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1 / 1)

這是巧合,還是某種必然呢?

如果不是被送到醫院解剖,那麼就算人沒死,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救助,而如果不是黑澤陣來了這裡,及時發現異常,那麼甚至有可能她就這麼死了。

不過,退一步說,要不是現場醫護判定她已經死亡,宮野明美說不定當場就被送去急救,不必來解剖室走一遭。

然而,已經被專業醫生判定死亡的屍體突然複活……

“這也太怪了吧!”係統有點崩潰,“比那個炸彈怪多了啊!”

“是嗎?”黑澤醫生十分鎮定,因為要解剖的屍體沒死,偵探也跟著蹲手術室去了,他現在難得的有些空閒,正對著係統屏幕飛快地檢查係統寫的報告。

“這又不是後期那種飛簷走壁的時候,”係統說起話來完全不管宿主沒看過原片,“現在難道不應該還是科學世界嗎……不對已經很不科學了,但怎麼說這也有點太強行了,是有什麼不得不大團圓的任務嗎,要不要去買點餃子皮……”

它越說越混亂,黑澤醫生幾乎沒有在聽,直到這過分人性化的ai像是累了一樣停下,他才說道:“你自己就很不科學,而且,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我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嗯?”係統一怔,“什麼叫‘不是沒有發生過’?”

“被判定死亡的屍體在解剖前複活,”黑澤醫生關掉屏幕,慢悠悠地說,“這是有案例的,你可以上網查,當然,能提前發現的是運氣好,最糟的情況是,等到打開胸腔,才發現心臟依然在跳動。”

係統:“……彆說了,好可怕。”

它兀自驚嚇了一會兒,才發現話題已經跑偏了:“好吧,就算這屬於可能的情況,但是之前已經有兩個應該死的人沒死了,現在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巧合吧?”

“所以呢,”黑澤陣淡淡地反問,“你有什麼見解?”

“這……”係統一時間還真說不出什麼來,情況是很詭異,但這是早就知道的事,而解決辦法也壓根沒有,它總不能跟宿主說“既然這樣咱們現在去把人給殺了”。

感覺宿主很有可能一口答應。

對於係統的卡殼,黑澤醫生毫不意外,他在這難得的安靜中踱步到大樓外,經曆了這些事情,如今已是深夜,天空中隻有一輪彎月,像是所有的星星都已化作流星墜下。

黑澤先生又給自己點了根煙,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比起今天這個,我這有個更離奇的案例。”

“哎?”係統十分驚訝,“還有?”

“三年前,我剛到米花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忙,”黑澤陣漫步在夜晚的醫院中,“有次一具彆處的屍體送來解剖。”

米花的法醫竟然還有能接收彆處屍體的時候嗎……係統大為震撼。

“也是槍傷死亡,”黑澤陣繼續說道,“比這次更狠,是擊穿心臟而亡的,送到我這裡的時候已經死了超過二十四小時。”

係統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咦……”

“不過,”黑澤醫生臉上浮現出嘲諷般的笑意,“就在我取出子彈的瞬間,‘奇跡’發生了。”

時至今日,他依然能記起當時的場景,在他的眼前,那具冰冷的、絕無一點生氣的屍體當中,殘破不堪的心臟,無端的開始跳動。

本應早已凝固的血液從傷口處湧出來,染紅了法醫的衣角,這通常象征著死亡的場景,此時卻在事實上意味著生機的降臨。

係統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又像是被掐住嗓子一樣在中途截斷,幾秒鐘之後,它才以震撼的口吻低聲說:“這不可能!”

它倒是確實努力貫徹了“不大喊大叫”的承諾……

黑澤醫生為此低笑:“在親眼見證之前,我也以為這不可能。”

然而事情就是發生了,所以早在認識係統之前,他就覺得這個世界並不怎麼……科學。

也不怪他會很自然地把工藤新一身上發生的事情,往玄學的方向想。

“可惡……”係統顯得更加崩潰了,分明它自己就不是什麼正常的存在,也是它自己證實了這根本是個“故事”構造的世界,但麵對這些事情,它卻總表現得比黑澤陣這個普通居民更加難以置信,“這種事情……等會。”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三年前那是個男人嗎?”

黑澤陣點頭:“怎麼?”

