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一角(1 / 1)

對死而複生這種奇葩事件,欺瞞當事人絕不是個好選擇。

尤其是在當事人能力超群,而死而複生本身又頗有玄機的情況下。

所以從一開始,黑澤陣就已經決定要告訴對方至少一部分的真相,他隻是需要一個說話的契機。

而病人也沒有讓他失望,麵對如此有傾向性的提問,他沒有任何猶豫地選了真實版本。

得到答案的黑澤醫生點點頭,在方才心理醫生坐過的那張椅子上坐下,將雙方交流的姿態轉換為平等的對談。

不知為何,麵對這個場景,病人隱約覺得,黑澤先生剛才一直站著,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開啟這方麵的談話,讓醫生不認為需要停留。

也許,這位醫生是不喜歡繞圈子的類型?

但黑澤醫生坐下之後說的第一句話,聽著卻和問題本身沒有多少關聯:“我是個法醫。”

通過方才他和心理醫生的對話,病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過此時聽到,他還是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等待下文。

然而黑澤先生沒有說下去,反而就那樣注視著他,似乎這句話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回答。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病人的腦海中滑過許多念頭,並且迅速彙聚成一個不太尋常的結論——不尋常到他沒來及驚訝自己非同尋常的思維能力,隻是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在這時候強調這個,難道說……

看到對方的反應這樣快,醫生似乎很滿意,他露出一點細微的笑意,給出了確定的答案:“三年前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或許是失憶使人的接受能力變強,也可能是對方的態度過於篤定,病人竟一時忘記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腦海中隻剩下:“我真的隻睡了三年嗎?”

“科技還沒進展到能複活人的地步,”他的震驚大概讓黑澤醫生覺得有趣,男人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你是個例外。”

“例外?”病人下意識地再次掃視了一遍病房,然後目光定格在醫生臉上,“也就是說,所謂的‘大眾版本’中,沒有死而複生的部分?”

雖然失憶,但他的觀察和推理能力顯然都沒有消失,醫生微微頷首,語氣頗為輕鬆:“多虧我學過縫屍體,才成功隱瞞下這件事,你應該也不想被解剖吧?”

把個重傷屍體偽造成普通傷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調侃的話語沒有第一時間得到回複,病人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鐘,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又是怎麼死的?”

“近距離槍傷,子彈是從心臟中取出來的,”黑澤醫生沒在意他話語中隱含的那一絲懷疑之意,坦誠地回答,“然後你就活了。”

他的話語乾脆利落,簡直像是在宣判死亡。

病人下意識地低頭,抬手按在自己心臟的位置,隔著薄薄的病號服,能感受到上麵凹凸不平的傷疤。

但並沒有任何痛感,也是,都三年過去,再嚴重的傷也恢複了。

如果這是真的……雖然很離奇,但醫生的言辭中有種不容置疑的魄力,他也不覺得對方有必要在這上麵欺騙自己。

所以,他是被槍殺的?

“這就是三年來我一直關注你的原因,”醫生接著說,聲音平和,“雖然我沒有計劃要研究你,但死而複生的案例,任誰都會好奇的。”

“現在你醒了,”他又笑了笑,“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記得告訴我。”

不知為何,病人總覺得所謂的“好奇”像是借口,一個放著複活案例不去研究的醫生,真的會在意他醒來後的症狀嗎?

然而,這似乎能稍微解釋,為何對方會為一個不認識的人揮霍三年的金錢。

有探究的興趣,但隻到把人扔醫院的程度……

即便如此還是很驚人,明明所有人都說,他的醒來完全出乎意料。

過分離奇的消息和恩人的奇怪舉止在病人腦子裡混成一團,讓他垂著眸怔怔地沉默了一會兒,黑澤醫生對此表現得很耐心,沒有催促對方,隻是安靜地等待著。

等到再抬起頭的時候,病人臉上已經是溫和的笑:“好。”

“不過,說不定失憶也是後遺症的一種呢,”他輕笑道,“那樣的話,我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了。”

調侃的話語顯得有些悵然,醫生則是一副不會讀空氣的冷淡樣:“你能醒來已經很出乎意料了。”

“說得也是,”病人讚同地點頭,“要是真的一直想不起來,就這樣活下去也不錯。”

“不過,”他看向黑澤醫生,誠懇地說道,“您如果有什麼線索,也請告訴我吧。”

失憶了還能有這種表現,該說不愧是臥底嗎?醫生這樣想著,沉默地思索片刻,然後說道:“你身上還有一些比較明顯的傷痕,包括冷兵器和熱兵器傷,從這上麵分析,你做的應該是比較危險的工作。”

病人愣了下,隨即意識到,如果自己曾經躺在對方的解剖台上,那醫生一定已經見過他的全部,此時對自己的了解,大概比自己本人還要全麵。

“打鬥……”他喃喃自語,“警察嗎?”

