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盛放過的花(1 / 1)

沙奎輕輕歎了口氣,這一刻,他仿佛褪下自己的身份,像是規勸迷途的孩子一般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們和那個科技鬼才其淩一樣,對這裡的規則不滿,覺得這個世界充滿疑問。”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至少現在蒼彌穹內的人都按部就班地生活,安穩又麻木。如果一切都揭開,那將意味著暴動。你們,準備好了嗎?”

馮玉沉默了一會兒,心中的憤怒和決心激起了她的聲音。

她直視沙奎,語氣堅定:“他們的麻木,是因為他們不知道真相。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同胞被當成試驗品,知道那些被丟棄的生命背後隱藏的恐怖,他們還能這麼淡定嗎?”

“現在隻是顯型基因缺陷者,數目少,才不會引起更大的風波。”

“可問題是!隨著實驗的推進,會有更多的人失蹤,廢料廠、缺陷者收容所會不斷吸納這些‘不合格’的個體!”

“你能保證,普通人不會被卷入這場巨大的陰謀裡嗎?你能保證這場噩夢不會擴展到每一個人嗎?你能保證我們不會隨時都可能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不,你不能。所以,我們不能等!”

馮玉的語氣越來越冷,眼中透出不容忽視的堅定。

“你說暴動,但是暴動以後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我們一直這樣麻木地等著,結局隻能是任人宰割。任由他們繼續在背後操控,繼續讓更多無辜的人承受這些罪行,難道不更可怕嗎?”

厲然的目光凝視著馮玉,眼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

她那份堅定、無畏的眼神,以及她對抗不公的勇氣,和對每一條生命的捍衛,深深觸動了他。

他知道,馮玉與他不同,他戰戰兢兢不敢反抗,生怕什麼時候就喪失了去驕陽區的機會。

而她,以最純粹的熱忱,去捍衛她認為正確的東西。

她的那份追求生命平等、勇於抗爭的信念,如同烈火燃燒,讓他看到了從未有人展現出的力量。

那是生命最蓬勃的朝氣。

厲然的心弦悄然顫動。

他越發清晰地認識到父親的失蹤,肯定和這些慘無人道的實驗脫不了關係。

而踏上這條尋找真相的路,不僅是為了尋找父親,還是為了防止自己不知情之下,成為蘭盟統治的幫凶!

厲然微笑著,溫柔的眉眼裡麵盛滿堅定,語氣不容置疑,“暴動才是民眾覺醒的第一步,古往今來,但凡揭開真相總是血淋淋的。”

沙奎看著厲然的眼神有些變化,雖然表情仍是不讚同,語氣裡也帶著嫌棄,卻也蘊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懷念,“你跟你父親一樣傻。”

厲然瞬間警覺,帶著些許震驚,“你認識我父親?”

沙奎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確切地說,我認識的是你母親。”

厲然努力控製自己內心的洶湧,狀似平靜地問:“你和我母親有什麼關係?”

沙奎沒有正麵回答,反問道,“你知道白茸是什麼嗎?”

“這是牡丹的彆稱,還是......我母親......的名字。”

厲然的眼睛裡的哀傷、想要得知母親消息的迫切和追憶反複交織,整個人透露出痛苦的氣息。

沙奎的眼神微微變化,似乎回憶起了過去的點滴:“傳說中的牡丹,國色芳華,雍容華貴,就像你的母親。你母親是我見過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她溫柔,善良,對所有人對抱有愛心。”

“她本是驕陽區的大小姐,擁有良好的學識和家庭背景。和同樣是驕陽區的你父親,曆京時,都是天之驕子,他們本來就應該生活在內區,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不需要經曆人間疾苦。”

“星曆2226年,隨著人類在向外太空尋求生存空間的努力失敗,孫延得到了蘭盟的支持大搞植物複興,試圖通過恢複植物多樣性來改善星球環境,這就是曾經大名鼎鼎的‘綠潮計劃’。”

“你父親聽說後,便一意孤行跑來了黎明區,說是要種出牡丹,獻給你母親。”

“可你們知道的,自從戰爭後,這個世界上便再也開不出鮮花。要重新讓它們盛放......何其艱難。”

“不知道說你父親傻,還是敬佩他為愛奮不顧身。”沙奎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到了黎明區以後,你父親埋頭於研究,與你母親聚少離多。黎明區的日子可不如內區那麼安全穩定。你母親那出色的外表,吸引了不少人覬覦。這13年裡,吃儘了大大小小的苦頭,不止如此,最後還失蹤了。即便是現在的我,也找不到任何她的蛛絲馬跡。”

