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所難(1 / 1)

不落鳳棲台 冉溪詞 4697 字 2個月前

不過,這一世。當下,秦子安尚未設立香藥庫。如今發現的線索,全然是自己的推測,尚未有確鑿的證據。

事情,陷入了死胡同。也隻能暫時擱置,等尋到新的機會,有了進一步的線索,再繼續探究也不遲。

比起複仇,這一世的她逃離旋渦似乎更為重要。這些時日的遭遇後,也讓她切實懂得‘事在人為’,或許,一世能有一世的活法。

前世自己和冀兒的遭遇,顯而易見,多是因為那特殊的位置,或是因秦子安。若這一世,登得那位置的另有其人,事情的走向或許又是另一個方向。

若重蹈覆轍,作為旁觀者,也能更快的揪出背後之人。

愁思不再糾結,孟杳也緩緩鬆了口氣。

“籲~”馬車緩緩停下。

夏嬤嬤透過簾子往外瞧了瞧:“小姐,相府到了。”

孟杳在夏櫻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到母親崔氏似是在等她。

她蓮步輕移,溫聲喚道:“母親。”

說完,又詫異的看了看身旁:“父親呢?”

“管家臨時尋你父親有事。”

孟杳點點頭,未再多問。

倒是崔氏,一路上都在疑惑,自己的女兒,何時認得了沈府那庶子?

雖說,今日在宴飲之上,他得了陛下欽賞。但是,這樣的出身,休想惦記自己的女兒。

於是,崔氏開口詢問:“杳兒,你幾時與那沈家三子相識?”

原來,母親等候在此,竟然是因為此事?

她輕輕垂眸,淡然說道:“今日在宮中閒逛時,不慎丟了耳鐺,被沈校尉撿到。”

“方才,他不過是歸還於我。”

“他又如何知曉,那耳鐺是你的?”崔氏繼續追問。

“丟失的耳鐺,是被宮中的禁軍撿到,沈校尉不過是幫忙歸還。”對於母親的這種追問,孟杳明顯有些不悅。

崔氏半信半疑的看著麵前的女兒,一遭墜馬受傷,不過昏迷了幾日,似乎與先前大有不同。

“夫人,小姐。”前院管事嬤嬤從府中出來。

“淮王殿下的人,方才送了新挖的玉簪花來,說對小姐手腕上的筋骨傷有益。”

崔氏一聽,眸中閃過了一絲得意,似是猜到了些什麼,想來這女兒不似自己想的那般木訥。

“收好,明日讓府醫處理了送到椒恩院去,莫辜負了淮王的一片心意。”崔氏這話,說給府中下人聽,更是說與孟杳聽。

“是。”

待管事嬤嬤離開後,崔氏繼續囑咐:“淮王溫潤如玉,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你自己把握機會。”

這話不似尋常母女的關切,倒像是一道懿旨,摁於孟杳手中。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身子尚未痊愈,回去休息吧。”說完,信步邁上台階,往院中走去。

母女倆前後腳進入院中,便看到了孟淅乖巧溫順的站在院中:“母親,阿姐~”

“淅兒,這個時辰,怎還不回自己院中?”崔氏有些訝異。

孟淅走上前來,輕輕的挽住母親的胳膊,溫聲軟語道:“聽聞父母親和阿姐尚未歸來,淅兒有些擔心,睡不著,便出來瞧一瞧。”

“如今天色涼了,小心風寒。”崔氏心疼的摸摸幺女的頭。

孟杳看著孟淅這副殷勤模樣,又想到了前世臨終之時,孟杳神色得意的在自己榻前的那番話:你這也算是死得其所,給我騰了位置。母親最後悔的便是讓你入了宮,行事膽怯,腦子木訥,白瞎了她的指望。若是我,定然不會像你這般。

說完,張揚得勢的神情俱顯。

“我不礙事的,倒是阿姐,前些時日剛受了傷,顛簸一路不知會不會有礙?”孟淅又是這般,看似懂事,善解人意。

說完,還要扭過頭來,向孟杳投來殷殷關切的神色。

孟杳收起了麵上的那份不屑,微微牽起嘴角,淡淡的回了句:“多謝淅兒關心,阿姐一切安好。”

這話似回答,也似諷刺。

若不是拜她所賜,自己又何必受這一遭罪。

不過,也算因禍得福,不僅重生,還提前知曉了如此多事情。

崔氏對孟杳今日在紫宸殿的事,有些不甚滿意。

話裡有話道:“若你阿姐也像你一樣讓人省心,就再好不過了。”

話落,周遭靜默,各懷心思。

母女三人,緩步向內院走去。

崔氏又想起了什麼:“淅兒,今日與武家二子武鐸,相見的如何?”

