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謝謝你,小鏡(1 / 1)

“想要得到什麼,便要付出得更多,所想得到的越多,代價,便越高。而小寶貝你,想讓一個本該很快要死去的人,得到重生,就算是付出你的……所有一切,也是沒有法子的。”他假惺惺地歎了一口氣。

又憐惜地隔著鏡麵,唇虛虛親吻著寧真溫熱的指尖,極儘纏綿,仿若兩人之間,有某種不可說的曖昧關係。

這一刻,寧真沒有注意鏡中人的動作,聰明的他,懂得了它的意思。

想要得到什麼,便要付出得更多。

因此,他與鏡中人之間的交易,從來便不是對等的。

天平,一直朝著鏡中人的方向傾斜,雖然他不知,到底傾斜多少,可很顯然,是一個連他都不敢想象的可怕弧度。

寧真麵色慘白,身上的血液,仿若在一瞬間被一股無名之力抽乾,整個人,隻剩下一具剛剛從陵墓中挖掘出來的、脆弱的骨。

就連最無能的風,也能將他吹散成齏粉。

幾近絕望。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難道他,就要這麼殘忍地,任由婆婆離開他嗎?

絕對不要。

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婆婆好好活著

心思一轉,寧真討好地笑著,自欺欺人道:“小鏡,一定還有彆的辦法吧……我婆婆她,才被診斷出惡性腫瘤,處於癌症前期,怎麼會……怎麼會是本該很快要死去呢?”

驀的,他試探著挽尊了一句:“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鏡中人瞧著寧真試探的模樣,不發一言,隻是用那雙無機質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寧真仿佛從其中,看到了淡漠的嘲諷。

見此,寧真明顯一頓,而後,故作若無其事道:“小鏡,你一定可以,延緩婆婆體內,腫瘤的生長速度,是麼?”

他的話,不是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

從某方麵來說,是在給鏡中人戴高帽子,就看它接不接了。

既然完全讓婆婆成為一個健康人,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麼,就隻有退而求次。

婆婆如今六十有二,如果小鏡,能成功將婆婆體內惡性腫瘤分裂的速度延緩,婆婆肯定能再多活個十幾二十年……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寧真心中打的什麼主意,鏡中人怎能不知。

它微微勾起唇,眼中閃過一絲微芒,誘哄道:“確實可以呢。”

聽此,寧真眼睛一亮,神色間,充滿了希冀。

“小鏡……那我……”

鏡中人眯起眼睛。

頓時,鏡麵如水般,浮現出一層層的淡波,原是鏡中人手指,悄然無息穿透了鏡麵。

而後,其指尖曖昧地順著寧真的中指指腹,緩緩往下滑。一股鑽心的瘙癢,很快漫上寧真心頭,他手掌緩緩染上一層緋色,麵色有絲難耐。

鏡中人好整以暇地望著他,欣賞著他難耐可口的表情。

直到,它冰涼的指腹,落入他的掌心間,指尖,微微一觸。

像是觸碰到了寧真身體的某個開關。

寧真突兀地顫抖了一下,薄唇泄出一聲驚喘。

掌心本想怯懦地收回,卻被鏡中人一把抓入鏡中,在寧真恐懼的眼神之下,鏡中人伸出舌頭,在他中指尖上微微舔了一下。

“噓……”它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果真,和它想象中那般美味呢。

它的舌頭,甚至比它的指尖,還要涼得多,如深潭老井,冰澈透骨,陰冷寒肆,惹人心顫。

隻稍稍舔了一下寧真的指尖,寧真便仿覺,那股恣虐的冷,仿若要凍住他全身流動的熱血,凍住他微熱的堅骨。

甚至於,凍住他那絲可憐又薄弱的生命力。

“小……小鏡……”

寧真沙啞著嗓子,聲音有絲顫巍巍的。

他冷得想縮回手,可鏡中人的眼神,過於可怕,他甚至不敢反抗。

莫說隻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尖,怕是鏡中人心血來潮,殘忍地將他一根手指頭啃下,致使其鮮血淋漓,他也不敢有半點反抗。