“也有可能是黑//道。”醫生說。

病人抿了抿唇,還是點頭表示同意,如果結合他剛才在枕頭底下藏槍的想法,說不定是醫生說的比較貼近真相。

不過此時他大腦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記憶複蘇的征兆。

看著冷淡的醫生在對話中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耐心,在對方長久沉默之後,他才說道:“如果想要更詳細的消息,等你出院,我可以給你一份你的屍檢報告。”

“警方那裡應該也有發現你屍體時的檔案,”他略帶思索地說著,站起身來,“我可以幫你找一下。”

畢竟他是以“路邊撿到的受傷群眾”的身份進醫院的,不太可能去翻閱“無名中槍屍體”的檔案。

這詭異的用詞讓病人笑得有些無奈:“好……謝謝您,醫生。”

“為了這三年來的一切……”他抬起頭,仰視的視角和那雙澄淨的眸子使得他的神情分外真誠,“以及您隱瞞我的死亡。”

方才還抱有疑慮,此時卻能如此誠摯地為之道謝,不論是因為感知力出眾,還是演技過人,都實在很了不起。

醫生垂眸與之對視,冷淡的眼眸中泛起一絲興味的笑:“好說。”

黑澤醫生走出住院樓的時候,天空已經開始泛白。

“呃啊,怎麼會失憶呢……”係統在痛苦地碎碎念,“豌豆公主沒有這劇情啊……”

黑澤醫生給自己點了根煙,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他看著天空,眉目間完全沒有熬了一整個晚上的倦意:“喪屍也沒有?”

“這……”係統卡殼了,“不知道哎,萬一是因為喪屍病毒,他該不會真就一直想不起來了吧?”

這誰都說不準,也說不定失憶其實是死前症狀,和複活與喪屍都沒有關係。

黑澤先生不在意地聳肩,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今天也沒跳日期。”

這段連貫的時間已經持續了幾天,在如今的米花十分難得。

“啊,因為過了一個劇情節點吧,”係統應道,“可能明天就跳了。”

它在預知時間這件事上毫無用處,黑澤先生也沒在意這玩意的烏鴉嘴,而是問道:“劇情節點指宮野明美?”

“是,”係統說,“雖然不知道她情況怎麼樣,但應該一時半會醒不來吧?”

“話說,雖然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但宮野明美還是死……好吧還沒死,總之,你人都在這,她還是被槍擊了,劇情的慣性還真是強大啊。”它感慨道。

黑澤先生輕笑道:“這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

雖然它已經放棄控製劇情了,但能按照原本的故事走下去,應當不是壞事。

“這是沒錯啦……”係統嘀咕,“但是,劇情半有半無的,感覺壓力更大了。”

“這次的事情也是,這個世界的麻煩比我想的要大得多啊。”

人與係統的悲歡並不相通,係統滿懷感慨,而黑澤醫生隻想著快點把加了一半的班處理完,他出來這段時間,另外一具屍體的解剖應該已經完成了,去解剖室確認過後,應該就能回去休息。

隻要沒新的案件冒出來。

黑澤醫生默默抽煙,係統念叨了一會兒,見宿主不答話,便也安靜下來,等到一支煙抽完,黑澤陣便向著解剖室的方向走去。

淩晨的醫院依然安靜,沒有多少人在走動,黑澤醫生想著今天的工作出神,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黑澤醫生!”

聲音還挺熟悉,熟悉得令他輕鬆的心情瞬間遠去。

黑澤先生停下腳步,回頭望過去,毫不意外地看到江戶川柯南從小巷子裡跳出,向他跑過來。

沒有新的案件,但是有陰魂不散的瘟神啊。

“你的監護人呢?”沒等小偵探喘勻氣,黑澤醫生就問。

工藤新一變成江戶川柯南之後,或者說是黑澤陣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之後,他對這個偵探的態度其實緩和了些——和偵探故事較勁實在沒什麼意思。

但這並不代表他很樂意在一大早見到此人。

“叔叔還在手術室那邊,”柯南解釋,“我出來透個氣。”

其實他是還沒從這次事件的打擊中走出來,想要自己一個人靜靜。

但是在看到黑澤醫生路過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叫住了對方。

……也許因為對方是知情者,讓他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能在黑澤醫生麵前放鬆一些。

“手術還沒結束?”黑澤陣接著問。

“還在搶救,”柯南的聲音有些低沉,“這次,要不是黑澤醫生你……”

“還沒救回來,不必多說。”黑澤陣一麵說著,一麵轉身,“那個男人的解剖應該已經結束了。”

柯南瞬間反應過來,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那個男人中的毒應該是雅美小姐下的,但雅美小姐似乎並不知道那是毒藥……”

他這麼沒頭沒腦地倒情報出來,讓黑澤先生有些意外,低下頭看了小偵探一眼。

結果因為身高差隻能看到頭頂。

於是黑澤陣乾脆直接問了:“你很想找人聊這個事件?”

簡直像是迫不及待,這事對偵探來說壓力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