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停車場前,高嶼白接過車鑰匙,打算送周鹿芩回去。
周鹿芩不放心地看著一臉呆滯的王宇誠:“你經紀人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高嶼白瞥了一眼失去表情管理差點流口水的經紀人,見怪不怪地搖搖頭:“不用理他,一會兒就好了。”
他們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各自的家族群裡公開,當天晚上就各自回家接受三堂會審。
高先生和唐女士不語,隻是恨不得揣著彩禮連夜上門道歉,相比較周先生的跳腳,楊女士看起來淡定許多。
她高高興興地收下了銀行卡上六位數的“賄賂賠禮”和兩張美容院的VIP年卡,半躺在沙發上扯平臉上的麵膜:“乾什麼呀,孩子好不容易找了個對象你還不高興了。”
“奧,難道真要她單身一輩子啊……我告訴你,到時候我老了,可不會留她在家裡煩我的。”
周紀之一口氣梗在嗓子眼,有點討好地看向楊慧君:“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就收回笑容,板著臉看向周鹿芩,手裡拿著一根半米長的雞毛撣子:“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都不提前跟家裡說一聲。”
“跟你說了你怎麼樣,”楊慧君嗔怪地看過來:“你能比現在更高興一點?”
“再說現在孩子不是告訴你了?嶼白懂事會做人,長得又帥氣,從小跟咱們鹿鹿一起長大的,能撿著這樣的寶貝,你心裡就偷著笑吧。”
周鹿芩低著頭站在茶幾對麵,偷偷瞄了一下楊女士的表情,心中稍稍有譜。她認錯的態度非常誠懇,一臉沉痛地低下頭:
“我錯了爸爸,我不該先斬後奏,你說我吧,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你……”周紀之冷哼了一聲,揚起的手高高舉起,裝模作樣地在空中揮了兩下後輕輕落下:“哼,下周等你大哥回來教訓你。”
就這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高嶼白和周鹿芩就這麼風風火火地訂了下來。
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地,周鹿芩高高興興地回去參加畢業答辯。儘管已經很長時間沒再碰過這些東西,但畢竟是她曾經花費了無數個日夜的心血,倒也還算信手拈來。
高嶼白則徹底忙碌了起來。
他偷偷給唐女士和楊女士兩位家長拉了一個小群,婚禮的缺失本就讓他已經夠覺虧欠,可他啞巴吃黃連,隻能在拍婚紗照的時候更加賣力。
在周鹿芩不知道的時候,他拉著兩位女士選景、定製禮服、準備鑽戒、邀請攝影師,一切都按照周鹿芩的喜好,好不容易等到她踏上返程的飛機就直接拉去了外景現場。
周鹿芩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等她醒來的時候,兩張20寸的婚紗照已經被洗了出來,一裡一外地掛在了客廳和主臥、她每天一睜眼就能對上的地方:“……”
她竟然無痛結婚了。
周鹿芩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照片上的兩道身影纏綿悱惻,高嶼白的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眼眸中流露出的深切愛戀,每一次對視都像是宇宙間最溫柔的碰撞。
可現實中……周鹿芩躡手躡腳地拉開主臥的房門,現實中,高嶼白甚至都沒進主臥,還在沙發上睡著。
他說到做到,將主臥留給了周鹿芩。
睡著的高嶼白沒有平時那樣的生人勿進,他濃密彎曲的睫毛不時輕顫,粉嫩的薄唇引誘著人上去一親芳澤。
高嶼白有一點說的沒錯,周鹿芩選擇和他結婚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他長得確實還不錯。
這個房子原本就是高嶼白名下一處保密措施很好的房產,小區環境又好,是150多平的大平層,兩個人的話剛好夠住。
周鹿芩趁高嶼白還沒醒的時候偷偷在房子裡轉了轉,這裡幾乎到處都是高嶼白的氣息,讓她這個“外來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恰好周鹿宇剛從外地出差回來,驟然得知他這個不省心的妹妹猝然結婚,耳提麵命地一定要讓她去找他一趟。
以至於高嶼白再睜眼的時候,家裡空蕩蕩的又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茫然地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客廳裡的婚紗照和大衣口袋裡的紅本本提示他已經成為已婚人士。
可手機的鎖屏被按亮了又滅,一個小時過去了,微信裡的提示音不絕於耳,除了置頂上那行孤零零的“高太太”。
周鹿芩還沒有適應“高太太”的身份,而高嶼白,也隻偷偷地窺視著各個平台上的她的消息,卻躊躇著不敢在對話框裡發一句“在哪兒”。
他雙手疊在一起,撐著下巴,不停地揣度著周鹿芩的心思,告誡自己要有耐心。好在又過去一個小時,經紀人的消息讓他終於找到了聯係周鹿芩的正當理由:
“我去劇組了。”
這下,疑惑不解的人反而變成了周鹿芩。
“跟大哥吃飯還看手機,”周鹿宇有些不太滿意地輕嘖了一聲:“要不是爸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打算結婚了。”
“還有那個高嶼白,這麼多年沒個動靜就算了,不聲不響地就把我妹妹拐走,他多大的臉啊。”
“你現在真是大了啊,主意越來越多了。”周鹿宇上下打量著周鹿芩,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懷疑:“你倆……不會又在跟我耍什麼花樣呢吧。”
“怎麼可能呢,”周鹿芩被周鹿宇的明察秋毫嚇出一身冷汗,立馬嘻嘻哈哈地轉移話題:“高嶼白找我,我得給他發個消息。”
“得了吧,”周鹿宇輕哼了一聲:“我還不了解你嗎,每次犯錯的時候都轉移話題。你們倆真的沒瞞著我乾什麼壞事兒?”