厲然的眼神變得銳利,追問道:“失蹤前,他們發生了什麼?有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

沙奎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平靜,仿佛回憶起了那段時間:“我是你母親救下的。當時我還在街頭混跡,遊手好閒,是你母親溫柔地指引我,教我認字,教我做事的道理,還找了地方安置我。我記得聽過一些傳言,說不僅是周圍的鄰居,還有研究所內部的人員,都在追求你母親,但你母親始終拒絕了。”

他頓了頓,眼神冷厲了起來:“不過,這些人或許並不隻是單純的追求那麼簡單。我記得我就幫你母親趕跑過一個不懷好意的人。”

他話鋒一轉,語調再次恢複平靜,仿佛對厲然的父親不甚關心,“至於你父親,研究所內部的動靜一向是對外保密的。我隻知道在星曆2239年的時候,綠能研究所突然對外宣布研究失敗,並銷毀了所有實驗品和實驗資料。在孫山亭清理遺址之前,我曾經進去過,對於我這個不懂植物的人來說,裡麵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不過有一些植物仍然在生長,並沒有完全被銷毀。”

所以,孫山亭在驕陽區穩住腳跟以後,仍執意回到黎明區再次清理遺址,這說明綠能研究所內部肯定存在著一些他極力掩藏的秘密!

馮玉和厲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懷疑。

“廢料廠我們有不得不闖的理由,如果你是來阻攔我們的話,大可不必。”厲然向沙奎說道,語氣堅定。

沙奎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意外厲然的態度。

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帶著點無奈:“事實上,我做好了勸不動你的準備。”

他頓了頓,目光掃視過馮玉和厲然,“不過,作為你母親的朋友,我不忍心你陷入到危險之中。既然你們執意要去,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東西。”

他從桌下拖拉出一個黑色的手提箱,遞給厲然:“裡麵的東西或許可以幫助你們在廢料廠中更好地應對潛在的危險。”

厲然接過沙奎遞來的箱子,指尖輕觸到箱麵,感覺到那一瞬間的冰冷。他微微頓了頓,打開箱子,目光落在箱內的物品上。箱子裡整齊地擺放著一些瓶瓶罐罐,顯然是經過精心安排。

左邊擺放著一大盒裝滿淡黃色液體的玻璃管,厲然見過,這是內三區流通的能迅速恢複體力的營養液。旁邊放著兩件防護背心,表麵嵌有一些奇異的紋路,散發著微弱的光澤,看起來像是能夠屏蔽電波和光波的高級裝備。

還有一些藥品和繃帶,被整齊地裝在一個小袋子裡,顯得簡單卻實用。除此之外,角落裡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精密的儀器,厲然在其淩手裡見過,是個信號屏蔽器,可以屏蔽掉蘭盟對個人光腦的追蹤信號。

厲然抬起頭,目光直視沙奎,神情略微緩和,但眼中的警覺和防備依然未曾消失。

“謝謝。”他情緒複雜地低聲說道。

馮玉的目光卻依舊緊鎖在沙奎身上,眼神透著一絲猶疑與警惕。她的眉頭微微蹙起,嘴角緊抿,顯然並不完全信任這個男人的動機。

沙奎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幫助故人之子的厲然嗎?

沙奎調整了下姿勢,雙手張開隨意地搭在沙發的靠背上,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霸氣側漏的黑市掌權人。

他說道,“當然,如果你們在廢料廠撿到了什麼好東西,送到我這裡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好價錢。”

他目光掃過馮玉和厲然,察覺出了他們的不信任,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些許自嘲:“你看,黑市嘛,就是這樣的,利益為上。”

沙奎見馮玉和厲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抬了抬肩,似笑非笑地說:“我這麼說,你們就能減少對我的懷疑了?”

他的話帶著一絲調侃,眼中卻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其實我並不需要你們信任我,終究你們會知道,我是你們的朋友。”

沙奎站起身,無視他們兩個的想法,做出了送客的手勢,“我相信,你們還會回來找我的。”

送走兩人後,沙奎坐回書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畫框上。他拿起畫框,指尖輕輕摩挲著它的邊緣,眼神中透出一絲深沉的情感。

畫框裡的彩色水墨畫生動地描繪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花瓣嬌豔欲滴,仿佛剛剛綻放。

花瓣上點綴著幾滴晶瑩的露水,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光芒,仿佛凝聚了時間與生命的流動。

沙奎的眼神停留在畫麵上,沉默許久,仿佛在追憶某個深藏心底的往事。

如果厲然在這裡,他肯定能發現這畫和他家裡掛著的出自同一人之手。