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橫生(1 / 1)

不落鳳棲台 冉溪詞 4508 字 2個月前

淩雲殿。

是秦子安在皇城內的宮殿。

這裡距離陛下的勤政殿尤近,又在鏡湖的東邊,不僅地理位置優越,景致也是極好。

這條路,孟杳曾走了八年,再熟悉不過。

如今,越是靠近,心裡的感情愈是複雜,有歡笑,有悲傷,有痛恨,更有一種迫不及待的逃離……

越是靠近淩雲殿,這種窒息感越是強烈。

所以,這一路,她並不像初次入宮的孟淅一般,對亭台樓閣,園林景致,甚至於綠樹叢花,都有著盎然的興致。

“阿姐,你們上次入宮時,來的也是這裡?”前些時日,孟杳隨父母親入宮時,孟淅已經聽柳嬤嬤說了,那日不僅是普通的宴飲,更是淮王的生辰宴。

孟杳淡淡的回道:“不是。”

孟淅尚未見過秦子安,可在世人的描述中。這位陛下格外恩寵的皇子,不僅外表生的俊朗,溫潤如玉,因著是天潢貴胄,天生一副難得的矜貴氣質。

讓人著迷,又讓人膽怯的不敢靠近。

越是靠近淩雲殿,孟淅心中的那份悸動,越是難以控製。

“寧王。”為首的宮人突然停下腳步,向迎麵走來的魁梧男子行禮。

跟在身後的孟氏姐妹,依照禮數也停了下來,福身行禮。

寧王,秦子昂,梁貴妃所生。

性格孤傲,為人狠厲,麵色冷沉,鮮少將這些奴仆放在眼中。

可在看到宮人身後跟著的孟杳之時,突然停下了腳步,沉聲問道:“這兩位是?”

“這是孟相的兩位千金,今日受淮王邀請到淩雲殿小坐。”為首的宮人同秦子昂介紹。

秦子昂自詡奇才,又是勇猛過人。因此,對於父皇偏愛四弟之事,心有不滿。

前幾日的紫宸殿宴飲,父皇竟然說出了那樣的話,他心下更是妒火中燒。連著多日,心情不暢。

這些時日心中怒意剛好無處發泄。

此時,恰好撞到了孟相家的千金,不僅生的如傳聞中那般貌美多姿,更是氣質雍容,不免更是憤恨。

最讓秦子昂介懷的是孟恬豐的勢力,兩朝元老,地位顯赫,在朝中門生眾多,話語權極重。

若秦子安真與其結親,那日後登得皇位,便是板上釘釘的事。

想到這裡,他駐足停留,戲謔道:“四弟還真是好興致,聽聞昨夜邀請樂坊的一對雙驕侍寢,今日又邀請了孟相的雙壁。”

說完,有意無意的看向孟杳,而後冷笑了一聲,信步離開。

孟杳麵色平靜,並無波瀾。

秦子昂這番話,孟杳自是知曉其意圖。

前世,便是他拉攏奸臣,私立陣營,栽贓陷害,各種醃臢手段使勁,想要將秦子安置於死地。

奈何,秦仁召心中自有一杆秤,對這兩個兒子的品性最是清楚,最後,親自出麵將秦子昂鎮壓,後將秦子安扶上皇位。

方才,秦子昂的挑撥離間,對孟杳來說,並未有什麼震懾威脅。

可孟淅卻大不相同,聽完寧王的話之後,麵上紅一陣白一陣。

淮王弱冠之年,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有侍妾通房再正常不過。

可……,怎會有如此癖好?

若真如這寧王所言,日後,自己難道還要跟孟杳共侍一夫?

想到這裡,她心中隱隱作痛,她才不要!

在府中,便時常被孟杳比下去,若同時入宮服侍淮王,定也會一較高下。屆時,孟杳坐正位,她便要為側室。

絕對不可!

