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原是睡覺前喝了不少酒,半夜醒來便覺得嗓子燒得慌,林惠伸出手摸索著台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夜似乎是太暗了些,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消失不見,城市的夜晚居然格外地靜謐,隻聽得幾聲蟲鳴蛙唱,點點繁星綴在空中,好似銀河流轉。

手指不知觸到什麼,一陣細膩柔軟的感覺,“咳”,一聲男子的羸弱的咳嗽聲差點將林惠的魂都嚇沒了。

“誰!”她失色地驚叫,連忙坐起身來。

緊接著,外麵傳來一陣悉窣的慌忙的聲響,“產屋敷大人?”

“退下!”剛才羸弱的聲音變得嚴厲冰冷起來。

借著從窗外流瀉進來的月光,望見床鋪上躺著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林惠活像見了鬼一樣。可越是震驚害怕,她反倒更鎮定,也許是一種死本能,總是讓她在幾息之間選擇放棄驚慌放棄抵抗,選擇坦然淡定迎來結局。

“你是誰?”或許是這份淡定和聽天由命,讓她還有些閒心觀察了一番室內,眉頭卻漸漸蹙起,這裡好像不是自己的公寓。

“神女驟然出現在月身邊,不敢驚擾,大人這是終要離月而去了嗎?”男人緩緩坐起身,羸弱的身體仿佛一盞紙糊的燈籠,風吹吹就破了,讓人提心得緊。(不知道無慘真名叫啥,但是產屋敷家族,私設叫產屋敷月,,,因為後期這人用了一個“月彥”的化名)

男人抬眸看向林惠的時候,眼裡充滿了絕望和落寞的淚水,臉色蒼白得可怕,但嘴唇卻是姝麗的殷紅,烏黑的長發披散在床上,若不是他的音色聽起來是個男人,林惠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見鬼了。

不過,現下也許真有件見鬼的事,一覺醒來,不在自己租的公寓裡,甚至可能都不在自己的世界裡,身邊躺了一個妖豔的古裝(?)男人,說了一堆話也聽不懂。

“你在說什麼?”說完這句話,林惠就後悔了。

“大人說的是天家的話嗎?”男人見她開口了,眼裡迸發出神采,“月懇請大人留下來,產屋敷一族會奉上全部珍稀之物。”

嗯···可以確認了,眼前這個男人說的話林惠是一句也沒聽懂,如果和現實有一點點相關的話,大抵可以判斷出這人是個亞洲人,所以是中國古代?日本古代?韓國?朝鮮?還是什麼犄角旮旯的小附屬國?

可能是語言不通,加上眼前的人實在太過羸弱,好像對她也還沒什麼惡意,林惠放鬆下來看著對方,打量著他的全身,對方慢慢低下頭去,緋色從脖子往上蔓延。

夜晚太過靜謐也不好,一點聲響都會放大,安靜昏暗的內室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一個輕柔綿長,一個短促不安。

“你好。”林惠嘗試了一下蹩腳的日語。

麵前的人卻抬起頭,疑惑地看了看她,“神女?”

在說什麼啊?她們說的是一個玩意兒嗎?看著人這樣疑惑的眼神,林惠覺得對方可能沒聽懂自己的話,或許不是日本?

“你好。”林惠又嘗試了一下蹩腳的韓語。

男人咬了咬嘴唇,猶豫著開口,“拜見大人。”

還是聽不懂。

林惠決定放棄語言溝通了,想比手勢覺得人家可能也看不懂,為了保持一點逼格,她氣定神閒地起身,打算在這件屋子裡轉轉,看樣子這人並不想讓外麵的人進來。

“大人?”

“我想點個燈。”

還是習慣回答了,雖然聽不懂。

林惠下了塌,也沒完全下,好像是睡地上的,沒鞋子,但幸好穿了襪子。林惠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還是原來的一條墨綠色的絲綢睡裙,有點輕薄,但在這個沒有空調的地方倒也不算太熱。

地板是木質的,踩上去有些涼,室內極暗,四周掛上竹簾,床鋪旁放有一張小案桌,大概是桌子吧,也不知叫做什麼東西,桌腳極矮,她有點擔心自己會一腳踢翻它。

案上一摞紙張,一盞油燈,一方墨硯,一隻筆筒,筆筒裡是幾支小狼毫。

“大人,請侍奴來點燈?”

