的頭上——去報道為慶祝韋恩向哥譚博物館捐贈藏品而特意舉行的剪彩儀式。
按照某種司空見慣的刻板印象,這位媒體的寵兒大概率不會親自出席這種活動。
可能他會聲稱在進行極限運動後受傷,或者乾脆以私人事務纏身為由推脫。反正,他總能找到各種借口應付媒體,然後轉身窩在那座巨大而豪華的莊園裡,無人能對他指手畫腳。
他不過是一個童年時期失去父母的可憐而又任性的億萬富翁,一個好運的投胎能手,一個可悲的哥譚孤兒。
哦,最近那座巨大的莊園裡似乎多了一位養子,但據說那孩子總是在課堂上打瞌睡,還有人發誓親眼看到他手臂上的紫色淤青,甚至有人開始懷疑韋恩涉及虐待兒童。
眾說紛紜中,布魯斯·韋恩的形象變得越來越像都市傳說。
克拉克不想和其他人一樣隨意評價布魯斯·韋恩,更不會輕易認定他就是糜爛墮落的象征,至少在親眼見到他之前不會下這樣的結論。
他一邊打著腹稿,一邊掏出最後一點零錢,準備給巷子口舉著紙板、尋求食物的老人買一個漢堡。
然後,他被兩隻鵝打劫了。
兩隻白皙到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鵝,打劫了。
克拉克·外星人·小鎮男孩·超人·肯特:???不是,你們哥譚???
2.
犯罪巷雖然名字裡有“巷”,但實際覆蓋的區域遠比兩隻大鵝想象中要大。
就像老婆餅裡沒有老婆,塞爾達傳說的主角不是塞爾達一樣,犯罪巷也不隻是一條普通的小巷。它的核心象征確實是一條小巷——蝙蝠俠父母遇害的地方,但實際上,它所涵蓋的區域遠比名字所體現的更大。
這就導致兄妹倆走了半天,任務欄依舊毫無動靜,沒有顯示出新的任務要求。
期間,他們甚至差點被一個手持網兜的男人抓走。
那家夥怎麼看都不像是動物保護組織的成員,更像是餓瘋了,想現抓食材的家夥。
憤怒的大鵝們決定,讓這位哥譚市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冰火兩重天。如果不是NPC無法被拖動,那男人恐怕早已被掛到韋恩塔頂端去了。
圍觀的路人表現得異常自覺,既沒有報警,也沒有上前幫忙,隻是冷漠地看著那男人在冰塊和火焰之間反複橫跳。
畢竟,誰也說不準這兩隻大鵝究竟是新晉反派,還是從某個實驗室裡逃出來的恐怖生化產物,於是紛紛選擇明哲保身,默默遠離這兩隻大搖大擺的白鵝。
等凍住三個搶劫犯、一個酒鬼之後,任務欄終於更新了內容。
【任務:
·讓人請吃漢堡
·嚇跑兩個混混
·把人困在電話亭
·讓人帶錯眼鏡
·滾動汽車輪胎
·打斷一場交易
·偷走小孩的氣球】
“哇哦,完全沒有指向性呢,這些任務。”妹妹鵝語氣平靜得像一灘死水,但她亮晶晶的眼神卻暴露了一切。
試問,電話亭加眼鏡的組合,看過漫畫或者動畫的人能想到誰?
真是難猜呢,你說對吧,陽光開朗的氪星人小記者——克拉克·肯特,超人先生?
“還有那個滾輪胎……”哥哥鵝接過話茬,語氣中透著莫名的興奮,“雖然不知道現在蝙蝠俠身邊的羅賓是哪一位,但這種任務的既視感也太強了!我們不會因為偷輪胎被抓去當羅賓吧?然後被迫上班,直接開啟死亡倒計時?我要不要現在給自己買意外保險?”
“反正不會是那個還在讀大學的提姆。”妹妹冷不防地補刀,模樣認真得很,仿佛不是在開玩笑。
哥哥笑了,目光轉向一旁努力繃住笑意的妹妹:“笑吧,我感覺得到你快繃不住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對不起!”妹妹鵝終於沒忍住,笑得整隻鵝都在顫抖,“我不是故意的!像佛祖發誓,如果見到真人,我絕對不會開這種刻板印象的玩笑!但是,反正這是遊戲,對吧?要我說,這些任務不找正主來做簡直就是浪費。”
待妹妹鵝終於停止用笑聲恐嚇路人,兄妹倆總算打起精神,決定先去漢堡店碰碰運氣。
畢竟,他們覺得任務欄裡有些目標怎麼看都像是在湊數,比如那個“讓人類請吃漢堡”,就像之前任務裡的“向門衛借鑰匙”一樣,明顯是為了湊夠7個基礎任務才加進去的。
阿卡姆的囚室都攔不住他們,區區漢堡店的大門能算什麼?
兩隻鵝邁著目中無人的步伐走進漢堡店,氣勢甚至比布魯斯走進韋恩集團還要理直氣壯。
一進門,他們就看到一位穿著老舊風衣的男人正從店員手裡接過一個熱騰騰的漢堡。
未來的受害者看上去就氣質溫和,笑容陽光,看起來一臉老實模樣,特彆好欺負。
兩隻大鵝頓時興奮起來,覺得積分唾手可得。
而這位“普通人”,顯然並非真正的路人,而是某位擁有電話亭和眼鏡雙重屬性的老熟人——克拉克·肯特。
3.
“你們——好?需要幫忙嗎?”
克拉克低頭看著麵前兩隻乖順眨巴著瞬膜的大鵝,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肯特農場曾經養過的大鵝們的畫麵。那些大家夥總是高昂著腦袋,成群結隊地在農場裡巡視,時不時還要啄上一口路過的無辜堪薩斯男孩。
即使現在秘密身份已經是人儘皆知的“鋼鐵之軀”,但本質上,克拉克·肯特依然是那個曾經被大鵝滿農場追著啄大腿的農場男孩。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感到大腿一陣酸痛。
——說真的,這感覺比上周盧瑟研發的□□還疼多了。
回過神來,克拉克這才注意到其中一隻鵝頭上戴著的帽子。超級大腦迅速提醒他,這是哥譚罪犯小醜女的標誌性帽子。哥譚新聞頻道之前才播出過她被關進阿卡姆的畫麵,那些細節分毫不差,都對得上號。
這可不是什麼哥譚紀念品店裡的廉價仿品。
——呃,等等……小醜女?一般來說小醜和小醜女總是搭檔行動,那邊那隻鵝……不會是小醜吧?
克拉克疑惑地看向另一邊的大鵝,但那隻鵝渾身潔白,看不出一絲綠色的痕跡。
難道是他們被變成了鵝?哥譚的事從不按常理出牌,要不要提醒蝙蝠俠?或者……小記者的直覺開始作祟,這難道是一個報道大新聞的絕佳機會?也許,這篇特彆報道能讓佩裡原諒他昨天遲到的事,這樣可憐的小記者就能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全勤獎了。
——開玩笑的,這不就是兩隻普通的大白鵝嗎?怎麼可能是那些扭曲的罪犯。
“嘎啊!”
腦袋光禿禿的大鵝突然扇動翅膀,不滿地叫了一聲,看起來對克拉克的走神非常不滿。
克拉克的視線下移,注意到戴著帽子的那隻鵝正悄無聲息地往他身側移動,眼神中閃爍著明顯不懷好意的光芒。
一看就是想搞事的樣子。
克拉克決定先看看這隻“小醜女鵝”究竟想乾什麼,再決定是幫忙找到它們的主人還是幫忙把它們送回該去的地方。
“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