太監王成,多年來一直跟在秦子安左右,自然知曉寧王對淮王的妒意,也知曉殿下對孟杳的心意。

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老奴多一句嘴。”

“昨夜,殿下確實召了樂坊的一對樂人前來,但並不是寧王所述那般,不過是因為孟姑娘前些時日贈的《鳳鳴九霄》曲譜,讓這二人先行試彈。”

說完,小心的看了一下孟杳的神色。

隻見孟杳神色淡淡,而後緩緩啟唇:“殿下如玉,冰清高潔,旁人三兩句戲言,不足掛齒。”

王成聽完,放心般的點點頭,感慨:“不愧是孟相之女,聰慧,識大體。”

今生,孟杳雖不喜秦子安,但對比殘暴的秦子昂,她知曉誰更適合這王位。

不過,她一直不喜的是,秦子安明明有能力與秦子昂抗衡,卻偏偏要顧及什麼兄友弟恭,步步退讓。

前世如此,如今看秦子昂的張狂,亦是如此。

這種看似仁慈,實則窩囊的性子,孟杳十分不喜。

身後的孟淅並未像孟杳這般淡然,他渴望淩雲殿中那位天之驕子的愛,但是這樣的愛,注定又不會獨屬於她一個人。

還未開始擁有,就已開始患得患失。

思忖間,姐妹二人先後進了淩雲殿。

若說權貴世家的子孫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秦子安便是在堆金疊玉當中長大的。宮中各種新奇昂貴玩意兒,皇帝和皇後皆會賞賜於他。

因此,淩雲殿的陳設也極儘奢華,令人歎為觀止。

殿門之上精雕細琢的玉龍,攀於殿門之上,栩栩如生,躍躍欲試。

殿內,更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除了各類奇珍異寶擺放外,屋頂更是鑲嵌了明珠,富麗堂皇。

碩大的玉石屏風兩旁,是高聳的博古架,上麵擺滿了新奇擺件和古今文集。再往兩側是名家字畫,既有山水之壯麗,又有花鳥之靈動,讓人目不暇接。

殿宇的正中擺放著以青銅鑄就的博山爐,爐中香煙嫋嫋升起,充斥著整間殿宇。

是孟杳再熟悉不過的鬆木香~

以前,孟杳雖不喜各種香氣,可對這鬆木香尤為喜愛,覺得它清新提神,香味醇厚,沁人心脾。

可現在再聞起來,不過是平平無奇的香料罷了,與其他香味並無二致。

愛屋及烏,孟杳在此刻仿佛才有了更清醒的認知。

閉著雙眸,自我欺騙的那份愛意,在今生驟然蘇醒。

“二位貴客,請在此稍等,奴才去請淮王殿下過來。”王成招待孟氏姐妹就坐後,從側門匆匆離開。

不多時,秦子安從大殿的屏風後麵匆匆趕來。

當看到孟杳身後跟著的女子時,不免有些微微蹙眉。

明明,他隻邀請了孟杳一個人前來。上次宴會匆匆一彆,未來得及詳談,接下來的數日又忙於父親安排的政務,好不容易找了借口邀孟杳進宮,怎還有她人在側?

“這位是?”上位者自然不需要有所顧慮,直接發問。

孟杳剛剛起身,還未行禮,便聽到秦子安如此詢問,語氣中似乎有些不喜,連忙溫聲致歉:“淮王殿下,這是舍妹孟淅。”

“聽聞殿下對《鳳鳴九霄》甚愛,可我手腕上的傷尚未痊愈。”說著,孟杳抬了抬自己的手腕,略顯歉意的笑笑。

“淅兒的《鳳鳴九霄》彈奏的更是令人心神愉悅。”說著,微笑的看向孟淅,似是一種肯定和鼓勵。

“所以,擅自帶了她來,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二人雖是第二次見麵,可秦子安還是第一次聽孟杳同自己說了如此多話。

想起上次她對自己的疏離和拘謹,自然不會因這件小事對她有所責備。

他連忙上前一步,站到孟杳麵前,虛扶了一下:“孟姑娘,本王並非此意。”

說完,衝著她身後的孟淅點了點頭。

方才聽到淮王那番不悅的口氣,孟淅心中一陣委屈和不悅。可此刻,再看到他如此和善的目光,心中的陰鬱一掃而光。

伴隨而來的是羞澀的低下頭去,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多謝淮王殿下。”

