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1 / 1)

案子如約而至,一向敬業奉獻的法醫先生則另有準備。

“我今晚有事,”黑澤陣說道,“現場檢驗你們自己找人,如果需要解剖就送去醫院,具體報告等明天。”

這話一出,對話頓時中斷,進入一種固定流程被打斷後的空白。

法醫先生忙成這樣,當然不可能次次都去現場,但他直接以私事拒絕還是非常少見,隔著電波,都仿佛能感知到警員大腦飛速轉動的混亂聲音。

黑澤醫生鎮定地等待了十幾秒鐘,對麵才傳來磕磕絆絆聲音:“哦,哦,好的……那個,不打擾您了,您去忙吧……”

“等等。”黑澤陣說。

這又回到一般流程了,對麵很快應道:“是的?”

“我這邊有人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黑澤陣說,“到現場之後,記得給他回電。”

“啊?”對麵又懵逼了,“這個,黑澤醫生,您也知道,我們辦案一般是不允許外人插手的,案件的消息也不能隨便透露……”

黑澤陣把手機往邊上一遞,工藤新一滿臉無奈地接過去:“咳咳,高木警官……”

這下對麵徹底卡殼了。

高木涉並不是個嘴很嚴的人,更彆提他電話打得一驚一乍,都還沒掛斷,所說內容就暴露無遺。

一車的人都跟著他經曆了“黑澤醫生竟然不來現場”和“黑澤醫生終於徹底瘋狂綁架偵探”的雙重震驚,開車的千葉嚇得詢問要不要轉頭回去救人,被目暮滿頭黑線地製止了。

“你覺得來得及嗎?”他捂著頭說,“反正犯人是誰很清楚,等把眼下這個案子解決了再說。”

目暮警官,你也加班加得不太正常了吧……高木隻敢在心裡吐槽。

但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以雙方的武力值,黑澤先生真要動手的話,等他們趕去,工藤新一恐怕都涼了。

警官們便繼續原定的流程,可能是路上得到的消息太震撼了,等到了案發現場,麵對屍體的時候,竟然都有種恍惚感。

這裡竟沒有偵探也沒有法醫,這還是米花的案發現場嗎……

八卦的氣息不合時宜地回蕩在殺人現場,而在警官們想象中的綁架地,氣氛十分平和。

“被綁架”的工藤新一隻糾結了幾秒鐘,就嘀咕著“我還沒試過當安樂椅偵探呢”,愉快地取來紙筆準備等會兒記筆記了,而旁邊的沙發上,黑澤陣麵無表情地望著麵前的虛空。

係統正在他腦子裡吵鬨。

“嗚嗚,好感人哦……”它不知道在感動些什麼,“想不到你還有這麼體貼的一麵,這個自證清白的套路也好可愛,通過觀察真的能看出來嗎,太神奇了吧……”

“你該不會,”黑澤陣聽他念叨半晌,終於明白過來,“真信了吧?”

正碎碎念的係統猛地一頓:“……啊?”

黑澤先生不知該說這玩意什麼好:“我今天為什麼來這裡,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咦?”係統又卡殼了幾秒鐘,才發出一個音節,“啊。”

“等會,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它懵逼道,“都是騙人的嗎?”

這人是這種說謊信手拈來的人設嗎??

“不完全是,”黑澤陣回答,“那些推論我確實想過,也確實考慮過驗證。”

“隻不過太忙,一直沒顧得上。”所以覺得還不如直接殺掉比較方便。

“原來如此,”係統明白了,但還有點恍惚,“怪不得你能說得那麼有道理……”

其實也未必多麼有理,但隻要態度夠堅定,總能把人唬住。黑澤陣默默地想:唬到係統頭上倒是他沒想到的。

很好忽悠的係統興致勃勃地說:“這麼說,今天也算是一個機會嘛!你還是可以觀察他呀。”

“那倒是不用,”黑澤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已經得出結論了。”

人有時候還是得信一點玄學。

“哎,這麼快嗎?”係統驚訝道,“其實我還想說,要是你嫌麻煩的話,我直接告訴你也行呢。”

這家夥有時候意外的坦誠。

黑澤陣一時沒有答話,恰在此時,工藤新一的手機響了。

他很自然地將目光轉向接起電話,進入到“偵探模式”的高中生身上,一隻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不著急,”黑澤先生慢慢地說,“等一個好些的時機……我現在太累了。”

係統默了一瞬,聲音柔和下來:“當然沒問題,隨時都可以,我們可是要一起拯救世界的呀。”

這話讓黑澤先生很輕地笑了聲,惹得對麵的高中生投來疑惑的一瞥,但工藤新一沒有什麼走神的空間,很快又投入到案件分析當中去了。

而黑澤陣往沙發上一靠,在“屍體周圍有什麼異常嗎”的背景音裡,繼續跟係統對話。

“說到這個,”他隨意地說,“時間確認了嗎?”