“當然沒!”周鹿芩果斷搖頭,假結婚怎麼能算壞事兒呢,頂多就是善意的謊言。
不過被這麼一打岔,周鹿芩還真忘記了高嶼白的消息,徒留手機另一端的某個人深夜輾轉反側。
她現在的工作也算是專業對口,一畢業就選擇了全職寫稿,平時不用跟人打交道,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裡。
房間雖然很大,但她真正用到的地方其實隻有書房、臥室和影音室。
高嶼白家裡和樣板間的布置大差不差,整體的軟裝以黑白為主,休息的時候,周鹿芩開車去附近的家具城逛了逛。
她心血來潮地想布置一下家裡,可東西真的買回來,才驚覺這似乎是高嶼白的房子,應該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周鹿芩猶豫片刻,拿起的手機又被放了回去。
算了,她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等他回來再問也來得及,沒必要打擾他的工作。
就這麼陰差陽錯地,等高嶼白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大夢”劇組殺青,高嶼白參加完殺青宴連夜趕回了京南。
沒想到等待他的又是一個冷冷清清的空殼子。
房間裡黑漆漆的,玄關處隻有他一個人的拖鞋,衣架上空空如也,沙發旁的置物架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快遞箱子,最上麵的一層已經薄薄落灰,周鹿芩不知去向。
手機的音量鍵已經調到最大,可還是和窗外的夜一樣,靜悄悄的。
高嶼白的大腦“轟”地一聲。
他的第一反應是周鹿芩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第二反應是她又走了。
她又走了。
她就這麼不想嫁給他,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嗎?
上輩子周家識人不清,近百年的家業危在旦夕,周鹿芩果斷回到了周鹿宇的身邊,可就算她在酒局上喝到胃出血差點被送去醫院,也沒想要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他一個人枯坐在33樓的辦公室裡,直到收到周鹿芩搶救無效的消息,高嶼白才恍然驚覺默默守護一個人是永遠沒有辦法站到她身邊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重生回了9年前,但高嶼白回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找高柏康說他要進入娛樂圈的想法,第二件事,就是想辦法讓周鹿芩不斷在各個地方看到他。
即使進入娛樂圈是有代價的。
高嶼白知道,他沒有辦法一輩子都待在娛樂圈,於是隻能用最短的時間,傾儘他所有的人脈和時間,儘早出名。
既然周鹿芩躲著他,那他就想辦法讓全世界人都看見他。
全世界人都看見了,周鹿芩自然也就看見了。
可3年的時間能讓他成功在娛樂圈裡麵站穩腳跟,卻不能讓周鹿芩重新來到他身邊。
高嶼白神情恍惚地癱坐在沙發上,無比痛恨那個十幾年前故作高冷、無趣呆板的自己。
沒有存過錢的賬戶是取不出來的。
四位數的名貴香煙被他隨意地拿在手中磕在沙發上旋轉,他甚至都不敢細看旁邊的箱子裡裝著的是不是周鹿芩的行李。
因為工作需要,他的口袋裡一直都會有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可是因為周鹿芩的一句“不喜歡煙味”,他從來沒有為自己點燃過。
但或許連周鹿芩本人都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說過這話吧。
高嶼白的頭枕在沙發背上,他閉上的眼睛,眼皮卻一直不停跳動。儘管已經連續熬了兩個大夜,他卻一點也沒有休息的想法。
“歡迎回家。”
智能管家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高嶼白一度以為自己幻聽了,直到和門口大包小包進來的周鹿芩四目相對:“!”
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麻利起身結果了她手裡的袋子:
“這麼晚了還出去買東西?”
“你剛回來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高嶼白兩隻手接過袋子,周鹿芩見他去整理裡麵的東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沒提前給我發個消息。”
“那什麼,我晚上寫著寫著想吃火鍋了,反正樓下正好有家24小時的便利店。”
“你這麼晚回來吃東西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兒啊……”她顛三倒四地放下手裡的東西:“噢對我忘了你是演員了,是不是得控製身材?那……”
“可以吃一點兒,”高嶼白搶先一步從鞋櫃裡找出她的拖鞋:“上一部戲已經殺青了,這兩天可以少吃一點兒。”
確定周鹿芩沒有偷偷離開,高嶼白心裡長舒了一口氣,他將袋子裡的食材一樣一樣地在餐桌上擺好:“我沒給你發消息是怕你已經休息了。”
“你先換衣服吧,我去做水,”高嶼白的聲音都帶著一絲輕快:“待會兒等你出來咱們一起吃點兒。”
說著,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在轉身前鄭重地開口:“下次一定提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