心中陣陣竊喜,這淮王果然如世人傳聞的那樣,麵若冠玉,目若朗星,翩翩風度,令人傾心。

“來人,看茶。”秦子安微微抬手示意孟氏姐妹坐下,而後自己坐在了上首的紫檀椅上。

今日的孟杳,妝容依舊淡雅,上身著紫藤粉對襟杯子,下身是冰露藍交裙,發髻上簡單的彆了鈿頭釵。

與上次的鵝黃色襦裙中透露的清秀淡雅不同,這次似乎又多了一份閒適端莊。

她脊背挺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你不問,她也不答。

秦子安已經被她身上的這份恬淡吸引。

一旁的孟淅時刻注視著淮王的舉動,當看到他直白而又熱烈的眼神落在孟杳身上時,心中自然十分不喜,醋意橫聲,酸澀更甚。

再看看自己這一身隆重的打扮,竟然沒有博來他一絲關注。

想到這裡,孟淅覺得,孟杳一定是故意的,想讓自己出醜,更想用自己為她做襯托。

孟杳能感覺到秦子安熱烈的眼神投在她身上,心中甚是不自在。

想到來時,自己同孟淅在筆墨齋買的禮物,借此開口:“聽聞淮王殿下文墨絕佳,方才進宮之時,經舍妹提醒,我二人在文墨齋購了薄禮。”

說著,衝門外的婢女招手:“拿進來。”

聽到孟杳這番說辭,一旁的孟淅微微一震,明明是她主動提的,為何要將這份功勞立在自己身上?

她越來越捉摸不透,孟杳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待婢女端著托盤進來後,孟杳轉身看向一旁的孟淅,溫聲提醒:“淅兒,你自己挑選的,還是自己來說比較好。”

說著,自己退後一步。

孟淅並未料到,孟杳能給她如此機會。

直麵秦子安,小女兒家的羞澀難掩,不自覺的耳廓泛紅,戰戰兢兢的將自己挑選的太穀墨拿了過來:“聽聞殿下詩書滿腹,文采斐然,孟淅便挑選了這太穀墨。”

“不知殿下是否中意。”這句話說的極輕。

接著,按照記憶中老板同他們介紹時的說辭,照貓畫虎,一字一頓的重複:“太穀墨選用的是上等原料,經過精細的製作工藝,品質優良,色澤黑亮,質地細膩,光澤度好。”

“望此墨能為殿下的文墨添光異彩。”

“多謝孟淅姑娘。”秦子安接過禮盒後,如常的客氣口吻。

說完,饒有趣味的看向孟杳:“不知孟姑娘為本王挑選的是何禮物?”

秦子安十分期待。

孟杳伸手將托盤上的另一個禮盒拿了過來:“舍妹選了上好的太穀墨,孟杳自然也想為殿下的文墨加彩。”

“因此選了上好的蜀地白麻紙,聽聞擅長文墨的才子都愛用這白麻紙。”

秦子安聽完,麵上的失落一閃而過,隨即笑笑:“孟姑娘有心了。”

孟杳這話,聽起來順耳,實則讓人不適。

蜀地白麻紙雖好,可也不是人人愛用。若說擅文墨的才子都愛用這白麻紙,那不愛白麻紙的秦子安,便不擅長文墨?

不過,秦子安也並未因此等小事不悅,他招呼宮人將兩份禮盒收了起來。

“今日找孟姑娘前來,實則有事相求。”說著,秦子安走向自己的書案,在上麵翻找著什麼。

不多時,拿了一張樂譜過來:“兩個月後是父皇的生辰,前些時日,我特意命樂人譜寫了一曲。”

“可他們演奏的效果,本王一直不甚滿意。”

“所以,今日特地邀請孟姑娘到這裡,指點一二。”

“殿下謬讚。”說著孟杳將樂譜接了過來,認真的查看。

“陛下是喜歡悠揚傳頌的曲調?還是溫婉細膩?或是激昂澎湃?”孟杳抬眸詢問。

樂曲本身不過是一些符號落在了紙張之上,能讓它悠揚動聽,產生共鳴的應當是演奏的人手中的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