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聽羂索說天河村有妖物肆虐,可是一路走來,卻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鄉野之間莊稼長得正好,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男人在田間春耕勞作,女人在河邊浣洗衣裳,小孩赤腳在鄉間小路上亂跑著,嬉笑打鬨作一團。
林惠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群小孩正把另一個孩子按在溝渠裡玩鬨。見人不住地掙紮,小孩子們全都拍著手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林惠和羂索連忙上前阻止。
小孩子們見他二人姿態不凡,衣料貴重,身上還佩戴著劍,不敢留下來,恐怕衝撞了貴人,全都一哄而散,隻留下那個頭被按進汙水爛泥的孩子。
林惠想把小孩扶起來,走上前去拉他的身體,冷不丁看到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朝她笑,差點被嚇了一跳。而等兩人徹底把他從溝渠中拉出來的時候,林惠更是頭皮發麻。這個孩子居然長了兩張臉和四隻手!
那孩子滿麵汙泥,衝兩人咧嘴道,“你們不該救我,你們今日救了我,來日我就會殺光這個村子的所有人。”
羂索定定地看著他,劍光一閃,劍尖就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線。羂索冷聲道,“我們可以救你,也可以殺你。”
那孩童不再說話,羂索便把劍收了。
林惠拿出手帕打濕,蹲下給這個孩童擦乾淨臉,整個過程中對方一動不動沒有反抗,隻是在林惠要起身時,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林惠的手指,疑惑地問,“你怎麼不怕我?”
林惠說,“如果你問的是怕你殺我,剛才這位哥哥的劍已經給了你答案。如果你問的是怕你的相貌。”
林惠明顯感到說這句話的時候,對方抓住她手指的力道大了很多。
“這或許是一種寄生胎的現象罷了,雖然罕見,但並不可怕,隻說明你的生命力很頑強,是一個奇跡。”
那孩童聽完後,肆意地大笑起來。
不多時,先前作鳥雀散去的孩子找來了大人,為首的是天河村的村長。
“不知二位貴客來到我天河村,是所為何事?”村長小心翼翼問道。
“聽聞天河村有妖物肆虐,前來捉妖。”羂索答道。
村長麵露喜色,指著林惠和羂索身邊的孩童,說道,“那大人快快將他除了去,他就是妖怪!”
兩人愕然,林惠更是忍不住開口,“他剛剛差點就被一群孩子溺死。”
村長的額頭微跳,臉上的皺紋抖動,嚴肅地說,“大人隻是碰巧撞見了孩童們玩鬨。大人你看他這副模樣,分明隻有妖怪才長這樣。更何況他冥頑不靈,心性殘忍,時常惹出禍事。雖然還未鬨出人命,但恐怕離那一天不遠了。還請兩位大人把他收了去吧。”
林惠和羂索都有些無言。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的眼神裡都有些無奈。
林惠此刻是不便做出決定的,就像那日救下遊女一樣,雖然她心中有太多不忍,但是她自己也是一葉扁舟隨波逐流,羂索拉她轉身就走,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真正能做出決定的人是羂索。
而此刻,羂索沉吟了片刻,答應了村長的請求。他低下眼睛,看著那個孩童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那個孩童仰著頭,滿臉的不以為意,仿佛在場的人談論的不是他。聽到這句問話,他也隻是惡意地笑,“他們這次差點殺了我,卻被你們撞破了。故而要將我趕走,擔心我留在村子裡有朝一日會殺掉他們。你們呢?難道不擔心有朝一日我也會殺了你們嗎?”
回答他的隻有兩人輕輕的笑意,“等你長大些再說吧。”
於是,林惠和羂索帶著這個孩童離開了天河村。
林惠問起那孩童的名字。
那孩童答,“無父無母,無名無姓。”
林惠犯了難,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叫他。
他哈哈大笑,渾然不在意,隻說,“隨你怎麼稱呼。”
林惠隻好暫時喚他小童,心裡暗暗想之後再給他想一個好名字。
小童著實惡劣,教他乖乖跟著林惠和羂索走,他偏偏要惹事。因為先前羂索一劍將他劃傷,他便便時時趁羂索不備之時,要和他過上兩招。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越挫越勇。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來不會偷襲林惠,在她跟前雖然也很頑劣,但是卻不會動手傷人。
羂索此刻也不過十五歲,還是個少年呢,原本這一路走來也漸漸成熟內斂起來,這一鬨倒又恢複了幾分少年意氣。而小童在一路好吃好喝打打鬨鬨中,身上終於長了點肉,看起來結實多了。不知道何時,兩人又有了林惠聽不懂的話語,什麼“咒”啊什麼“術”啊什麼“靈”啊的。林惠一頭霧水。
隻知道,有一晚,小童似乎是很興奮的樣子,想讓林惠看什麼東西,但是林惠什麼也沒看到。小童趴在林惠膝上,懶洋洋地說,“啊,惠惠居然什麼也看不到嘛?”
“那我應該看到什麼呢?”林惠不解。
“一個很惡心的東西。”小童說。
“那我還是不要看到了。”林惠回答。
“這麼說,還是有點失落呢。就連羂索那家夥都能看到的,隻有惠惠是普通人。”他雖然說著失落,但是卻沒有半點失落的樣子,依舊是那副肆意張狂的樣子。
“羂索是除妖師,自然不是普通人。沒想到你也這麼厲害。”林惠不在意他的話,而是笑道。
“哼,本大爺可是天下第一厲害!”小童放肆揚言道。
林惠原本也覺得他這樣小卻作大人樣子很可愛,不住掩唇輕笑。突然笑聲一頓,她皺起眉,“本大爺?是誰帶壞你了?!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