孟淅早已想到了應對政策,似是委屈的回答:“母親,淅兒趕到鬆月軒的時候,並無人在那等候。”

接著,又補充道:“女兒在雅間等了約莫兩刻鐘,一直未有人到來,才不得已返回府中。”

若孟杳沒看錯,此時,孟淅眸中,委屈的淚水竟真要落下來。

真是一副上好的演技,怪不得前世自己一直未看透。

她敢如此說,也是因為深諳官場之道。父親身材一朝之相,如今又是權勢傍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堂堂丞相之女,竟然被人爽約,如此丟麵子之事,父親定然不好主動提起。

而武家,堂堂兵部尚書之子,被人戲耍,也算不得什麼光彩之事,礙於顏麵,隻能忍氣吞聲。

如此,便讓誤會重重加深。

前世,也是如此,父親才與武家離了心。

還好,孟杳有特意留心。

她似是無意的開口:“淅兒是何時到的鬆月軒?我與父母親趕往宮城時,路過鬆月軒,曾看到武家馬車停於道邊。”

孟杳本不想多此一舉,可想到若孟家與武家結怨,日後還要與沈家這等家室攀附,尤其是那沈年呈,她尤其厭惡。

崔氏聞言,停下腳步,也向孟淅確認:“淅兒,你幾時到的鬆月軒。”

謊言被拆穿,孟淅顯然沒有料到,瞬時間的無措。

可隨即歸於平靜,麵上掛了無辜的神情:“母親不是說酉時三刻嗎?”

“淅兒是按時赴約的。”

好一個信口開河,倒打一耙,還真是讓人意料之外。

“我何時說的酉時三刻,明明是申時兩刻。”崔氏麵上頓時浮現了怒意:“來人,是誰去跟二小姐傳的話?”

身後的百草戰戰兢兢的回答:“夫人,是我。”

“可我明明說的是申時兩刻。”百草想要小聲辯駁。

“明明說的是酉時三刻,我難道記錯了不成?”說完,又假心假意的繼續道:“或許是我聽錯了吧,不怪母親的人。”

“掌嘴。”崔氏神色嚴厲的說道:“年紀輕輕,竟然敢糊弄主子,不長記性,日後又如何能好好服侍。”

孟杳看著可憐的百草,明明無錯,卻要蒙受這種冤屈,遭人欺淩。

看著跟夏櫻差不多年紀的百草,孟杳起了惻隱之心,上前一步,似是安慰道:“母親,想來淅兒也不是有意,今日即便責罰了府中的下人,也不能解了跟武家的誤會。”

“不若,等阿兄歸來後,跟武鐸相約吃茶,將其中誤會說開,如此最好。”

“一來不會丟了相府顏麵,二來也算是解開這層誤會。”

崔氏聞言,點點頭,這武鐸與孟澤還算有些交情,能將誤會說開,如此甚好。

兒女情長是小事,壞了夫君與朝臣的交情,最是不妥。

“行了,看在小姐和公子的麵上,今日饒你一次。”

“若日後,還敢如此大意,定不會輕易饒恕。”崔氏聲色嚴厲的警告。

百草含淚,叩頭謝恩。

一旁的孟淅似乎對此有些不滿,明明自己可借此機會,將與武鐸之事推脫,偏偏她要插手一番。

假裝什麼好人?孟淅隻認為,孟杳是在假裝善解人意,假仁假義,眸色中流露出了鄙夷和厭惡。

不知不覺,三人已經行至椒恩院。

“杳兒,早些歇息吧。”

“按時服藥,好生修養,莫要辜負了淮王一片心意。”

“女兒明白。”孟杳垂眸,點頭答應。

一口一個‘淮王’,比起親生骨肉,母親對權勢竟然如此在意。

孟杳不恥,更是覺得可悲!

