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沒想到自己第二天還能準點下班。
說實在的,看係統那副樣子,他還以為自己一覺醒來就要迎來窮凶極惡的連環殺人案,結果第二天竟然隻有一起毫無技術含量的入室搶劫,他差點都要感到失望了。
不過沒有更多的屍體當然是好事,靠著前幾天相對清閒的日子,黑澤醫生已經把好幾年前的驗屍報告都翻出來了,在米花這個案件的寶庫中,可謂收獲頗豐。
一想到此,他衷心希望工藤新一能消失幾天。
眾所周知,黑澤先生的願望被超級加倍的實現了。
但顯然,他並不高興。
因為當天的回家路上,黑澤陣路過某咖啡店的時候,正見到此店房東的女兒抱著一個頭上綁著繃帶的小鬼,下車回家。
“咦,黑澤先生,”女高中生很有禮貌地對他打招呼,“您回來了呀。”
她注意到對方看向自己懷裡孩子的目光,笑著介紹道:“這是柯南,阿笠博士的親戚,現在借住在我們家裡。”
“柯南”一詞在此時的殺傷力無疑是巨大的,黑澤先生原本隻是掃一眼陌生小孩,此時目光突然頓住,把“小孩”嚇得一哆嗦。
毛利蘭沒有覺察到這微妙的氛圍,她繼續對著柯南說道:“柯南,這是黑澤先生,就住在我們隔壁。”
恐怕是住不下去了。黑澤陣麵無表情地想。
“你……您好,黑澤先生。”江戶川柯南趕緊裝乖。
工藤新一在心裡犯嘀咕:他還是高中生的時候,沒覺得黑澤先生的眼神那麼可怕啊,難道是遭了黑衣人之後膽子變小了?
此時看來,即便沒有係統先前的提示,情形似乎也很明顯,黑澤先生沉默幾秒,好心地提醒鄰居:“既然是彆人家的親戚,最好不要久留。”
“沒事,柯南很乖的,”毛利蘭笑眯眯地說,“今天還幫爸爸一起辦案呢!”
說到這裡,她似乎終於反應過來:“啊,爸爸又跑那麼快,我們得回去了,黑澤先生再見!”
“再見!”裝乖的小鬼也擺了擺手。
黑澤陣站在波洛咖啡廳門前,仰頭看著二樓的偵探事務所,臉色十分微妙。
在幾乎相同的時間看到幾乎相同的稀有畫麵,鬆田陣平一時還以為時間重疊。
這幾天見到黑澤先生的次數還挺多的嘛……米花治安上去了?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上前去,對方像是腦後裝了監控,瞬間轉過頭。
“怎麼準點下班你的臉色還是那麼糟糕啊,”鬆田陣平看著對方不怎麼好的臉色,調侃道,“昨天晚上宿醉?”
“宿醉的是你吧。”黑澤陣轉回臉,麵無表情地說。
不知道昨天非要拉幼馴染出去飆輪椅的人是誰。
鬆田一臉無辜,可能早就忘記自己乾過啥了:“那你在這裡乾什麼呢,毛利家的招牌怎麼你了?”
“你不覺得‘偵探’這兩個字很礙眼嗎?”黑澤陣反問。
鬆田陣平一陣無語:“你的症狀已經擴展到全體偵探了嗎?”
倒不是說隻針對工藤新一有什麼好的,但黑澤醫生追殺工藤新一這事已然成了警界一大傳說,好不好的大家都已經接受了。
但要是他對所有偵探都過敏,可真要難為米花的警察了。
“這不是什麼症狀,”黑澤先生像每個精神病患者那樣堅持自己沒有病,而且氣場十分堅定,仿佛在說真理,“工藤新一要是能從米花消失,對大家都好。”
“不過,”他想了想,補充道,“我可沒有真的動手。”
這句補充很有意義,也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因為工藤新一失蹤了。
對一般人而言,要判定失蹤,往往需要一點時間,不過對於工藤新一,當他三天沒出現在案發現場,情況就已經非常可疑。
更可疑的是,就算目暮警官遇到了難題,給他打電話,也沒有人接,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若是一般的情況,作為和“受害者”有“宿怨”的“可疑人士”,黑澤醫生現在應該已經遭受了幾回合的盤問,他的住所大概也得被搜查一番。
不過,黑澤醫生畢竟是米花唯一的法醫,大家對他的人品也相當信任,所以除了被例行公事地問了遍行程,他就隻是一如往常的……在加班。
還挺遺憾的,要是這些人真去他的住所搜查,說不定能順便發現隔壁突然出現的小鬼,逼江戶川柯南搬家——算了,還是不要對米花警察的能力太有信心,早知道就該真對工藤新一下手。
其實這幾天不算米花的繁忙期,加上有係統幫忙,黑澤醫生都沒有什麼加班的必要,但他實在不想回去住在可疑小鬼的隔壁,於是乾脆自己找事乾,每天住在辦公室裡。
在他工作的時候,係統倒是頗為安靜乖巧,配合也很到位,讓黑澤陣心裡那股無明業火消散了不少。
他當初選擇來米花當法醫的,就是因為這裡惡性犯罪率高,能滿足他進行司法解剖的需求,最初那兩年生活倒是很美好,可惜隨著工藤新一的活躍,黑澤醫生被驗屍報告淹沒,再也無法享受解剖過程了。
如今把報告都扔給係統寫之後,竟有種當初的生活回來了的愉快。