婆婆的命,還在鏡中人的手中。

殊不知,此刻的他,雖害怕,眼中卻充滿了希冀的光,瑩澈透亮,波光瀲灩,眼底又晃著漣漣水色,墨瞳中,仿如淨水倒映,星辰閃爍。

真真是一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姿態。

鏡中人,被寧真這副模樣成功地蠱惑了。

它微微喘息,肩膀有規律地上下起伏,昭示著它並不平靜的心情。

就連如水的鏡麵上,也仿若被一顆小石、驚起了漣漪。

清波浩渺,波光粼粼。

那變成水波般透明的一小塊鏡麵,竟是差點忍不住,就要化為實質,將寧真被鏡中人捉去的手,卡在鏡麵之中,再也出不來。

幸得,在悲劇發生之前,鏡中人穩定了自己的力量。而後,狀若無意地將寧真的手緩緩推了出去。

鏡麵,重新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隻是,上麵多了一層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

“你的眼睛,很好看。”

鏡中人著迷地、一動不動地瞧著寧真,甚至連慘白的眼珠子都沒眨一下。

寧真聽聞,忽然懂得了,自己這一次,究竟要付出什麼。

他正想說什麼,冷不丁自己的右手,卻違背了主人的意願,不受控製地撫到他臉上,一寸一寸地觸著他細膩的肌膚。

寧真不適地半闔眼,卻沒避開,任由被鏡中人控製的手,在自己臉上肆虐。

右手像是陷入了某種魔怔的狀態之中。

先是溫柔地試探,而後,卻仿若失去了耐心,粗暴地在他臉上揉掐著,像是要在他臉上留下動人的痕跡。

若是有人看到這詭譎的一幕,怕是會認為寧真是個瘋子。

“唔……”

寧真吃痛地呻.吟了一聲,生出些可憐的哭腔來。

原是鏡中人的手,觸到了他脆弱的眼皮之上。

而後,竟想殘忍地將手指插進他的眼中,去觸摸他眼眶內那顆琉璃般澄澈的眼珠。

寧真害怕地抽泣了一聲,將左手撐在鏡麵之上,這,便是他全身僅有的支撐了。

如若不然,他便會立刻滑倒在這肮臟的地麵。

任由一股怪異腥臊氣、加之冰冷消毒水的混合味道瘋狂鑽入他的衣襟,將他全身都弄臟。

“不……”

雖然想睜大眼睛,任由鏡中人“摘去”他要付出的代價,可臨到頭,寧真卻控製不住地閉上眼。

全身劇烈地顫抖著,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寫滿了無助,可憐到了極致。

這是來源於生理意義上的恐懼,不受寧真自我控製。

隻要一想到,他的眼珠,會被鏡中人活生生摳出來,他便嚇得頭皮發麻,全身僵硬,冷汗淋漓,仿若剛從滾燙的熱水中泡過似的。

這股恐懼如山般朝他壓下來,寧真承受不住,嗚咽了一聲,雙眼緊閉,可憐而又卑微地請求。

“小鏡……可不可以,先支付給你一隻眼睛……”寧真眼皮輕顫,止不住的怕。

若是一雙眼睛都失去了,他看不見,不但救不了婆婆,反而還會成為拖累她的累贅。

寧真還沒有勇氣,馬上變成一個盲人。

不過,他終究到底,是會將所有代價都付全的,寧真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況且,麵對詭異的鏡中人,他也無法賴賬。

隻求現在,小鏡能給他一個賒賬的機會。

多麼卑微,多麼可憐。

殊不知,他這副淒慘的、有求於人的模樣,不但不會讓乖戾的債主心生憐憫,隻會讓它生出貓抓耗子般的玩弄之心。

想要讓他露出更加悲慘的神情,想要讓他,更加卑微地懇求它。

“不可以。”

鏡中人輕聲呢喃,微微搖頭,氣定神閒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