前麵即使萬丈深淵,若能與這孟府有益,母親是不是也會讓自己去跳?

可這深淵,自己跳過一次,粉身碎骨,她悔不當初。而在這萬丈深淵之中,母親與胞妹還要用刀子刮去自己最後的一點價值,讓她痛不欲生。

思及此,孟杳終於下定了決心。

“淅兒,明日可得空?”

孟淅還在為方才的事耿耿於懷,麵色不悅的回答:“要幫祖母抄心經。”

“哦~”孟淅故意起了調子,而後似有遺憾的說:“因著我手腕之傷久久不愈,而陛下和淮王又對《鳳鳴九霄》甚是喜愛。”

“本想著將此曲彈奏,先教於你,以免耽誤了淮王的雅興。”

“那等淅兒忙完,再談及此事。”

說完,並未等她回答,轉身向椒恩院走去。

她篤定,明日,孟淅一定會來找她!

孟淅聽她這一番話,似是難以置信,這絕佳的機會,她又怎會讓給自己?

立在一旁的崔氏,看著眼前的一幕,神色難辨,長女今日的所作所為,似乎在向她透露著什麼……

難道,她對淮王無意?

還是,心中另有所屬?

~

這一夜,不知是夏嬤嬤的香囊起了作用,還是出去走一遭,乏了的緣故,孟杳睡得很沉,一夜無眠。

一早,不僅她詫異,連房中伺候的人都甚是意外。一個多月以來,小姐睡的最安穩的一次。

因睡的好,膳食都比往日用的多了些,還用玉簪花熬製的湯藥,熱敷了頸腕。

忙完一切後,尋了一本書,躺在梔子花的搖椅上,悠閒的晃悠。

實則,在斟酌接下來的路。

如何能讓淮王斷了對自己的心思?又如何不做母親手中的提線木偶?

嬤嬤和夏櫻瞧著小姐今日這副模樣,心裡也安心了不少。

看來啊,得了機會,還是要帶小姐出去走走,散散心,說不定好的更快一些。

果不其然,午後,孟淅帶著下人出現了孟杳的院中。

“阿姐~”

此時的孟杳,剛剛小憩起來,在銅鏡前梳妝。

“阿姐氣色是越發的好了。”孟淅剛一邁入臥房,便對孟杳大加誇讚。

“這是現摘的石榴,姐姐可多吃些,女子食石榴對肌膚是最好的。”

孟杳示意夏櫻將籃子接了過來,而後緩緩起身,走到茶桌旁,招待孟淅坐下。

前世,未出閣前,孟杳心中甚是姐妹情深,對孟淅並不會有如此多的禮數。

可現在不同,在她心中,孟淅不過是個路人,甚至於,還可能是害她的仇人!

“淅兒,接下來幾日可得空?”孟杳倒了一杯茶水,故意向孟淅詢問。

孟淅點點頭:“得空。”

“祖母那兒的心經可都抄完了?”孟杳將滾燙的茶水推到了她的麵前。

聽到如此問,孟淅似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和今日抄的都交給了祖母,可你也知道,我的字並不好,祖母對此並不滿意。”

說到這裡,她似乎怨念頗深:“所以,我也不打算去招祖母厭煩。”

祖母雖是年邁,可依然目明心淨。

姐妹二人於祖母來說,她更喜歡孟杳,自小做事嚴謹踏實,不似幺女浮誇擅逢迎。

“《鳳鳴九霄》需用琵琶彈奏,你可知曉?”

孟淅迫不及待的點點頭:“淅兒知道,前幾個月,姐姐日日在院中苦練,琵琶聲悠揚陣陣,觸動人心。”

孟杳聽著,麵上未有任何異動,可心下寒涼。

想來是那時的陣陣琵琶聲,讓她對自己恨之入骨,才起了殺心。不然,又怎會平白無故約自己到郊外騎馬?

想到這裡,孟杳故意揶揄道:“往日淅兒並不喜彈奏琵琶,若是阿姐讓你學《鳳鳴九霄》,豈不是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