倒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不忘初心。
有這幾天的鋪墊,當後來在案發現場見到鄰居和鄰居家的小鬼時,黑澤先生一時間竟很平靜。
“我就知道他安靜不下來。”他看著江戶川柯南被監護人從屍體旁拎走,在心裡對係統說。
係統尷尬地笑了兩聲:“這隻是開始……”
哪怕沒看過“原作”,要猜劇情也不難,而看係統這個樣子,就知道隨著劇情的展開,前幾天那種平靜的生活確實要一去不複返了。
不過此時談論這個未免晦氣,黑澤醫生走到屍體旁進行簡單的屍檢之後,指揮鑒識人員將屍體帶回去進一步檢查。
雖然也許不需要進一步檢查就能破案……但驗屍報告總是要寫的。
黑澤醫生一向不會在案發現場多留,不過這次,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幾眼在案發現場跑來跑去的江戶川柯南。
“接下來……就是偵探故事了?”他問係統。
“差不多吧……其實最重要的劇情在前麵,”係統回答,“不過,從‘案件頻發’的角度上來說,這才是開端。”
相處了這些時日,它終於漸漸能摸清自己宿主關心的事情了。
仿佛看到暗無天日的生活在向自己靠近,與之相對的,黑澤先生平靜的心情開始遠去。
“如果……”他才開口,就頭一次被係統給打斷了。
“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大佬,”它緊張兮兮地說,“我們還是儘量不要搞出更多事情來,忍一忍就過去了。”
雖然不知道宿主打算乾什麼,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小事,係統緊張極了,故事好不容易走上正軌,現在禁不起更多的折騰。
這話倒是提醒黑澤陣了:“多久?”
“呃……”係統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子心虛,“半年?”
非常可疑,所以黑澤陣乾脆沒說話,又等了幾秒鐘。
“時間線上是半年……”係統果然沒忍住交代了,“實際體感……不好說。”
能讓這玩意說“不好說”,那肯定短不了,也就是黑澤先生曆經風雨,又在米花曆練過,早有心理準備,才沒有當場宣布投入世界末日的懷抱。
就是沒忍住又開始用看屍體的眼神看柯南了。
大概是這眼神太過熟悉,四處找線索的小鬼抬起頭,對上了法醫先生的視線。
他又是一個哆嗦。
黑澤先生倒是一點沒有注目被發現的自覺,對江戶川柯南笑了笑,然後才轉身離開。
那笑容裡充滿了殺氣。
柯南頓時覺得不對,要知道他變小之後,才是第二次見到黑澤醫生,對方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考慮到這熟悉的態度……工藤新一總覺得情況有點不妙。
恰在此時,監護人毛利蘭終於注意到了柯南的情況,她走到柯南身邊,安慰道:“你沒事吧,柯南?”
“啊,沒,沒事。”柯南連忙說道。
“你是被屍體嚇到了嗎?”小蘭誤會了他的反應,微笑道,“沒事的,叔叔們很快就把屍體運走了。”
“沒有啦,小蘭姐姐,”工藤新一無師自通了他母親的演技,乖巧地笑道,“我覺得那個叔叔好眼熟哦。”
毛利蘭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不疑有他:“那是黑澤醫生呀,我們之前遇見過的,他是我們的鄰居,也是米花的法醫,所以才會在這裡。”
“原來如此,”柯南點點頭,“我去和黑澤醫生打個招呼!”
他見人就要走了,忙跑著跟了上去,小蘭一個錯手讓他跑了,有些著急地跟出來,便見柯南扯著黑澤醫生的衣服下擺,後者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巨大的身高差,顯得柯南像個咬住路人褲管的小狗。
聽到動靜,黑澤陣轉過臉來,神情倒是很平靜,並沒有什麼被熊孩子打擾的惱火之色。
“沒事,毛利小姐,”不等毛利蘭說話,他先一步說道,“這孩子大概對解剖工作有些好奇,我和他聊幾句。”
柯南在邊上一個勁地點頭,小蘭隻好無奈道:“打攪您了,黑澤醫生。”
她和這位鄰居雖然不算很熟,但對其人品倒是很放心,並不擔心他會把柯南怎麼樣。
黑澤陣點點頭,低頭看著柯南,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後俯下身去,把他拎……抱……半拎半抱地拿在手上,往外走去。
看得身後的監護人一陣牙酸——黑澤先生大概從來沒帶過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