“三年前,心臟中槍,男人,該不會是……”係統小聲嘀咕,這下清楚了,它顯然是想到了什麼劇情人物。

就目前已知的案例們而言,倒是並不意外。

“你要是好奇的話,”說話間,黑澤醫生已經走進米花醫院的住院部大樓,“就去看看吧。”

米花醫院的醫學水準,在整個日本都是數一數二的,尤其是外傷相關的科室。

畢竟醫生是個需要經驗和練習的職業。

不過,它住院部的人數反而沒有一些人想象的那麼多——都直接進太平間了。

黑澤醫生先前解剖時換了白大褂,此時走在醫院的走廊裡毫無違和感,偶有幾個巡查的醫生護士,都沒有覺察到他並非本院醫生。

“我隱瞞了這件事,”他一邊走,一邊告訴係統,“偽造驗屍報告之後,沒有人知道他是死後複生的。”

係統沒有問他為什麼要隱瞞,對於這種靈異事件,每個人的處理自然都有自己的理由,它現在更關注的是——

“那個人是不是長這樣?”

一張檔案出現在黑澤先生眼前,他隻掃了眼照片,就點頭道:“是他。”

猜測被證實了:“也是劇情人物?”

“嗯,”係統的聲音裡反倒透著不可置信,“這都沒死……不過,一直在住院的話……”

“是植物人的狀態,”黑澤陣隨口解釋,“三年了,對外界幾乎沒有反應,但是生理狀況還算正常,醫院這邊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無法聯係親屬,所以隻能就這麼留著。”

“啊,是有查過身份的嗎?”係統驚訝道。

還以為會特意隱瞞他的存在。

“送進來的時候是‘不知名受害人’的身份,”黑澤醫生走進電梯,低頭略微翻了翻眼前的資料,“這在米花很常見。”

啊這,好吧……係統默了。

既然“不知名”,那醫院方麵出於義務,自然是要查一下的,隻是並沒有什麼結果。

“如果他的經曆沒有太大的變動,”看著檔案的黑澤先生接著說,“那應該是去臥底的時候把資料刪了,所以查不到。”

“啊……”係統發出一聲充滿人性的輕歎,然後好奇道,“那他的住院費用……?”

黑澤陣走出電梯:“我出的。”

“畢竟是很神奇的現象,我也想知道他能活多久。”對於係統被感動的“嗚嗚”聲,黑澤先生稍作解釋,“但後來實在太忙,很久沒來看過,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人死了醫院卻還在扣他的錢,那可不太讓人高興。

不過,其實他一直懷疑,就算沒有維生裝置,那個人也不會死。

頂樓的特護病房是單人間,黑澤陣推開房門,沒有開燈,徑直走到病床前。

他剛知道名字的,叫諸伏景光的男人依然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與過去三年毫無區彆。

月光揮灑在他身上,顯得澄澈柔和,令男人看起來像是隻是睡著了。

係統又在小聲“嗚嗚”,也不知道在哭什麼。

來都來了,黑澤醫生乾脆替醫院檢查了一下病人的現狀。

也還是和三年前剛被送進來的時候沒什麼區彆,甚至可以說是更好了點,各項生理指標都很正常,幾乎沒有常年昏迷導致的不良症狀。

情況令人欣慰,隻是很難說是米花醫院的醫護人員水平高超,還是彆的原因。

係統哭完了,默默地看著黑澤陣檢查,半晌,才以格外猶豫的腔調說:“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哦?”醫生還真有些驚訝,雖然這玩意自稱高科技,也有些特殊的能力,但一直以來在“探查”這方麵都沒有展現出任何特殊之處(天氣預報都做不到),令人很懷疑它發言的可信度。

係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似乎在確認什麼,當它在沉默後再度開口之時,聲音變得堅定了很多:“……沒錯,我知道原因了。”

不需要醫生再問,它已經認真地解釋起來:“我能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非常有限,信息知覺方麵也受到很多限製,因為我來這裡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拯救世界。”

它沒必要改變或者維護劇情,自然也沒必要知道劇情,“拯救世界”已經是巨大的權限,自然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所以,我能預知的隻有世界末日——其實嚴格來說,不是‘預知’,而是‘感知’。”係統說道,“而唯獨在這件事上,我的感知是不會有錯的。”

黑澤先生看著麵前人事不知的病人微微挑眉:“你是說,他會這樣,和世界末日有關?”

“是,”係統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是一場沒能開始的世界末日。”

它這個“世界末日”的設定怎麼越來越離譜了,黑澤陣沒有說話,聽係統繼續說道:“世界末日的種類當中,不隻有隕石這類純自然末日,還有一些和人類行為本身相關的類型。”

也許是進入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係統說話的腔調都變得自信起來:“比如說,與人的欲望和野心息息相關,喪屍末日。”

“諸伏景光,就是這場末日當中原本的母體。”它篤定地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