“我點個燈。”

雞同鴨講,她隻是習慣回答一下而已。

“呼”,火柴燃起橘色的火焰,她挑了挑燈芯,將室內照明。橘色的光線充滿了整個房間,竹簾上人影綽約。

林惠回過頭想要給人說明一下,她不是也沒有那麼隨隨便便拿人家當自己家。男人倚在枕頭上,眼神柔和,充滿希冀。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倒不是虛言,柔和的光線暈染了眉眼,朦朦朧朧,確實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的美感。

“我覺得屋子裡實在太暗了,所以就擅自點燈了,莫要怪我啦。”

“大人是嫌屋內暗得死氣了些麼?我本是將死之人,病痛纏身,不覺有幾天好活了,有時想就這樣在夜深人靜裡悄無聲息地去了,也好。”

林惠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是她本來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吧,眼前的人總是說著說著就落寞起來,眼神好像會說話,裡麵的死寂總是讓人格外揪心。實話說,她平時最煩這種人,總是讓人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但是可能是深夜EMO的原因,此時她卻並沒有厭煩他,但又因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整個人處於一種置身事外靈魂出竅的狀態,看著一個人忽喜忽憂。

“能看看你的筆記嗎?”林惠拾起桌上一疊文稿,偏頭問他。

“大人想看我的文稿?”他笑了,“大人看吧,不妨事,都是抄錄的一些佛經。”

笑了就是答應了,林惠回了一個“謝謝”,就翻開來看。

欣喜湧上心頭!

是漢字!是行楷!抄錄的是《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林惠對這人的身體健康再次有了一個認識,身體極差,隻能靠抄寫經書來起一個心理安慰,同時也覺得這人的求生欲應該還很高。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是一本佛經欸!而且不是梵文,是漢字!時間線迅速拉到玄奘西行以後了!可惜,這裡並不是古代中國,畢竟胡凳胡桌都應該普及了吧,這室內的風格有點像···日本···,隻要我能看一下外麵庭院的布局就可以大致確認一下了。

有點沮喪,甚至是失望,她一點也不想在日本待呀!還是古代日本!對於現代日本都沒有什麼好感的她,對古代日本···真的絕望了···人生地不熟,語言還不通,曆史也不知道,孤零零的一個人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突然之間,前麵壓下去的孤獨惶恐害怕等情緒一齊湧上來,好像墜入深淵,往下陷,頭昏昏沉沉的。

“大人?”

“大人?”

···

“椿!”

一陣嘈雜的聲響過後,林惠恍惚之間聽見有人一直在她耳邊說話,有人往她的唇邊遞水,她輕輕抿了抿碗沿的水,意識漸漸回籠。

一床薄被裹在她身上,她半躺在床上,上身靠在一個侍女的身上,唇邊是侍女遞過來的水,眼前是男人焦急的神色。

“大人,你醒了!剛剛···”

沒想到自己剛剛居然暈過去了,氣急攻心,血液直往頭上湧,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林惠張了張口,突然又不知道說什麼,因為她說什麼人家也聽不懂,又不禁絮絮淚下。

“大人是看了我抄的《藥師經》心生悲戚嗎?是月的不是···”

林惠強忍淚意,拂開侍女的手,移步至案邊,拾起毛筆,鋪開草紙。

“椿,研磨。”男人說道。

她斟酌措辭,落筆成句,“偶至於此,叨擾君安,吾姓林名惠,敢問君名?”寫畢,待墨稍乾,遞給侍女。

“林惠···”男人喃喃念道,“是大唐的神女麼?通其文,卻不擅言語?”

林惠垂下眼瞼,不想暴露太多情緒,事實上,她隻是覺得自己有點麻木了。也罷,不管了,無論前路如何,總是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吧。

侍女將男人扶至案桌旁跽坐,蒼白伶仃的手腕懸空,執筆書寫,瀑布般的長發落在一地。

“辱承錦注,誠惶誠恐,拜讀溫諭,喜不自勝。惠君安恙?產屋敷月敬上。”

突然就倍感壓力了,古人說話這麼文鄒鄒的麼?林惠一時間不知作何答複了,難為他撐著病體寫了前麵那麼一長串套話了,總而言之,終於還是知道了這人的名字了。

產屋敷月?完全沒印象啊?好吧,是有關日本的曆史是從來都沒有過印象···

有很多想問的,也有很多想說的,但是話到舌尖又不得已打了個轉咽回去了,現在她就一聾啞人了,說什麼都無用。

“君體抱恙,叨擾良久,深感歉意,還請歇息。”遇事不決,先使“拖”字訣,林惠思索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必急在一時,先讓產屋敷月休息吧,自己再理理思路。

難為人家拖著病體,深更半夜被她鬨起來了。

產屋敷月似乎還想寫些什麼,林惠按下他的筆,搖搖頭,輕輕說了一句“睡吧”。他這才安心睡去,閉眼前同侍女說了什麼。

兩位侍女給他蓋好被子,又找了一件外衣給林惠披上,靜悄悄地退出去。

昏黃的油燈實在傷眼,草紙上的文字也沒興致看,林惠攏著外衣在一旁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