“沒有,”係統有點尷尬,“其實一般是不需要卡某個時間點的,但這一次比較特殊……”

“還真是什麼都很特殊啊。”黑澤先生輕笑道。

時間地點人物,他已經聽係統說過幾次“特殊”了。

“第一次嘛,”係統倒也坦誠,“而且這次的末日場景是隕石,就會比較精準。”

黑澤先生微微挑眉:即便早就知道,但聽到“末日”和“第一次”出現在一個句子裡,還是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隕石……該不會砸到這裡吧。”雖然是疑問句,他的語氣中卻沒有多少疑惑,倒有點惆悵。

“現在肯定是不會的啦。”係統變向承認了原本的走向。

黑澤先生眉目間的笑意並未散去,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工藤新一又在“這麼說他沒有不在場證明咯?”的間隙看了他一眼)。

在燈火通明的城市中,夜空給人以種虛幻的錯覺,極目遠眺之下,隱約浮現出幾點稀疏的星光,被明亮的燈光映照得幾乎隱形。

不過,若是隕石的話,應該很難被忽視吧?

一道閃光突然亮起,卻是係統把商城界麵打開了。

“應該快到時間了,我要先準備一下,”它小聲地碎碎念,“雖然其實也就是用個儀式道具……”

以漆黑的夜空作為背景,這發光的界麵顯得更晃眼了,黑澤陣微微眯起眼,看著係統操作:“‘儀式’?”

“不是很常用的道具,但我是個係統嘛,這種不需要額外行動的模式比較適合我,”係統倒是很樂意解釋,“比如這個‘童話故事係列’,隻要有和故事中的場景對應的事物在,就能按照故事內容運作起來,事物的概念越契合,消耗的積分越少,但即便是強行使用,隻要扔進去的積分夠多,就都能起效。”

雖然說了這麼長一段解釋,但還是不太清晰,它頓了頓又說:“你看過就知道了。”

黑澤先生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麵:“童話故事?”

“童話故事很適合這個世界,”係統笑道,“消耗會比較少。”

醫生有些驚訝,他轉過頭,目光在偵探身上停留一瞬,而後笑了笑:“是嗎。”

名偵探的後脖頸敏銳度十分之低,他完全沒注意到黑澤先生的目光,還在認真解密。

“所以說,凶手就是死者的丈夫,”工藤新一隔著電話說道,“也就是百川先生本人!”

他語氣堅定,神采飛揚,儘顯名偵探的氣魄,要是在現場一定頗受矚目,可惜眼下這裡隻有法醫先生在,這慷慨激昂的發言反倒讓他把目光轉回窗外去了。

黑澤陣將係統屏幕移開一點,繼續看著天空,不知是否由於這份光亮的映照,總覺得夜空黑得越發深沉,仿佛就要傾瀉而下。

也可能隻是……心理暗示造成的錯覺。

不過,那漆夜儘頭閃爍的紅光恐怕不是錯覺。

“童話係列還有一個好處,”係統突然說道,“它能自動將被解決的災難合理化,所以不至於被科學家們發現今天有個隕石差點砸咱們頭上。”

黑澤先生輕笑,一點沒有即將被隕石襲擊的緊張:“它確實挺準的。”

“應該誇我算得準吧!”係統嚷嚷。

它難得展現出一點符合“高級智能”稱號的能力,閃著光的屏幕在黑澤先生眼前飛速運轉,大量文字流水般劃過,草草掃視之下,倒有種數據洪流的錯覺。

不過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其實是不同版本不同語言的童話故事,甚至還有插圖。

……所以其實是個文科的係統嗎?

黑澤陣沒有勉強自己去分辨每一種語言(他確認其中有些純屬亂碼),這些圖文也沒有持續很久,係統將“儀式”所需的項目一一確認,眼前的屏幕安靜下來。

黑澤先生饒有興致地盯住了它,完全沒在意夜空中那越來越清晰紅色流星,布滿字跡的屏幕閃爍一瞬,在下一刻,已然化作

——鮮紅的蘋果虛影。

在黑澤先生的視角中,虛影精準無誤地覆蓋在實體的流星之上,並在下一秒與它一起轟然炸開。

仿佛有風憑空而起,穿堂而過,伴隨著屋內“就儘管找我名偵探工藤新一吧!”的發言,今夜的米花迎來一場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